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衡桢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听到韩攸宁耳中,却愈发难受。 那是不是她若不回来,胡牧若是没有住进来,他便一直这么做一个孤魂野鬼,被困在这兔子洞里? 那么前世,六哥可否也是这般? 韩攸宁试探地问,“六哥,你死了几回?”
陈衡桢疑惑,“死一次还不够?”
他随即叹息一声,“臭丫头,你是有多讨厌我。”
韩攸宁轻笑,“我是想,你能活下来定有什么玄妙之处,才出此一问。”
那就是上一世他的魂魄没留下来,那么,是她重生引起的这个变化吧。 如此,他上一世没有受魂魄飘荡之苦,总算受的苦少一些。 陈衡桢道,“说起来,我能留下来,还是拜你所赐,你将玄智大师给你的一块玉佩放在我身上,似是将我的魂魄给护住了。后来他们搬动我身体,玉佩掉地上,被傻瓜叼走了。它和笨蛋一起打了这个洞,玉佩在洞里,便将我护住了。”
他当时眼睁睁看着攸宁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他想安慰她,却无能为力。 他跟着她在每个院子走了一圈,又目送她偷偷离府。 后来永平侯惺惺作态请来和尚做法事,他痛苦难当,循着玉佩发现这个兔子洞,钻进去便好了。 或许,傻瓜和笨蛋能看到他吧。因为两只兔子从来不在他面前恩爱……这让他很是舒了一口气。 韩攸宁怔楞,“是如此吗?玄智大师的东西当真这么管用?”
早知如此,她将经书和木鱼也留下…… 可是,她怎么能以掠夺旁人的性命为代价,让自己的亲人重生呢? 她问陈衡桢,“世子他,死了吗?”
陈衡桢神色一黯,没有回答。 韩攸宁见他如此,神色也黯淡下来。胡牧他,已经死了吧。要不然六哥怎么会占据了他的身体呢? 陈衡桢小心翼翼摆弄着洞口的树枝,“明日咱去逛街吧,我想吃火腿酥饼了。”
韩攸宁点头,“好。”
两人没有再多呆,韩攸宁去了屋内。 忠国公夫人见她进来,笑着与她说话。 王妃与世子交好,她自然的高兴的。将来王妃怎么也能护世子一二。 韩攸宁此时再面对忠国公夫人时,心中全是愧疚。她还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儿子已经没了。 她陪忠国公夫人说了会儿话,看着天色已暗沉,便告辞离开。 陈衡桢目送她出去。 忠国公夫人送韩攸宁出院子后,回来走到儿子身边,笑道,“我听王妃说明日你们俩约了逛街,我就不陪你了,有王妃在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陈衡桢看着忠国公夫人,“母亲为何不去?”
忠国公夫人笑,“王妃听说我有间嫁妆铺子是卖衣料的,说让我去和总号的陈掌柜见一面。陈家是西南首富,即便如今遭了难,但是陈家商号的那些掌柜做生意也是个顶个的厉害,咱家铺子说不得还能多些收益。”
陈衡桢扶着忠国公夫人往屋内走,“府里缺银子吗?”
忠国公夫人勉强笑道,“自然是不缺。不过银子多一些也没坏处,将来你还要娶妻呢。”
陈衡桢道,“府里缺银子。”
忠国公夫人柔声笑道,“傻孩子,不必你来操心这些,赚银子的事有母亲呢。”
他们自然是缺银子的。国公爷虽领着官职,却是闲职,一年的俸禄也没多少银子。可他们顶着国公府的名头,日常开销人情往来却是样样费钱。 南漳郡主生活奢靡,日常开支还是从府里出,几乎占了他们整个开支的大头。 如今府里,当真是捉襟见肘了。 陈衡桢去了内室一趟,在床底下又是一通摸索,拿出来一个小匣子交给忠国公夫人,“母亲拿着用。”
忠国公夫人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叠银票和几块看着水头颇好的玉佩。 她惊道,“这是陈六公子的东西吧?你怎么好动它,明日还给王妃才是!”
陈衡桢神色不自然,“你拿着便是。王妃说,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因为她的缘故我受了无妄之灾,这些就当是她给的补偿。”
“我明日还给她。”
忠国公夫人将匣子放到箱笼里,一边道,“你落水怎么能怪王妃,你这么多年来这样的意外也没少,横竖是有这一劫的。”
陈衡桢坐到床上,嘟囔道,“她又不缺银子,都说了让你拿着……” 忠国公夫人笑,抚了抚他的肩膀,“你放心,襄平府的衣料都是上好的,咱的铺子很快就赚钱了。”
叶常心事重重地跟在韩攸宁身边,欲言又止。 不过韩攸宁从他眼神中看得出来他要说的话:王爷在千里之外记挂着你呐! 回到攸园,苏柏看她神色愉悦,嘴角含笑,直摇头叹息,“还记得你有个夫君吧?”
晚膳已经摆上,韩攸宁坐到他对面,“王爷有消息了?”
苏柏将一粒佛珠放到她面前。 韩攸宁捡起紫檀珠子,放在掌心笑道,“平安。”
这是她给赵承渊的一串佛珠,让他报平安时就摘一粒,不必写什么,免得留下祸端。 苏柏道,“西北已经交战了。”
韩攸宁神色沉重,“终究是逃不过一战,却不知要死多少人。”
“据说这一战打得颇惨烈,双方都伤亡颇重。”
苏柏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太子亲自上战场了。”
韩攸宁攥着佛珠,问道,“太子他,可有出事?”
苏柏笑了笑,“太子如何,可不是你该关心的。他做的谕矩的事,可不少。”
赵承渊那人虽挺讨厌,不过他临走那夜似乎喝了不少酒,还是有点让人心疼。 毕竟比起太子,他是自己人嘛。 韩攸宁冷看他一眼,拾箸用膳。 苏柏也添汤用膳,一直到用完晚膳,他方道,“太子没事,不过受了点小伤。”
他又补充道,“能带兵打仗的人,受点伤不算啥,你也不必担心。”
韩攸宁淡声道,“不知道情形就不要乱想。这一战,或许比你想象得更艰难。西北边境随时可能会被攻陷,西凉志不在西北,在整个大周。不管谁出事,都不是大周之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