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永平侯内阁次辅的职务被免了,由兵部尚书罗尚书接任。 内阁次辅权力巨大,仅次于内阁首辅王灿。免职虽说没动着永平侯的元气,却也动到了他的筋骨,让他觉着了疼。 韩攸宁很快从文管事那里得了消息。 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 庆明帝依赖永平侯,轻易不会自断臂膀。 至于永平侯能打动皇上的方法,唯有银子,从陈家掠夺来的银子。只不过这一世,想必他给的更多了些。 千里之堤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毁了的,只要它有了裂缝就好。 韩攸宁去小厨房做了糯米桂花糕。她答应霍山的谢礼。 每个糯米糕里包裹了红豆沙作馅,也不用磨具做什么精美的造型,只是简单团成一个个圆圆的团子,蒸熟出锅后再浇上桂花蜜。 她特意多做了些,赵承渊似乎蛮喜欢吃甜食,便也送他一份吧。 也算是……谢他两世的相护之恩。 宝儿小跑着进来,“县主,太子来了!”
“他自己,还是和旁人一起?”
“太子身边还跟着一个侍卫哥哥,老夫人和二夫人也来了。”
韩攸宁拿了块刚做好的糯米桂花糕给她,“玩去吧。”
“嗯!”
宝儿拿着桂花糕蹦蹦跳跳跑了。 韩攸宁解了围裙,简单整理了下仪容,出了小厨房,便见赵宸已经过了月门,朝着她的方向来了。 玄衣玉带,英姿飒爽。 他走到一棵桂树旁站定了,笑容舒朗,声音温柔,“原来你搬到这小跨院来了。这是个不错的地方,四季清雅,桂花飘香。”
韩攸宁福了福身,“太子殿下可是来清点嫁妆的?”
赵宸点头,“对。孤看你是从厨房出来,是做了什么点心吗?”
“糯米桂花糕。”
赵宸抬脚往小厨房走去,“恰好孤饿了,孤尝尝你的手艺。”
韩攸宁蹙眉,“小女手艺粗陋,殿下若是饿了,不若让大厨房送些点心过来。”
“不必麻烦。”
赵宸径自进了小厨房,从笼屉里拿起一个桂花糕吃了起来。 他凤眸微眯着,颇为满足的样子,“你做的与旁人的不同,白胖软糯,甚是可爱。”
韩攸宁心底不适,不由得想起他初次见她,“你这个样子甚是可爱。”
她避开他的目光,低头收拾着桂花糕,“谢殿下赞赏。”
赵宸看着一旁两个装桂花糕的匣子,浮雕着梅花,问道,“你这桂花糕是要送人的?”
韩攸宁嗯了一声,将匣子盖上了盖子,“殿下去清点嫁妆吧,老夫人和二夫人还在外面等着。”
赵宸微缩着眸子,“是送谁的?”
韩攸宁只觉头顶有沉重的威压,淡淡道,“故交。”
“嗯。”
赵宸拿了个碟子,从笼屉中装了几个桂花糕,端着走了。 韩攸宁没有跟着去,她将点心匣子分别用绸缎包了起来,吩咐铃儿,“你拿去给段毅,让他送去晋王府一份,威行镖局一份。”
铃儿应下,提着匣子走了。 嫁妆清点了半日。 在收尾的时候韩攸宁被赵宸喊了过去。 陈蔓的嫁妆最终都补齐了,缺着的也都按价折成了银子。 赵宸仔细核对,一点都不肯含糊放过。就连铺子田庄的账册,他都翻看了一遍。 韩老夫人和小温氏又差人回房拿了好几趟银子,这一番折腾下来,她们二人的家底应是差不多被掏空了。 赵宸账册整齐码好了,又将田契房契和银票都放到一个匣子里,“既然先国公夫人的嫁妆放在你们手里不稳妥,便暂且交给她的侄女吧。”
韩老夫人心中气恼,可也不敢反驳。 小温氏乖乖交出了库房的钥匙,心里盼着此事能就此作罢,不要再追究下去。 韩老夫人想着的则是大牢中的儿子,昨日她去看了,韩锐身上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已经被折磨得没人形了。 韩锐说,行刑的是太子。 他甚至什么都不问,只是拿着鞭子抽他。 却不知太子哪里来的那么大仇恨! 她好声好气地说道,“太子殿下,如今嫁妆已经补齐了,可否放犬子出来?”
赵宸吃着糯米桂花糕,淡声道,“孤也不是不讲情面之人,不过犯错的可不止令郎一人。二夫人私自挪用先国公夫人的嫁妆,还没论罪。老夫人说说,你想保哪个?”
小温氏脸色骤变。 韩老夫人几乎没有犹豫,“小温氏盗窃,犯了七出,待得犬子出狱,便写休书,送还母家。”
“很好。”
赵宸起了身,对韩攸宁道,“明日大理寺审案,你辰正去一趟。”
韩攸宁福身应下,看着他负手走了。 小温氏已经泣不成声,质问着韩老夫人。 韩攸宁冷冷看了她们一眼,和铃儿一起抱着匣子和账册回了房。 -- 出了定国公府,赵宸淡声问,“点心送去了哪里?”
卫霄道,“一盒送去了晋王府,一盒威行镖局。”
赵宸眸子一寒,翻身上马,“有些日子没陪孤的七皇叔喝酒了。”
晋王府的紫竹依然翠绿,郁郁葱葱。 竹影深深,曲径尽处,是他时常来请安的正院。 是他从小就觉得格外高贵需要敬畏的地方。 赵宸进了院门,穿过穿堂,便见会客厅的门大开着,厅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摆着珍馐美味。七皇叔赵承渊坐在上座,矜贵优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就似是,早就知道他要来一般。 赵宸先躬身请安,又举了举手中的两个坛子,笑道,“洛江春,侄儿记得七皇叔爱喝这酒。”
赵承渊示意他坐下,“太子怎么有空来晋王府?”
赵宸目光扫过一旁几案,上面放着一个匣子,浮雕着梅花。 他不动声色道,“来陪皇叔喝酒。”
说着话,他拍开一个坛子的封口,帮赵承渊斟满,又替自己斟上,方坐了下。 “皇叔回京这么久,侄儿俗务缠身,一直没能来陪皇叔喝酒。今日便是来请罪的了。”
赵承渊淡笑了笑,“那么多场宫宴,你敬本王可不知多少酒了。看来这大半年未见,太子的酒量是见长了。”
“宫宴上的酒与我们叔侄促膝共饮怎能一样。”
赵宸双手举杯,星眸直视着赵承渊,“侄儿这第一杯,祝愿皇叔福寿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