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娘被请进了议事大厅。 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布包,进来后没有理会坐在上座的太子和三皇子,而是满心满眼的只有“女主子”,冲着韩攸宁走了过去。 她眼泪盈盈,一副分别了多年的模样,“县主,您可还好?”
韩攸宁感觉孙大娘的演技略显浮夸,她微笑道,“孙大娘,我没事。”
孙大娘眨了眨眼,眼泪便落了下来,“县主您别怪老奴,昨晚那情形,老奴着实是吓破了胆,不敢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她说完了自己该说的台词,便又不甘心地加了句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过县主若是实在离不开老奴,老奴也能克服克服……” 韩攸宁笑了笑,却是不打算让她再回来了,待在她身边的确是不安全。 “侍卫说你不小心带走了我的东西,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东西你留下便是,何苦再跑一趟回来。”
孙大娘连忙摆手,“那可不成!这匣子是紫檀木做的,一看就是里面装着好东西,老奴可不敢拿!”
她把怀里的小布包放到几案上,一层层打开,露出一个雕工精致的小匣子。 韩攸宁惊喜地拿过匣子,“孙大娘,这个匣子为何在你那里?”
孙大娘道,“昨晚县主昏迷着,老奴帮您穿衣裳,无意中发现枕头下面压着这么个匣子。老奴觉得县主这么宝贝它,定然是贵重东西,就顺便一起拿着了。结果回晋王府时走的急,县主又被送去了春晖堂,老奴便就忘了将它还您。”
韩攸宁笑道,“孙大娘,你可真真是帮了我大忙。”
她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精致的项链,项链下面的坠子正是一把钥匙。 匣子打开,里面是满满的一匣子银票。 孙大娘眼睛里满是小星星,“我地个乖乖,这么多银票!”
韩攸宁笑道,“五十多万两,我的全部身家。原以为都已经化为灰烬了,不成想你帮我拿出来了。”
她拿了一张给孙大娘,“这个就当是给你的酬劳吧。”
孙大娘接过银票一看,嘿嘿笑了起来。 她虽不识字,可跟银子有关的字都认得,一千两! 哎呀,跟着女主子果真是没错的!跟着王爷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银子啊! 孙大娘暗搓搓地鄙视了王爷一通,又暗暗对天发誓表达了一通对女主子的忠心。 韩攸宁从匣子最下面拿出来厚厚一本红色锦面的册子,还有一支孔雀钗,对着韩清婉摇了摇。 “表妹不必忧心,你的清白还能寻得回来。”
韩清婉脸色刹那间煞白。 嫁妆单子! 而韩老夫人和小温氏,也是脸色苍白。 她们苦心设计,赔进去了韩锐和刘知府,还是没毁了它! 这单子来的也太是时候,韩锐和刘知府都被处置完了,它也出现了! 赵宸剑眉微挑,“县主手里的,可是嫁妆单子?”
韩攸宁道,“正是。”
赵宸道,“拿来孤瞧瞧。”
赵宸身边的卫霄作势要走过去拿嫁妆单子,赵宸淡淡一瞥,卫霄的脚步拐了个弯,走到一个丫鬟身边。 “你去另沏壶茶过来。”
吩咐完,他又退回赵宸身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韩攸宁蹙了蹙眉,卫霄这是什么毛病? 她看了看手中的嫁妆单子,缓步走了过去,在离赵宸两步远的地方站定了。 赵宸大马金刀坐着,从她手中接过嫁妆单子,一页页翻看。 他越看,脸色越阴沉。 单子上的嫁妆样样贵重,甚至有的古玩和字画颇有来头,是达官贵人拿重金四海打探的宝贝,价值连城。 他看向韩攸宁,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愧疚。 他温声道,“先定国公夫人嫁妆果真是丰厚,不愧是来自襄平府首富之家。”
韩攸宁神色淡然,“祖父母只姑母一个女儿,自然是千娇百宠,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可惜这些东西,大半被韩老夫人和小温氏霸占了不说,后来她嫁入太子府时,库里所剩无几的那些嫁妆和铺子田产,也被小温氏偷梁换柱,调到了韩清婉的嫁妆里。 定国公府两女一同出嫁,十里红妆,震撼京城。 父亲和兄长脸上带着笑,目送着她上了花轿。他们以为他们把陈蔓所有的嫁妆都给了她,她就会在太子府凭此过得好。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其中属于她的,不过是可怜的一点廉价东西,她甚至没有压箱银。在太子府想打点下人时,她半点银子拿不出来,受尽了下人鄙夷的白眼。 可母亲嫁妆里有整整三十万现银,这是随时可以拿出来应急的,不必和银票那般受约束于钱庄兑换。 她事后清点嫁妆,虽知道其中有猫腻,却也不敢告知已经举步维艰的父亲兄长,给他们徒增烦恼。 赵宸默了默,说道,“好,孤现在就替你姑母清点嫁妆。”
韩攸宁福了福身,没有做声。 赵宸看向神思飘忽的韩清婉,目光冰冷,“韩大小姐,你的那些头面拿过来吧,孤来对一对,到底是令堂替你买的,还是这嫁妆单子上的。”
韩清婉白着脸福身应是,脚下如踩着云一般,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离去了。 她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镇定,手上抱着一个匣子。 她将匣子放到赵宸手边打开,又站到了韩攸宁身边。 赵宸皱了皱眉,让卫霄搬了张椅子过来,摆在他一旁,又在中间摆了张矮几。 他让韩攸宁坐下,只留韩清婉一人站在那里。 他从匣子中拿出一支珠光宝气的金簪,对韩攸宁说,“你来从单子上找一找,哪一个是。”
韩攸宁侧身翻看着矮几上的嫁妆单子,眯着眼一行行仔细看下去,翻找了几页后,她将单子摆到赵宸那边,指着一行字道,“这个便是。碧玉七宝玲珑簪。”
赵宸没有应声。 韩攸宁奇怪地抬眼看他。 赵宸看着她的眼睛,嗓音低哑,“县主眼睛可是有疾,为何眯着眼睛瞧单子?”
韩攸宁怔了怔。 她没注意,自己还保持着之前的习惯,因为眼睛几乎失明,看书写字时,不自觉地眯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