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司翎心头一怔，他转过眸，入眼的是一位同他母后长得极为相像的女人。

他眸光微愣，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没有想到会在此处瞧见她。

林书锦颤颤巍巍朝着他走来，眸光之处满是欣慰和喜极而泣。

她等了这么多年，可算等到她的儿子了。

他杳无音讯多久，她便寻了他多久。

这么多年来，她日日活在当年出走的愧疚之中。

当初打算回皇城乃是因为自己的她怕他找不到她，她在这等了这么久，可算是等到了。

燕司翎上前搀扶着她，眸中的泪划过脸颊，眼里带着一缕不敢相信。

今年母后的年纪还不至于此，可如今她怎的变成这个模样了。

“娘……”

燕司翎忍下心里的千言万语，眼前的一幕冲击着他，心里不知该如何回应。

林书锦擦了眼泪，抬手想为燕司翎拂去脸上的泪，可如今的她早已经够不到燕司翎，就连抬手都有些艰难。

燕司翎见此将瘦弱的林书锦给背进了屋子。

店铺的人面面相觑，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幕。

“那便是主子的儿子！这么多年了，主子也算了了心愿了。”

“是啊，主子这回也该放心了。主子等了这么久，可算把少爷找回来了。”

一众人相继收回了鹿书坊的东西，将打烊的牌匾挂了上去。

今日主子找回少爷，乃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众人心照不宣，跟着燕司翎和林书锦进了屋子。

屋子中，一众人站成了一旁，燕司翎坐在林书锦的床榻前。

瞧着自己的母后这般憔悴，他心里愧疚不已。

“凉春，今日铺子可收好了？”

林书锦将看向身后的丫鬟道。

凉夏点了点头，“主子您放心吧，我们今日已经收好了。日后您再也不用‘再等半个时辰’了。”

听闻，燕司翎不解地看着他们。

凉夏笑着为他解释：“少爷，这是主子每日要嘱咐的。每日都要等上半个时辰，为的就是等您回来。如今您回来了，主子也便不用再在门口等您了。”

说罢，众人心疼不已。

他们的主子等得太苦了。

燕司翎垂了眸，心中满是愧疚。“娘亲，是我对不起您。”

林书锦轻笑：“哪有对不对得起，都是娘的孩子，你回来便好。娘当年离开才是该愧疚的。”

她叹了一口气，眸里痛苦不已。

众人瞧见母子俩有话要说，便默默为其关上了门走了出去。

待众人出了屋子后，燕司翎看着眼前的人。

“娘，我有个疑问。”

林书锦大抵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你想知道为何我第一眼便认出了你。”

说罢，燕司翎不置可否，他点了点头。他已经许久未见过她，这十余年里自己的变化也颇大，为何她能第一眼便认出来了。

“阿翎，你这脸上戴的面具便是为娘亲自为你做的。这图案和为娘当时给你的一模一样。”

说罢，燕司翎心里不免震撼不已。

他抬起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原来那时为自己送面具的人竟是自己的娘亲。

一时间，燕司翎心中五味杂陈。

“阿翎，当年是娘亲对不住你。如若那一日我没有离开，你的脸便不会被毁，我们也便不用分开这般久了。”

谈及那一年的事情，她心里还是满目愧疚。

那年看着年仅三岁的燕司翎哭着坐在大火外看着她远走，她的心已然碎了一半。

在孩子和自由面前，她选择了后者，可这也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愧疚。

燕司翎握住林书锦瘦骨嶙峋的手，他释然一笑。

“娘，我从未怪过你。若是你为了我，便只能过那生不如死的日子。我记得娘亲和我说过的话，这些年我过得很好，还学了一身的本事。”

谈及那年，燕司翎甚至没有后悔过。

他知道自己的娘亲不愿做笼中鸟，当年便以假死于侯府的名号面世。

当年的皇后已经死了，如今的人也不是皇后，她只是大家口中的书锦娘子。

“是娘的不是，云儿因为我的缘故，迟迟不肯坐上皇后的位子。这么多年来，一直以贵妃自居，哪怕皇上强制给她皇后，她也只是最终妥协做了皇贵妃。说到底，娘为了自由失去了许多在意的人……”

林书锦同他说着自己埋藏心里多时的愧疚之处。

无论对谁，她终究是做错了。

“娘，贵妃娘娘一定也为你获得自由而开心。你不必这般自责。何况您回来了，贵妃娘娘也释然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便不要再想了。”

母子俩坦诚相见，似乎所有的隔阂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阿翎，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我曾去翎花寻过你，可我找了三日却并未找到你。”

闻言，燕司翎心里再次一怔，他不曾想她竟还去了翎花。

他瞧着眼前瘦弱的人，心里再也忍不住，将自己这些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可是在听到天机寺时，林书锦却变了脸色。

她虽不曾接触过那里的人，可若是自己的儿子要去那神秘的地方，这辈子定然没有自由。

“阿翎，你当真要去？”

林书锦眸里划过一抹不舍和心疼，她不愿做笼中鸟，可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关起来。

“娘，儿子别无选择。如若不是那位，我便只能堕入阴间，做个孤魂野鬼罢了。娘亲大可不用忧心，我虽去了天机寺，可我是自由的。我能去所有想去的地方。”

话落，林书锦心里才放心了许多。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的话未说完。

虽自由，却孤身一人罢了。

不过也好，只要能看着他在意的人兴奋，他心中也无憾了。

同林书锦叙旧良久后，他便辞别了她，前往皇宫。

他的父皇如今上了年纪，身子越发不好，早早便带着云贵妃隐居世外。如今除却身边重要的人之外，还无人知晓他们在哪里。只是云贵妃会偶尔回城回来寻他的娘亲。

一年前他的皇兄便继了位，朝中局势稳当，倒也无心烦之事。

燕司翎站在熟悉的宫门口，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想起儿时的种种，恍如还在昨日。

燕司翎缓缓走到宫门口，正准备掏出林书锦给他的腰牌时，宫门口的侍卫却恭敬地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属下恭迎王爷！”

闻言，燕司翎不解地看着二人，他走了这么久，北燕的人应当没有人认识他才是。

可下一刻，只听得一个侍卫急忙道：“快去禀报皇上，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说罢，小侍卫便匆忙跑了出去。

瞧见他这般，燕司翎不解问：“你们怎知？”

侍卫恭敬道：“启禀王爷，皇上已经找了您十七年了。我们每一个侍卫都熟知您脸上的面具，皇上说了，记住面具的样子，只要戴着面具的人，便是王爷。”

燕司翎眸中一窒，心里的愧疚越发深了几分。

他不在的这几年，他的娘亲和大哥都寻了他这般久。

“王爷，您随我走。皇上和皇后娘娘还在等着您呢。”

侍卫欣喜若狂，这些年他们皇上的愿望如今也算得以了了。

燕司翎被侍卫拥护着进去，他走过宫中长廊，思绪被拉远。

这里对于他来说，俨然又熟悉又陌生。这里好似变了，但又好像没有变。记忆中在宫廷里玩闹的日子似乎越发远了些。

直到侍卫将他送进了养心殿后，他的思绪才被收了回来。

此刻的养心殿只剩了些太监丫鬟，这个时辰，燕司羽还未下朝。

在他等了许久过后，养心殿之中探着脑袋进来了一个小姑娘。

瞧着约莫四岁左右。

小姑娘疑惑地看着他，她还从未见过这个人。

“你是谁？为何和我父皇长这么像？”

小姑娘虽没有见过燕司翎，可她看着他的样子，长得真像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