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的事情，让他长了教训，沉稳许多。有时候别人说什么，压根就不用在意。他们说再多，对他也造不成什么伤害。与其和他们争论，不如拿出实力让他们对自己刮目相看，这比和他们争论争赢了，要厉害得多，也把他们的脸打得够响。不能进殿试？他抬头凝视着门口，神色坚定且沉默。他一定要进殿试。顾家没落了，他们就从当初的奉承变成了现在的嘲笑，终有一天，他会让这些人后悔贬低大哥和顾家。想到大哥，顾行松眸色深深。在马车上，沈大哥摸了摸他的头，那股熟悉感再次涌上来。和大哥太像了。沈大哥叮嘱他的语气也和大哥很像，要不是沈大哥的那张脸摆在那里，他都要以为是大哥在叮嘱他。顾行松又想到了沈大哥在接他们的时候点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沈大哥……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沈大哥和大哥有什么关系吗？顾行松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两人到底能有什么关系。要开始进考场了，他将所有的事情抛之脑后，全心全意的迎接会试。找到位置，顾行松坐下，将东西都拿出来，正襟危坐。贡院的铃声响起来，监考官给每位考生发一张空白的宣纸。会试得等所有的科目考完才能从贡院离开，没有结束前，吃喝拉撒都在考场解决。会试结束后，顾行松整理好东西，伸展着双手，按按发酸的肩膀，神色却是如释重负。“顾兄，考得如何？”

徐良在人群里找到他，走过来热切询问。顾行松眉眼上扬：“我觉得还不错，徐兄，你呢？考得如何？”

“我也还行，答得还可以，不过策论我没写好。”

徐良摸摸头。“我已经尽力而为了，剩下的就靠老天爷和运气吧。”

“还靠老天爷？考得不行就早点回家，别留在京师浪费时间，不过想来你也是不敢留，在这里处处都要花钱。”

“看你一副穷酸样，来这里参加会试恐怕就已经掏空家底，没有再多的钱让你留在京师了。”

讥讽的男音从背后传来，宋钰看一眼顾行松。“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顾行松，你身上这破衣裳，怎么好意思穿出来丢人现眼的？”

“就不怕丢了你们顾家的脸？”

他突然讥笑：“哦，忘记了，现在已经没有顾家了。”

“你现在这身衣裳，瞧着破破烂烂的，不过配你倒是十分合适，我觉着比你以前穿得锦衣华服还要合身。”

他从头到尾将顾行松打量一遍：“你这身衣裳，我瞧着有几分眼熟……”用手摸着额头，仿佛真在思考，宋钰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我家下人才会穿的衣裳嘛，还有那些乡地里种地的，就喜欢穿这样的麻布衣裳。”

宋钰这是在贬低顾行松，他的地位就是他家的下人。徐良气愤，却看他们个个锦衣华服，一看就是他得罪不起的，只能够忍气吞声。他知道，这种时候就得靠忍。他就怕顾兄忍不了。徐良已经做好准备，要是顾兄冲动了，他就冲上去拽着顾兄，拉着顾兄从这里离开，不能招惹这些人。顾行松望着宋钰和他身边的一群跟班。这些人也曾经阿谀奉承过他，什么好听的话都说。现在也用鄙夷不屑的眼神看他。他瞧瞧自己的衣裳，这不是好好的吗？没有破没有烂。“宋钰，你年纪轻轻就已经眼瞎了吗？”

“眼瞎就趁早找个郎中给你瞧瞧，别拖到后面无药可治。”

“你敢咒骂我？”

宋钰没想到他已经落到现在这步田地，竟还敢和他顶嘴。“实话实说而已，我这是好心提醒你，你拿我的好意提醒当成咒骂。”

顾行松拧眉，他耸耸肩。“你如果要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

宋钰脸色阴沉沉。“你骂我眼瞎，诅咒我，还说是在提醒我，顾行松，你当我傻子吗？”

“我这身衣裳明明好好的，你说他破烂，哪里有洞吗？何处烂了？”

顾行松无语：“你可不就是眼瞎。”

“别人穿什么衣裳，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替我瞎操什么心？”

“衣裳穿在我身上，我觉得好就好，锦衣华服好，我这身布衣也很好。”

顾行松大大方方承认：“你说的没错，我穿过这身衣裳去种地，种地怎么了？丢脸吗？”

他反问：“你会种地吗？”

宋钰皱眉，没想到他就像换了一个性子，变得伶牙俐齿不敢与之相处了。“我为何要会种地？”

宋钰嗤笑，不屑。“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当然值得骄傲。”

顾行泽鄙夷他：“你既地都不会种，你就没有资格嘲笑别人种地的人。”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在种地这方面，你根本就比不过农民，再者，你吃的喝的都是农民种地得来的，他们是衣食父母，别瞧不起人。”

宋钰面沉如水，气红了脸。“会试结果出来自会见分晓，你现在在这里挖苦我朋友，只会让我觉得你这是在害怕，想要挖苦我们来缓解你的惶恐。”

顾行松瞥他一眼，抓着徐良的胳膊。“原来你害怕我和徐兄，不过尔尔。”

他话落，就已经拉着徐良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宋钰气得咬牙切齿。顾行松从贡院出来，微不可查松口气，又微微上扬唇角。还是大嫂的方法好。别人要是对你出言不逊辱骂你，你就表现得风淡云轻，不紧不慢的还击回去，气势上就更胜一筹。你越冷静反驳，就越能发现对方的漏洞。他气急败坏，你淡定轻松，再胜一局。……宋家。宋武阴沉沉站在窗前，许久还是没忍住，一拳打在墙上。徐文杰没了，他折损了一名大将。他好不容易让徐文杰为他所用，却被顾行泽给拉了下来。也不知皇上会不会从徐文杰那里怀疑到他身上。得让白茗帮忙探探口风。徐文杰没了，宋家又失去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顾行泽已经升到了六品，他必须得采取措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