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皇子之血?”
庆明帝脸色一沉,“你要拿皇子献祭,要皇子的性命?”
牵扯到了皇子,即便有天谴在前,他也总忍不住地要往阴谋上去想。 皇子的命,他可以取,别人不能。 吴半仙摇头,“不是要他的命,是每天要他一碗血,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每年一碗血。以龙子之血向天献祭,以表帝王悔过之心。如此,方可平息天怒,免了天罚。”
他看向庆明帝,脸上多了些严肃和担忧,“皇上还是担心一下你有没有三命纯乾金的皇子吧。且这三金的其中一金需是属狗,没有三命纯乾金的龙子之血作引祭天,这道场便一点用都没有。”
庆明帝没了方才担心儿子的心思,继而心又悬了起来。皇子们的生辰八字他并不清楚,每个人是什么命格他就更不知了。 他出了殿门,问吴俭,“可有哪个皇子属狗?”
吴俭回禀道,“回皇上,三皇子、四皇子都属狗。”
庆明帝眉头微松,“去把他们的生辰八字要过来。”
吴俭应诺退下。 在等吴俭的功夫,庆明帝问吴半仙,“为何要三命纯乾金的皇子,且还必须是属狗的?”
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他,他也不会尽然信了,任由人摆布。 吴半仙捋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缓缓道,“地震五行为木,木之盛大为震,金克震木。而西南为坤,坤为阴,乾为阳,阴阳相生相克。是以压制坤位震木之人需为乾金命,乾为皇子,即为金命皇子。三命纯乾金,至刚至阳,方可压制地震。”
他顿了顿,见庆明帝沉眉不言,没有提出异议,便知这番解释庆明帝已然接受了。 他继续道,“狗先天卦为艮,艮者止也,有止住地震之意。另则,鬼为何怕黑狗血,皇上知道吧?”
提到鬼,庆明帝抿了抿唇,神色冷沉。 杀戮多了,枉死之人多了,夜深人静时,他有时也会多想。即便不怕,心中也是有些忌惮鬼怪之说。 “你讲。”
吴半仙道,“狗血是最腥的,腥臭属肺,肺属金,而鬼的魂属木,金克木,所以鬼魂怕黑狗血。既然是杀戮而起的天怒,其中必然是有鬼魂怨气牵引。以狗血祭天,除了可消天怒,还可镇恶鬼。”
他长长叹了口气,“天罚为何是地震,皇上此时该明白了吧?地震为木,冤魂也为木。地震皆是冤魂太多而起啊。”
庆明帝低敛着眼中杀意,来回踱着步子。 至此,他已全然信了吴大仙解的卦,每一处都合理,每一处都算的精准。即便他对易经八卦他少有涉猎,也知他讲得极有道理,丝毫没有强行攀扯。 只是,解厄之后,此人不可留了。 吴俭回来了,递了一张纸给庆明帝,又悄悄退了出去,合上殿门。 纸上没写是几皇子,只有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三皇子的在第二个,这正是他特意叮嘱吴俭的。 他并不会批命,此时无比希望他们俩其中一个人是金命。 庆明帝将纸递给了吴半仙,“你来看看,有没有谁是金命。”
吴半仙只扫了一眼,指着第二个道,“这个是极好的三乾金命格。”
三皇子赵寅。 庆明帝沉眉。 最近他一直在犹豫,是否要他性命。如今德妃死了,岑家倒了,金山没了,他几乎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不过到底还是忌讳,忌讳他还有永平侯留下的势力。 如果是用他的血祭天,那么就只能长长久久留着他的性命了。而且,还要好好护着他,不能让他死。 吴半仙踱步到庆明帝对面,一副知心哥哥的语气,“皇上心疼儿子,贫道也能理解,毕竟是亲骨肉呐。不过,贫道还是要丑话说在前头……” 庆明帝皱眉,“还有什么,你说。”
“乾卦在上震卦在下,合为无妄之卦。无妄卦第一爻曰:无妄往吉。压制地震之人必受无妄之灾。从此以后,这位皇子必定多灾多难,余生都不如意。”
吴半仙语气一顿,“而且,除了每年取血祭天,还需要他镇守在玉明府,终其一生不得离开半步。如此,方可镇住邪祟,止了天罚。”
“总之,皇上要想天下太平,是得下得了狠心搭上一个儿子才行。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吴半仙说着话,一边不着痕迹地往金丝楠木柱子的后面退,生怕庆明帝会震怒之下揍他。 庆明帝心头反而是松了下来,来回踱着步子,思忖着。 如果三皇子是这么个结局,其实比死了没有强多少。将他困在玉明府,附近又有晋王封地震慑,倒也不怕他翻出什么浪花来。 庆明帝道,“好,就让三皇子祭天。朕还想问,如此,皇后便可得安宁?”
吴半仙暗叹,果真让晋王说对了,让庆明帝心软不容易,但让庆明帝下狠心却是不难。 三皇子越惨,庆明帝越放心。 见庆明帝不生气,吴半仙从柱子后面摇头晃脑地出来了,“一乾一坤,一阳一阴,一子一母,子代母受天罚,没有再好的解卦之法了。有三皇子镇守坤位,皇后定然安然无恙,一生顺遂。”
至此,庆明帝疑虑全消,全身上下舒畅通泰。似乎压在心头半个多月的巨石,一下子移开了。 二月初六,午时。 宫中坤位设坛祭天,以祈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三皇子赵寅以血献祭。 之后,坤位设道场,请来七七四十九个道士,做道场七七四十九日。三皇子每日取血一碗。 阿秀终是求得了皇上恩准,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去了三皇子休息的偏殿。 她先是给守在门口的御林军侍卫每人塞了一张银票,求他们平日里多多关照三殿下,方进了偏殿。 三皇子赵寅身着白色中衣坐在塌边,唇色苍白,手上道道刀伤皮肉外翻,也不上药包扎,就那么赤红裸/露着。 他黑沉的眼睛静静注视着阿秀,“你不该回来。”
阿秀不吭声,放下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一样一样端了出来,摆到榻上矮几上,都是补血养身之物。 她又从身上布包里往外掏止血药粉和包扎用的白布帛。 赵寅握住她的手腕,止了她的忙碌,另一只手抚上她平坦的小腹,语气缓了缓,低声问,“几个月了?”
阿秀眼眶一红,“三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