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整个一下午，班里的人都在传齐荣跟官沧海的篮球之战。
官沧海毕竟是体育生，高一加入的篮球校队，两年来在学校里也小有名气，还收获了不少的迷妹。
齐荣这次赢了他，虽然不算是正式比赛，但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放学回家的时候，尹萌收到祝梨发来的消息：萌萌，你问问齐荣，有没有兴趣加入校队啊？他这么好的技术，不加入校队为校争光，那不是浪费吗！
尹萌把手机收起来，微微一怔。
平安镇不大，但也有几所知名高校，锦华高中就是其中之一。镇上每年都有举办校际篮球赛，几所高校一起，角逐出一二三名。锦华的篮球队已经连续拿了两年第一，如果今年再赢一年，就是蝉联三届的冠军。
加入校队为校争光当然好，只不过……
尹萌侧头，小心翼翼地看了齐荣一眼，又快速转回脸来，小声叹气。
她还记得，上次校队队长许翔东问他打不打篮球的时候，他拒绝的态度，坚定又冷漠。看起来，不像是会愿意去校队的样子。
尹萌抿了抿唇，仰头看了眼男生的肩。
这么高的个子，这么厉害的技术，不去校队好像真的可惜了……
尹萌转回头来，又无奈又可惜的，轻轻叹了口气。
“你烦不烦？”齐荣脚步一停，皱眉低头，看着小姑娘。
尹萌呆呆地又往前走了小半步，才停下来，回头疑惑地望着他：“怎么了？”
齐荣看着她一脸茫然的表情，差点被她气笑了。
她这一路的欲言又止就差写在脸上了，她该不会以为他一点都察觉不到吧？
齐荣凉凉地看她一眼，最后嗤笑一声，重新往前走，一边意味深长道：“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一句话，‘叹一叹十年老’，有人叹气叹了整整一路，也不怕年纪轻轻就开始长皱纹。”
尹萌呆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等他走出去两步，才反应过来，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你都听到了啊。”尹萌脸颊微红。她还以为她这一路都隐藏的很好，他应该不会注意到才对。
齐荣低着瞅了眼小姑娘被戳破了心思窘迫的样子，勾了勾嘴角。
“到底想说什么？说吧。”他淡淡道。
尹萌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
真的能问吗？关于他为什么不打篮球的事……万一，是他不想提到的话题怎么办？
尹萌微微垂眸，愁苦地皱了皱眉。
齐荣看着小姑娘低下去的小脑袋，眉头拧了拧，不耐烦地催促道：“给你三秒钟时间，再不说我就不听了。三，二……”
“等等！”尹萌紧张地开口，想了想，才小心翼翼道，“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为什么跟官沧海一起打球了？”
尹萌说完，认真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她想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先从今天他跟官沧海的这场篮球对决开始问。等他态度稍微缓和下来一点，再把话题绕过去，问问他，为什么明明打得这么好，却不想打篮球。
然而齐荣低头看了尹萌一眼，刚刚还略带笑意的脸色，此刻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他倒是没想到，小姑娘犹豫这么半天，最后问的是这场篮球赛的事。
说到底，就是想打听跟官沧海有关的事呗？
齐荣冷笑一声，嘴角的弧度往下压了压，目光从小姑娘紧张又期待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烦躁地开了口。
“不知道。”他低声说。
尹萌微微一怔，还想再问什么，男生已经迈开步子，快步往前走去了。
她赶紧小跑着追上去，他这么快的步子，她没走几步就已经有些喘了，但仍然不放弃地追问他：“为什么呀？刚刚不是还愿意让我问的吗？怎么突然就生气啦！”
齐荣看着小姑娘努力平复呼吸的样子，步子略微放慢了几分，脸色依然低沉着，没有丝毫要缓和下来的意思。
“刚刚想听，现在不想答了。不可以吗？”他闷着声音，不悦地说。
——
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赵芳还没到家。
尹萌看了眼时间，从书包里把带回来的作业拿了出来，趴在桌上开始做题。今天布置的作业多了一些，平时晚自习都应该能写完的，今天却还剩下一部分。
尹萌乖乖巧巧地写作业的时候，齐荣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两个人分别坐在客厅的两侧，看起来倒还算和谐。
赵芳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尹萌刚好把作业写完了，看见赵芳回来了，立刻起身，准备去厨房里帮忙。
就在这时，赵芳的手机响了起来。
“萌萌，帮奶奶接一下。”赵芳轻声喊她。
尹萌应了一声，从赵芳的包里把手机拿了出来。
“喂？”她小声说。
“是小萌吗？”电话那端的男人和善地笑了笑，低声道，“我是你齐叔叔。”
尹萌“啊”了一声，立刻也笑了，轻声道：“齐叔叔好，我是尹萌。奶奶正在做饭，不方便接电话。齐叔叔您找她有事吗？”
齐如海立刻了然，语气轻松道：“没什么大事，干妈在忙，就不打扰她了。叔叔就是想问问，齐荣最近怎么样了？没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尹萌摇了摇头，认真道：“没有的事，齐叔叔您别这么说。他挺好的，物理实验做的特别好，老师还特别表扬他了……”
尹萌说着，拿着电话到沙发旁边，看着齐荣轻轻笑了一下。
齐荣看着她手里的电话，眉头慢慢拧在了一起。
抵触，抗拒……
所有关于齐如海的一切，都让他觉得烦躁——偏偏眼前的小姑娘仿佛完全察觉不到他的情绪一般，还笑吟吟地在讲电话。
电话那端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听见小姑娘轻声问：“叔叔，您要跟齐荣说话吗？他就在我旁边……”
齐荣看着一点点走到自己近前的小姑娘，嘴角彻底压了下去。他目光冰凉的，低沉又压抑地看着她。
“齐荣，你……”尹萌轻声说着，把电话递到了他面前。
然而她刚递过去，齐荣就倏地一下站起了身。
两个人离得很近。尹萌在他的动作下，不得已后退了小半步，才勉强站稳。
齐荣低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冷声留下一句：“谁要跟他说话？”说完，转身就走，每一步都带着汹涌的怒气。
尹萌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电话里，齐如海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几分无奈，还在低声安慰她：“这小子，不想跟我说话，我还不想搭理他呢！小萌你别理他，他就是这臭脾气，你别往心里去啊……”
尹萌小小的“嗯”了一声，歉疚道：“对不起啊，齐叔叔……”
两个人都没再多说什么，很快挂断了电话。
直到赵芳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尹萌都还在垂丧着脑袋，看着桌上的手机发呆。
“怎么了，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赵芳走过来，温声问道。
尹萌声音闷闷的，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最后犹豫着小声问：“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做的？”
她有些愧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大概也看出来齐荣跟他父亲的关系不好，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觉得父子之间的矛盾应该缓和了不少，如果他们只是拉不下脸来和好，她也愿意做这个助推剂。
但是好像……弄巧成拙了。
赵芳揉了揉尹萌的脑袋，慈爱地笑着说：“没事的，你也是好心。只不过他们父子俩之间的矛盾，比你想的要复杂些。齐荣又是随了他父亲的倔脾气……”
赵芳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小姑娘一脸愁闷的样子，提议道：“齐荣晚饭还没吃，要不你给他送上去吧？”
尹萌抬头看着赵芳，轻轻点了点头。
——
几分钟后，自暴自弃一般大字型躺在床上的齐荣，听见了房间门口的敲门声。
紧接着，是小姑娘软绵绵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齐荣，晚饭好了，你不吃吗？”尹萌小声问着。
齐荣烦躁地皱起了眉头，在床上转了个身，背对着门。
不吃。
“你不饿吗？”尹萌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齐荣一把把被子拽了过来，搭在肚子上。
不饿！
尹萌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房间里的动静，又敲了敲门，轻声道：“今天晚上是饺子，隔壁周阿姨做的饺子，特别好吃，肉馅足，还有香菇和芹菜的……你真的不吃吗？”
齐荣烦躁地抬手，捂住耳朵。喉咙却非常不受控制的，咽了咽口水……
外面，小姑娘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我盛了一碗端上来了，你要是不吃的话，我就……”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紧闭的门随着门锁的“咔哒”一声，慢慢拉开了。
门后的人头发凌乱，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看着她的目光沉沉的，带着恼火和别扭。
“给我。”他伸手，从小姑娘里把碗接了过来，然后又快速的重新退回了房间里，轻轻把门关上了。
尹萌看着面前重新合上的门，慢慢勾了勾嘴角。
她原本想说，他如果不出来的话，她就先把碗放门口了。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开了门。
下一秒，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下，再次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齐荣，开开门，你忘记拿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