陆老夫人打量四周的闺秀们,想从中找出她的外甥媳妇来。 而闺秀们呢,个个红着脸低着头,娇羞万千。陆老夫人不管是给晋王爷相看,还是替她另外两个大孙子相看,对她们来说都是天大的好归宿啊。 陆老夫人目光到最后落到了唯二不脸红的韩攸宁身上——至于另一个不脸红的,自然是那个刁蛮小县主赵湘儿了。 胖丫头穿的素净,发间又只有素银钗,身上首饰全无,正是孝期的打扮。 除了她没有旁人了。 嗯,长得的确是乖巧好看,胖乎乎的,有福气,好生养,脾气看着也好。 陆老夫人满意地笑了。 阿渊眼光不错! 她心情愈发好了,对韩老夫人也愈发客气,“方才你们在聊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韩老夫人突然觉得,此时这疯婆子来得也算正是时候,他们侯府的花被糟蹋了,应该很生气吧? 她生起起来,可就没人能拦得住了,效果不要太好。 韩老夫人叹息了一声,“说起来,我要向老姐姐告个罪了。贵府的小侯爷一片好心送了菊花过来,可老身却没能保住它们,被祸害了不少……” 陆凛此时正在努力地往韩攸宁身边靠近,闻言顿时急了,难怪看着胖丫头脸色不好,这是菊花包子没吃到,饿着了? “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动小爷我的菊花?”
刘御史夫人鄙夷地瞥了韩攸宁一眼,“自然是那位陈大小姐了,大半的菊花被她包成七色包子吃了。”
陆凛有点疑惑,“没毛病啊。那是谁祸害菊花了呢?”
此时韩清婉正好在他身边,却觉得他这是没听明白,把“陈大小姐”听成了“韩大小姐”。 她微微侧了侧身子,眼眶泛红,“小侯爷,是我的不是,你送我的那些菊花,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陆凛这才注意到韩清婉,他皱起了眉头,“不是,谁说那菊花是送你的了?”
以前觉得她还挺好,现在看起来,这期期艾艾的可怜模样——自己以前眼光很不咋地! 长辈们还好,尚且淡定,可闺秀中已经响起了幸灾乐祸的讥笑声。 大家都是同龄人,没人乐意一直作别人的陪衬。看到比自己优秀的人吃瘪,那是极为痛快的事。 韩清婉脸色涨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轻松平静,“前日你的小厮田七来送花时说的,看起来,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
站在外围刚刚升任贴身小厮的田七,顿觉不妙。 坏了,事情办岔劈了! 他急忙挤上前,“哎呀韩家大小姐,那花我说是给大小姐的,自然指的是陈家大小姐的啊!小侯爷刚和陈家大小姐一起坐船回来,一路上上上下下都是称呼她大小姐!”
韩清婉刚维持好的仪态又端不住了,她总不好在这里跟个小厮争辩,争辩在定国公府只有她韩清婉才能称得上是“大小姐”! 偏这个时候韩清莲幸灾乐祸地插话,“长姐,我就说那花不是给你的,你偏不信!还拿着头上的东珠簪子跟我打赌,还没见着小厮的面就说定然是送给你的……” 她伸出手来,笑嘻嘻道,“愿赌服输,长姐不会赖账吧?”
韩清莲的一番话,彻底坐实了韩清婉的自作多情,而她刚才对韩攸宁的咄咄逼人,又是逼人认错,又是说人不知感恩,更是成了莫大的讽刺。 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们脸上是韩清婉从来没经历过的鄙夷和轻蔑。 韩清婉心如被泼了热油一般,灼得生疼,她被捧得高高在上习惯了,竟不知被人非议是这种感受。 韩清婉强自维持着端庄得体和一身气度,把发髻上的东珠金簪拆了下来,递给韩清莲,自己则用一根竹筷固定发髻。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自然不会食言,二妹拿好了。”
韩清莲笑嘻嘻接过金簪,“好,谢过长姐!”
韩清婉俯在她耳边低声警告,“自己姐妹,有什么事回去说,别弄得大家都难看!”
韩清莲继续装天真,“好的长姐!”
陆凛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韩攸宁,又看了看没了以往的和气的韩清婉,皱眉道,“看来以后再给陈家大小姐送什么东西,得亲自交到她手上为好。这事闹的!”
刘御史夫人掩着嘴笑道,“小侯爷说的没错,是得小心些。陈大小姐方才因为你这些菊花,可被韩大小姐逼问的紧。”
四周是低低的笑声。 将表小姐的东西据为己有这种没脸面的事,即便是发生寻常百姓家,也是让人瞧不上的。 发生在已宽和仁善著称的定国公老夫人身上,以温良贤淑著称的未来太子妃人选身上,那就更是讽刺了。 小温氏见自己女儿被逼到这种境遇,眼睛就跟啐了毒一般,看看韩清莲,又看看韩攸宁。 她女儿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她替女儿解释道,“这都是些误会,是那小厮没说清楚,毕竟婉儿在府里被称大小姐称了十几年了。”
陆老夫人原本的笑脸顿时沉了下来,“合着你们方才,在审讯宁丫头?”
韩老夫人顿时心口又是一颤,忙解释,“老姐姐,都是误会,我心疼宁丫头还来不及,这花房里的菊花,一向是任由宁丫头吃的。”
陆老夫人冷哼,“无利不起早,你会那么好心?”
成郡王妃出言说道,“老夫人,我得说句公道话,陈家丫头方才自己也承认了,花确实都是她吃的。”
她指了指石桌上的两盆菊花,“你看看,几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还有花房里没搬过来的,不知道有多少。”
陆老夫人看过去,嗯……胖丫头挺能吃啊。 她拍了拍枝头的几支菊花,花瓣簌簌发抖,看得成郡王妃和刘御史夫人直心疼。 陆老夫人不以为意道,“这不是还给留了好几朵吗,还不够你们看的?横竖花还没死,明年还能开,说不定开得更旺呢!”
成郡王妃犯了和韩老夫人一样的毛病,气得直捂胸口,这么说来,还要感谢那丫头了? 那丫头是你什么人呐,你这么护着她? 成郡王妃皱眉道,“老夫人,你可知道,这些天她吃下的那些菊花得花多少银子?”
韩攸宁平静说道,“两千一百三十六两四钱银子。”
候在一旁的郑妈妈闻言大吃一惊,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分毫不差! 成郡王妃看了郑妈妈一眼,“她说的可对?”
郑妈妈迟疑道,“回郡王妃,是没错。可奴婢从没与表小姐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