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小龙和老刘照旧早早的到了雕塑工厂。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破碎的玻璃，照在包裹着雕塑的塑料薄膜上。空气中翻腾着细小的灰尘，车间弥漫着熟悉的味道，对张小龙来说是这样。抽着烟，打开一张张的塑料膜，一股泥土混合着热气的味道四散开来。张小龙用的雕塑刀还是老刘的，老刘说是他读大学时找铁匠专门做的。因为是做大雕塑，用的也是大刀。刀长约50公分，一头尖，两侧经过一定程度的打磨，可以做一些切削的动作。另一头是锯齿状，主要用来刮泥巴，用来在小幅度的调整泥巴的厚度。“老刘，你这刀不错啊！还蛮好用的！”
张小龙对老刘说。“还行，当时都是照着学校老师的刀做的，现在铁匠都少了，想再做一套都比较麻烦了。我那个时候做了三套，给前女友送了一套，还剩两套。”
老刘说。“说说你的女朋友？”
张小龙笑嘻嘻的讲。“个斑马，这么八卦。我看你对薇薇也有点意思啊？”
老刘反问到。“说你呢，怎么说到我了。”
张小龙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到。按之前的发展，张小龙暗恋了两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结果不出意外的悲剧了。“你小子，喜欢就是喜欢，有啥不好意思的。别人专业优秀，长得也漂亮，喜欢很正常啊！”
老刘边爬脚手架，边说。“是有点意思，我喜欢也没用啊，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张小龙在收拾旁边一个人物的衣纹，有点害羞的说。作为一个老男人的心理，现在再面对年轻时的暗恋对象，这种感觉也很难描述。“喜欢就去追，该表现就要表现，但是老子跟你讲哦，不许现在就跟老子乱来，你们的考试最重要！”
老刘略带严肃的说道。“好的，我明白，还是等考上大学再说好了。现在我就只想赚钱！”
张小龙看着老刘，认真的说道。“妈的，你小子是掉钱眼里了，年纪轻轻就只想钱！”
老刘笑骂一声。从来没富过的张小龙，对钱有种莫名的执着。从小家庭条件就不好，父母离婚后，张小龙就自己一个人过。学画画的学费都是跟父母求了很久，一人凑一些才给他。记忆里，大学学费都是自己一个人去办的贷款，然后抓紧一切时间出去打工，攒生活费和创作的费用。想想也是，这个条件，哪里去找的到女朋友。要搞钱了，上大学前不能再为钱去操心，这是此时张小龙的想法。作为一个有着超前记忆的人，张小龙坚信自己过个富足的生活没什么压力。老刘收拾头手脚，张小龙负责处理身体衣纹，节奏出乎老刘意外的顺利。整个雕塑中午的时候就搞的差不多了。从脚手架上下来的老刘，看着整个雕塑，突然发现自己做的头手脚好像有点配不上张小龙的衣纹。弱的竟然是自己！退远观察了很久，老刘不得不承认这个有点难以接受的事实。张小龙的衣纹做的气势十足，整体流畅，肌理感十足，虚实结合。反倒是自己做的头手脚，有些匠气了，有些刻板生硬。抽了两根烟都没想明白，这小子是什么怪胎。中午吃过饭，在老汪的办公室吹空调。老刘和老汪下起了象棋，两个臭棋篓子的对局。“这一步不能这么下，你让我再想想。这么下要输！”
才开局没多久，老汪就开始悔棋了。张小龙在旁边给他们泡茶，不时给他们发着烟。老汪是个能干的人，人品也很好，就是爱玩。张小龙记忆里很多人都喜欢找老汪合作，反正都是要找雕塑厂加工，质量水平都差不多，不如找老汪。虽然人爱玩，但是起码相处起来比较愉快。老汪也亏得是有个靠谱的小舅子，他在上头接活，后面的制作落地，都是小舅子负责。“今天汪总手下留情啊，嘿嘿嘿！”
老刘贱兮兮的对老汪说到。不知道两个臭棋篓子悔了多少次棋，反正这次是老刘赢了，也稍微减轻了上午的郁闷。喝完茶，两人去了车间。老刘对张小龙说道：“小龙啊，你试着去改一下头像，按你的感觉来就行。”
张小龙上午收拾衣纹的时候其实就发现了，头手脚偏弱，气势上不太顺的问题。只是顾忌着老刘的面子，自己也不想太出挑。这个年代，这类行活是比较容易交稿的，毕竟甲方都是不懂行的。“好吧，我试一下，现在下面就剩基座没有处理完了。”
张小龙回应老刘道。爬上脚手架，感觉又热了几分。张小龙干脆脱了T恤，放在脖子上当汗巾。给自己点了根烟，突然梦回自己大学毕业做毕业创作时那种意气风发的状态。挑了一把相对趁手的雕塑刀，张小龙大刀阔斧的调整起来，也顾不得下面老刘的目瞪口呆。烟是一根接一根，除了停手擦擦汗，张小龙的手就没有停过，也没跟老刘说过一句话。像是心中已经有一个具体的参照一样，哪里该加哪里该减，这个地方是该用刀做，那个地方是该用手推，张小龙做的异常顺手。半个小时左右搞完一个，不到两个小时，张小龙感觉身体累的不行，但是心里格外满足。这是做雕塑的人才有的一种成就感，做完张小龙就知道，不用改了，很牛逼！从架子上跳下来，张小龙对老刘说道：“老刘，你看怎么样？还需要调整嘛？”
基本的尊重还是要给老刘的。“不用了，你做的比我好，气势一下就出来了。个斑马，你小子真的是个怪才！”
老刘回答的也很坦陈。“再把这剩下的手脚搞一下，今天我们还能下个早班！”
“好勒！”
收拾的差不多，老汪也过来了。看了看雕塑，惊讶的说道：“老刘，你们两个人这么快的嘛！？还做的这么牛逼！”
老刘指了指张小龙说道：“主要是我没想到他这么快，还做的这么好。说是我带着他做，你也看过我做的东西，跟他这个都不是一个风格。这个雕塑应该算是他一个人搞完的！”
老汪在震惊中说出了后来常常被提起的一句话：“龙哥威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