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每个人,其实都是一片海,你没有跨越过,是不会真的知道它有多宽阔。”
这一句话,李奇微印象深刻。因为在写给丁简的最后一封正式电子邮件里,李奇微是特意写上这句学来的话作为结尾,算是画龙点睛之笔。而在此之前,他则离题万里,滔滔不绝地向她描述了印度洋的海水。他所用的词语是:“蓝,很蓝,非常非常蓝的蔚蓝。”
作为一个不善于说话、也基本不读什么文学类书籍的人,李奇微的表述实在是太贫乏了。他所能说出的这种“非常非常蓝的蔚蓝”,却只是他目中所见得蔚蓝的很小的一角。桑给巴尔群岛被印度洋的海水严密地包裹着。李奇微和他的同事们,每天从旅馆到纳兹莫尔医院上班,都要经过连片的海滩。在海滩上,可以随时看到印度洋的蔚蓝,像草原那样在迎风招展。整个葱郁的桑给巴尔群岛,也就都被这样的蔚蓝所包裹。海滩是桑给巴尔最为丰富的奢侈品,群岛的主岛温古迦岛上,有大名鼎鼎的四方海滩:南部有富吉和翠妮海滩,北部有曼嘎普瓦尼和纳古威海滩,东北部的马特姆韦、马潘兹、基万嘎、乌娄阿海滩,以及东南部的品格威、比维修、刚比阿尼海滩。它们是桑给巴尔最为性感与饱满的身材与线条,也是一百万桑给巴尔人的摇钱树和提款机,吸引了全世界的热带海滩爱好者前来观光。在网络上,他们把桑给巴尔的海滩评选为全世界最美的十个地方之一。很多西方国家的旅游开发公司抢占了先机,在海岛的沿岸黄金海滩里圈了若干的地块,建成了奢华的度假宾馆。在桑给巴尔市区以北,也就是石头城的北部,就是有著名的曼嘎普瓦尼、纳古威和加加海滩。那里,几乎都被豪奢的度假村给挤爆了。用桑岛本地人的话来说,那种地方,一颗椰子滚下来,砸中的都是亿万富翁。不过,对大多数桑岛人而言,那只是另外的一个桑给巴尔。是全世界有钱人的度假胜地,号称“浪漫之都”的那个桑给巴尔。而对于医疗队的中国医生们来说,真实的桑给巴尔是设施简单的医院,住宿条件简陋的政府招待所,还有就是排着长队前来治疗的病人和繁重的医疗任务。考虑到民众的正当游赏权益,桑岛政府在那些黄金海滩之外,还划出了若干公共海滩,免费对民众开放,类似于海滩公园,也是非常好的去处。李奇微和整个医疗队队员们最大的乐趣,是下班之后到这些小面积、风景也不尽旖旎的公共海滩公园里散步散心。靠大家最近的一个海滩公园,距离医疗队员的驻地玛吉—玛嘉宾馆步行不过十分钟就到了。像中国城市的街头巷尾那些无名的小公园一样,那也是一个无名海滩。因为全体中国医疗队员学会的第一句斯瓦希里语就是;“Jambo”(你好),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叫它“加布海滩”。在初到桑给巴尔头一个月里,之前从来没有去海滩玩耍过的李奇微,几乎天天要溜到加布滩上发呆。故而。每天他都要被印度洋的蔚蓝浸染一边。桑给巴尔的太阳每天都在六点半才落下,李奇微可以看到光线在近乎通透的海面上表演的变奏:最挨近海滩的是完全清澈透明的水,慢慢延伸,就变成浅浅的蓝,然后是绿松石般的晶莹,最后是深蓝与墨蓝。太阳,是一位卓越无比的艺术家。它在热带海岸边释放出的光线,饱含着最浓郁的艺术细胞。每次李奇微来,都能看到光线从蔚蓝色的海中反射出来,照映在石头城白色伊斯兰风格的建筑、带着三角白帆的阿拉伯帆船、以及高大的棕榈树和椰子树上,纷繁缭乱。随便怎么看去,都是一种风景,且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内容大不一样的精彩纷呈。桑给巴尔海岸的美丽,对于所有背景离乡的队员们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安慰。即使像加布海滩这样的无名之地,也精彩得很,而且比别处更有十分的美丽。因为天天与海打交道,本地人对这样普普通通的海滩公园,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们要过生活,宁愿拼命挤到富人云集的纳古威海滩或者加加海滩去,卖热带水果、小吃、纪念品、工艺品,挣钱补贴家用,平常很少有闲心到这样游人稀疏的公共海滩来闲逛。因此,初到桑给巴尔,李奇微最大的得意之处,就是经常一人独享这片海滩,也独享海滩外浩瀚无垠的蔚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