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档曲艺节目能存活这么多年,节目组自然都是聪明人,眼光雪亮、看人精准。陈莎去找他们的时候,总导演几乎不假思索就一口答应了。
以江祺枫的实力,就算是坐导师席也称得上实至名归,何况一个普普通通的常驻嘉宾?加上他人气极高,还有持续增长的趋势,势必会给节目引流,带来可观的收视率……
最重要的是,江祺枫的资历和名望暂时不及前辈,出场费比黄齐英还低上一成!
这么划算的买卖,傻子才不答应!
当事人江祺枫就没这么果断了,他下半年演出已经排了不少,就算是削减小园子的演出场次,恐怕也有得他忙的。要是再加上录节目,他连休息时间都没了……
那不是一般的节目,那是寿命堪比春晚的《曲艺新星》。
经历了将近五分钟漫长的沉寂之后,他终于有了动静。
江祺枫合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
“我接了。”
——————
星期四上午,江祺枫翻出在衣柜里被埋没多年的一身正装,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还是穿大褂好看。
温祺玉靠在门边揣着胳膊看他,啧啧感叹:“你有空去换个发型吧,别白瞎你这张脸和衣架身材。”
江祺枫回过头,眼神中透露着不解:“啥意思?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温祺玉扶额:“夸你呢,夸你长得帅身材好。”
江祺枫不大相信,又一次仔细端详起镜子里的自己,还特意留意了头顶的小卷毛。
“你刚说这发型怎么了?”
“你不觉得它很不端庄吗?”
“是吗?”江祺枫对着镜子薅了两下头发,然后非常认真地说:“赶明儿我剃光头试试。”
温祺玉无语了。
这倒也不必。
二十分钟后,陈莎开着她新买的白色宝马到了江祺枫楼下,接他去电视台见节目导演。
“你都趁这么些钱了,怎么不请个司机?”江祺枫摸了摸座椅上的真皮,又戳了戳一旁的车窗玻璃,突然好奇地问。
“安全带。”陈莎指指他身边的带子,随后才道:“我就喜欢自己开车的感觉。”
话音落下,车也就发动了。半个小时之后,两人到达约定地点。
“江/公子,好久不见了。”
说话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他头发已经灰白,脸上也烙下了岁月的痕迹,他是《曲艺新星》的总导演,姓严。
看到这张面孔,听到这个声音,江祺枫忽觉恍如隔世。在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跟师父上这个节目的时候,总导演就是严导。
江祺枫换上了恭敬的笑容,稍稍欠点身和他握了手:“严导,时隔多年再次合作,真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严导非常和气,眼含欣慰地拍拍他肩膀,叹道:“当年见你小小年纪站在台上毫不怯场我就猜到有今天,你如今可是出息了啊。”
“嗐,我还差得远呢。”江祺枫谦逊道。
两人之间气氛融洽,相谈甚欢,随后陈莎便提出了签约,严导那边即刻有人送来合同,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由陈莎看过合同上的内容确认无误后,江祺枫在合同最后签下了自己的本名。
刚放下笔,门外传来喧哗,紧接着就看见一个身影不顾阻拦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严导,这活儿咱都谈好了,怎么突然变卦了!”
话音刚落,四目相接。
江祺枫抬起头,正对上黄齐英愤怒的目光。
“唷,原来是前辈。”他不紧不慢站起身来,带着一脸纯良的微笑。
看到屋里的人,黄齐英眼底深处也闪过了一丝错愕,仅仅一瞬间,就换成了冷漠与嘲讽:“现在的晚辈野心不小,尽抢前辈的饭碗啊。”
“岂敢岂敢,前辈怕是有些误会。”
黄齐英看见江祺枫脸上愈发明媚的笑容,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嗤笑一声道:“误会?是什么样的误会能让我们东城的节目资源落到你手里?”
江祺枫不卑不亢反问回去:“晚辈也很好奇,您又是在怎样的机缘下从唐老板手中夺走了资源?”
“这是我们东城内部的事情,轮不着你过问。”
“谁规定了《曲艺新星》专属于你东城茶社?”
黄齐英被咽住了,半晌接不上话,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指着江祺枫的手气得直发颤。
这种时候,坐在一旁的严导就显得有些尴尬了,眼看着这两人在他面前唇枪舌战硝烟四起,他不得不开口解释:“黄老师,您稍安勿躁。关于《曲艺新星》常驻嘉宾的人选,是我再三斟酌之后选定了江先生,这期间江先生和陈女士没有使用任何不正当手段。”
黄齐英目光转向严导,气笑了:“没有不正当手段?严导,咱们之前可是谈到最后一个环节了,就差白纸黑字的事儿!这突然冒出一个江祺枫捷足先登,您倒是说说有多正当?”
严导的神情非常严肃,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质问而动怒。
“黄先生,我们的确跟你有过合作意向,然而最后一个环节始终未谈妥。在这期间有更好的人选,我选择跟他签约也是合情合理的。”
黄齐英重重拍桌,勃然大怒:“一个二十来岁的黄毛小子,资历浅名望小,这就是你所说更好的人选?”
突然被贬低了一通的江祺枫颇为无奈,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要论从艺的年头我自是不如您,可论起录制节目的经验,您才是新人。”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正好能让黄齐英听清。
“江祺枫!”黄齐英咬牙切齿低吼一声:“你还真是翅膀硬了!”
这句话,还轮不到黄齐英来说。江祺枫的脸上维持着礼貌而虚假的微笑,并未张口。
陈莎适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唇枪舌战。
“黄先生,据我所知你和《曲艺新星》节目组还未签署任何实质性的合约,在不存在违约的情况下,您这么趾高气昂地闯进来,有点儿无礼吧?”
堂堂东城茶社相声表演‘艺术家’,被江祺枫一个小辈嘲讽了一通,又被陈莎这个外行女人指责无礼,此刻黄齐英算是颜面尽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偏偏他心存傲气,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还僵持着不愿离开。
“黄先生。”严导脸色凝重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您要是再不离开,我只能让人请你出去了。”
黄齐英脸上挂不住,却又不能真的闹到让人来赶他出去,只能狠狠瞪江祺枫一眼,转身甩手出去了。
江祺枫的目光重新回到严导身上,语气中略带歉意地向他道了谢:“非常感谢您刚才的维护和辩解,真不好意思,一点私人恩怨,让您见笑了。”
“哪儿的话,我也不过是阐述事实。”严导换回了和蔼的面孔,含笑说。
“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自从江祺枫跟东城茶社较起劲来,双祺社的演出安排频繁了不止一星半点,即便是平时不出彩的演员也能分到几场堂会或是专场助演。八壹中文網
步入十一月,江祺枫迎来了跟唐崇安的第一场正面交锋。
本周六晚,唐崇安挑队的东城茶社一众演员将在上海举办三千人场的演出,同一时间,两个地铁站相隔,江祺枫为首的双祺社一众演员同样举办三千人场演出。
只从目前网络售票情况来看,双祺社已经小胜一筹。
周五一早,天刚刚亮起,江祺枫带着社里一众演员已经到达了机场。连他在内,这一行人统共六人,不算太多,对抗唐崇安,足矣。
“演出是明天,咱为啥非得赶今天早班机啊……”宁薇哀嚎,她手里捧着一面小镜子,正在审视新长出来的痘痘。
睡眠不足毁皮肤啊!
“早班机便宜。”说着,江祺枫看了她一眼,她脸颊上一颗红点格外突兀,这一看就明白了。“到了上海我送你两盒那什么雪花膏?”
然后,江祺枫收到了在场两位女性以及一位男性鄙夷的目光。
江祺枫:怎么了嘛???
温祺玉拍着他肩膀叹了口气:“建议您找个代购,买两瓶神仙水,什么事儿都好说。”
江祺枫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水?”
温祺玉的表情渐渐变得恨铁不成钢:“师哥,我是不是这辈子不会有嫂子了?”
江祺枫往他脑门上呼了一巴掌,没好气说:“滚蛋。”
安检之后众人就上了飞机,起飞之后,江祺枫往窗户上一靠,便昏昏欲睡。相比之下温祺玉看起来就精神许多,一会儿转过头和后排的韭菜鸡蛋扯皮聊天,一会儿连上wifi刷手机视频。
当这一切都失去了乐趣,江祺枫的噩梦就来了。
“师哥咱还是第一次到上海演出吧?”
“嗯。”
“那咱演出结束后能去外滩转转不?”
“随你。”
“吃喝您老报销吗?”
“都行……”
话音刚落,昏昏欲睡的江祺枫突然猛地睁开眼,睡意全无。
“不行!请客一顿没问题,报销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