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梓心被悄无声息地带出地牢。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留下一个身形与她相似的女子待在狱中,暂时替代叶梓心。
等李成甫拿到东西,才会履行承诺,为她洗清嫌疑。
若叶梓心中途反悔,或者变卦,那么她便多了一条越狱之罪。
就算她供出这一切都是李成甫怂恿所为,在朝廷上也是百口莫辩。
落得个罪加一等,不可饶恕的下场。
叶梓心理清这其中的利弊得失。
不得不感叹李成甫确实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而眼下,她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便已经没有了退路。
以防叶梓心耍花招,李成甫亲自带人跟着她。
众人乘着马车疾驰到十方镇时,天色已经微凉,远山薄雾沉沉,飞鸟哀鸣盘旋。
李盛控住缰绳,将马车停下,跳下车,躬身站在车前。
李成甫踩着他的后背下车,他虽然身子骨瞧着硬朗,却也经不起这一路长途跋涉的颠簸。
见叶梓心跳下车后,他走过去,面色不虞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
沿着镇子西北方向是一条蜿蜒向上的山路。
道路崎岖不平,两旁偶有稀疏的草木,看上去十分荒凉。
叶梓心站在路口,望了会儿,伸手指了个方向:“沿着这条山路向上,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
她口气笃定,神色淡然,李成甫沉吟半晌,挥手致意:“都往山上走!”
一众人浩浩荡荡向上而行。
为了防止叶梓心伺机而逃,她被安排到了中间的位置。
日头升起,烈日灼灼,众人走得满头大汗。
李成甫口干舌燥,脾气逐渐暴躁:”不是说一炷香的时间吗,怎么还没到!”
叶梓心用衣袖抹掉额上的汗,环顾四周,接话道:“我这不是也很久没来了吗,应该快了,就在前头!”
这话多少有点含糊不清的意味。
“叶梓心,你是不是想耍什么花样!”李成甫心底起疑,转身朝身边人示意一眼。
李盛立时向前,拔刀架到了叶梓心的脖子上。
叶梓心呼吸一窒,缩着脖子装傻充愣道:“大人,我哪敢啊,你这么多人,我就是想耍花样也逃不掉啊是不是!”
李成甫冷哼:“想要保命,就乖乖听话,要是敢耍花样,老子今天就把你扔下山去喂狼!“
李家人个个都不是善类,李成甫的段位当然要比李旭高,手段也更为卑劣。
叶梓心倒抽冷气,一点都不怀疑,李成甫会说到做到,当即点头如蒜捣。
见人老实了,李成甫才李盛收回手中的刀刃。
前路迢迢,还不知要走多久,李盛提议道:“大人,这日头正烈,不如我们先原地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李成甫确实腿脚酸软,精神不济,当即下令道:“原地休整片刻,再一起上路。”
队伍停下,各自休息。
李盛给李成甫递了水囊。
李成甫嘟哝嘟哝喝了好几口,才稍缓了些过来。
“大人,何须亲自前来,这等事情交给属下等人就行了,也不至于累坏了身子。”
李成甫叹道:“那东西很重要,不亲自跟着不放心,难不成你还要我指望那个不成器的臭小子吗?”
李盛抿着唇,不敢再多言。
纵使休息,叶梓心也被几个人严防死守着。
在那些人紧盯的视线下,她自顾找了一块背阴的地方,靠着山石坐下。
那些人瞧她低着头不说话,便放松警惕,聊起天来。
叶梓心抬头,若有所思地望了会儿天,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来时的那条小路上。
歇了片刻,李成甫便下令继续启程。
走到半路,叶梓心突然捂住肚子哀嚎起来:“人有三急啊,大人可否让小的先方便一下!”
眼看就要到达山顶,李成甫拧着眉头,转身交代道:“盯住她!”
叶梓心跑到草丛里蹲下,后头窜上几人,她如芒在背,无语道:“不是吧,大哥,我拉屎你们也要跟着啊,就不怕被我熏到啊!“
那几人面面相觑,立时捏着鼻子,背过身去。
趁他们不注意,她悄然冲头上拔下簪子,偷摸摸地扔到草丛里。
等叶梓心装模作样地方便完,李成甫已经耐心告罄,下令让李盛寸步不离地跟在她后头。
随着地势增高,远山的面貌逐渐变得清晰可见。
云层很低,大片大片地浮在空中,像是要随时压下来一般。
众人气喘吁吁的到达山顶,眼前崎岖山路,骤然变成平坦荒地。
前方远处已没了路,下头是深不可见的深渊。
山风在耳畔呼号,吹得叶梓心的衣裙猎猎作响。
李成甫怒吼道:“叶梓心,老子要的东西呢!你是不是在甩我!“
叶梓心站在原地,喉间紧张地发涩,掌心里潮湿一片。
她心如捣鼓,面上不敢露怯,盯着远处的山野,死死咬着唇,像是在等什么。
李成甫耐心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深吸一口气,怒极反笑,逼近他,一字一句,像是再下最后的通牒。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把东西藏在哪里了?”
叶梓心不敢看男人扭曲的面孔,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依然默不作声。
“叶梓心,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狠厉的声音随风而起时,远处的草丛忽然晃动一下,好似响起了几声低沉的蝉鸣声。
叶梓心骤然睁眼,喊道:“我只是想知道,若是我把东西交给大人后,大人会不会说话算话,保我的命!“
李成甫都跟到这了,自然不愿前功尽弃。
他压下怒气,语气稍稍缓和了些:“本大人自然会遵守承诺。”
叶梓心暗自冷哼,保她的命,说的倒是好听,只怕届时这老狐狸阴谋得逞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人灭口。
“那你要如何保我的命,替我洗脱罪名?”叶梓心追问道。
李成甫笑起来:“这还不简单,实话和你说了吧,这次文字狱便是我下头书铺的人献的计,他们本就是幕后元凶,到时候东窗事发,理所当然由他们来尝这恶果,只要你乖乖把东西给我,自有替罪羔羊帮你脱罪!“
叶梓心不寒而栗,瞪大眼睛质问:“可他们是你的人!你就不顾他们死活了吗?“
“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李成甫猖狂大笑起来,“什么人,不过就是我身边的一条狗罢了,死了便是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他语气平常,好像是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平常事。
站在李成甫身边的李盛瞳孔微缩,看了眼自己的主子,不由遍体生寒。
原来在他们这样的人眼里,有些人卑微如蝼蚁,人命更是如草芥,不值一提。
李成甫的话在山野之间蔓延开来,一遍又一遍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山风拂过疯长的荒草,波浪般散开,隐隐露出潜藏在里头的身影。
此时数十人匍匐在地,紧盯着山顶上的众人。
为首的少年冷冷一笑:“听到了吗,你们对于李家来说只是一条走狗,连人都算不上!李成甫早就筹谋好了,一旦达成自己的目的,就会让你们当替罪羔羊,弃如敝履!”
喻峥回头,打量身边两人的反应。
厉阳平和乐瑶被人按在草丛里,面色极为难看。
他们嘴里塞着布巾,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厉阳平眸中血丝通红,拼命挣扎,乐瑶却比他稍平静几分。
不久前,他们被喻峥的人挟持,而后被带到了这里。
明知彼此是利用的关系,皆不是善类。
可正当亲眼目睹李成甫到底是怎样无情狠厉之人,得知自己未来悲惨的下场时,他们内心的震撼不亚于一场山呼海啸。
山风吹乱叶梓心的发丝,她笑容悲凉,讥讽道:“李成甫,你可真是够狠的!”
“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人若是听到你说这话后,还会不会愿意死心塌地为你卖命!”
李成甫察觉到不对,心中警铃大响,孤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话音方落,草丛里忽而响起一阵骚动,厉阳平竟挣脱禁锢,起身一头冲了出来。
他天真地认定,喻峥此举是故意挑拨离间,好不容易攀上的高枝,还是决心赌一把!
厉阳平向李成甫的方向一阵狂奔,疯魔般地大喊:“大人,救我!”
看清厉阳平的那一刻,李成甫才意识到方才叶梓心话里的意思,惊愕地瞪大眸子,很快又恢复平静,眼睛里只剩下冰冷。
“杀了!”
两个字落下来,像是凛冬的风刮在皮肤上,疼的人无法呼吸。
李盛怔忡,握刀的手发颤。
“大人,救我,小的是不会背叛……”
眼前一道银光闪过,顿时鲜血四溅。
李盛双目瞪大,后头的话哽在喉咙里,惊恐地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李成甫,而后轰然倒地。
四溅的鲜血顷刻间迷离叶梓心的眼睛,斑斑点点的红落在她白色裙摆上,
她浑身僵住,没想到李成甫竟是这般心狠手辣。
只因厉阳平听到了他方才的话,难保有朝一日对方不对背叛自己,于是宁可杀掉,也要永绝后患。
草丛里,乐瑶呼吸急促,面色惨白如纸。
脑中不断回放这厉阳平被诛杀的那一幕,厉阳平死了,就在方才惨死在她的眼前。
那个此时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人,好像正在看着她。
她甚至好像听到他在说:“乐瑶,这也是你的下场。
乐瑶惊恐地闭上眼睛,浑身止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