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听了他的话后,都不答话,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彼此对视了几秒钟后,他才回过神来。“请问你们是……走错房间了吧?”
他虽然不认识“自己”,对“自己”的社会关系一无所知,但见两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似乎他们并不认识“自己”一样,所以猜测他们可能走错房间了。两人仍不回答,只是呆呆地盯着他,那眼神仿佛见到了什么怪物似的。他皱了皱眉,感到气氛有点尴尬。“不好意思,我好像并不认识你们,你们是来医院看望别人的吧?我想你们是走错病房了。”
他在说这些话时,自己其实也暗暗在惊讶。他发现自己不但样子变了,而且连说话的声音也明显不是自己原来的声音了。原来的那个他,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他除了还保留有原来的意识、回忆(或者还有别的东西)外,其他一切外在的东西,都被现在的“自己”代替了!会不会原来的我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我的灵魂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而是附身到了现在的我身上了?果真如此的话,那么原来的他,以及现在的他,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逝者?就在他猜疑不定,胡思乱想,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那个女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乐观你怎么了?你……你难道失忆了吗?怎么连我们都不认识了!”
女人的问话将他的思绪重又拉回到现实中来。他从她说的话判断,他们显然并没有走错病房。难怪刚才那个怪老头叫自己乐观!他再次看向这个女人,她也正在瞪视他。脸上神色除了惊奇外,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和担心。那个男人显然也怀疑他的精神可能出现了问题,也在用奇怪的眼神看他。这个男人从进门后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所以他猜测对方可能与乐观关系并不太熟。他之所以来看望乐观,可能只是陪这个女人来的。“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事实上,这件事情太复杂了,我也不知要怎样说,才能让人相信我现在……现在是什么状态。”
那个女人似乎没有听明白他想说什么,只是惊奇地盯着他。这不怪她,这件事情真的很诡怪,他作为当事人,也没弄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更何况别人了。他见对方目不交睫地盯着自己,不禁苦笑一下。“我可能脑子受到了一点影响,所以对有些事情和以前认识的人,想不起来了。”
女人与男人面面相觑,似乎相信了他的解释。“你们家的人去哪儿了,怎么一个也不在?”
女人一边问他,一边走到病床边,并将手里提的那袋水果顺手放在床边的那个床头柜上面。他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本想问这个女人:你们究竟是谁?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不管他们是谁,都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虽然自己现在的样子变成了乐观,但他的“内核”仍是以前的尤优异。这两人跟乐观是什么关系,与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见他不回答,那个女人忽然将嘴巴凑到身旁那个男人的耳朵边,说了几句悄悄话。那个男人听后,没有说什么,皱着眉头出了病房。屋里只剩下他和那个女人后,女人才问他:“乐观你真的失忆了?真的不认识我们了?”
“……我真的不认识你们。”
他没有说自己失忆与否,只说自己不认识他们,这是实情。所以就算今后真相大白,他们知道他实际是另外一个人后,也不能说他现在是在骗人。女人显然没听出他这话其实埋了伏笔,以为他真的失忆了,叹息一声,终于做了自我介绍:“天,看来你真的不认识我们了。我是你的高中同学游青青呀,刚才那个人是我的老公,他的名字叫杨建,你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呀。”
他哦了一声。“乐观,我看你现在这样子,好像受伤也没多严重呀,脸上也没有伤,也能下床活动,你的伤难道只是脑子里面受了伤?”
他苦笑一下,真想对她说:乐观可能已经死了,他现在这样子,比内伤还要严重得多!但她只不过是乐观的高中同学而已,不管以前关系多好,终归只是同学,不是亲人。乐观失忆了也好,死亡了也罢,都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所以他又何必多费唇舌,跟她解释这些事情呢?何况就算他说了,她会相信吗?自己若真的说了,可能会有两种结果:一种可能是,她认为乐观不是失忆了,而是精神方面出问题了。另一种情况是,她会把他当成一个鬼魂!一个附身到别人身体里的鬼魂!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显然都对自己很不利。所以,他虽然心里有一种很想将真实情况说出来的冲动,但他的理智却在心底里提醒他,千万不要乱说话,否则情况会变得更复杂、更严重、更糟糕,后果更加不可预测!他沉吟一会,不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进这个医院了?”
“我是听肖传说的。”
见他对肖传这个名字毫无反应,她又问道:“你也记不起肖传是谁了?”
“嗯,我对这个名字确实一点也没有印象,他也是我的高中同学?”
“是呀,他不但是你的同学,你们还是干亲家呢!”
他“哦”了一声,不知说什么是好。见他不吭声了,她又低声问他:“乐观,你现在是所有人都不认识了,还是只是不认识我们这些同学了?你的家人呢?你不会连你的家人也不认识了吧?”
听她问起家人,他不由又想起了那个老人。那个老人想必就是乐观的爸爸吧。除了他以外,乐观家里的其他人自己尚未见过。乐观的家人也许都来过医院,只是因为自己处于昏迷状态中,所以没有见到。乐观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呢?他本想反问对方这个问题,但话到嘴边,又不想问了。从现在的情况分析,乐观可能已经死了,尤优异也可能已经死了。但两人都只是死了一半(这个说法他自己都感到很奇怪),尤优异的肉体死了,但尤优异的精神、思想、记忆等等都还活着,而乐观的身体虽然还活着,但乐观的“内核”却已经消失了。如果用迷信或者鬼神之说来解释的话,即原来的他——尤优异——已经附身到乐观的身体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