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里多是贴身热舞的年轻男女，随着强节奏的音乐和鼓点纵情舞动，享受此刻欢愉。灯光变幻莫测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只驻足须臾几秒，便毫不留恋地转向旁人，让他们连身侧舞伴的面貌都辨不清楚，转身便可以与其他人接着蹦，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顾缘一个人坐着，手里端着一杯橙汁，目光投向舞池，长腿交叠着坐在高脚椅上，看上去清冷又疏离，与狂歌劲舞的pub氛围格格不入。

每当有人靠近，顾缘便撂下杯子，手掌缓缓盖住杯口，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实则充满防备。这样尽管有不少男人对她感兴趣来讨要联系方式，都很识趣地离开了。

手机突然震动，顾缘只得分心查看，是裴庭的电话。

想到自己周围闹哄哄的环境，她还是没接起来，随即给他发微信。

【我接电话有些不方便呢裴教授，有什么事呀？】

裴庭刚到门口，还未推开门就看见了她的信息，索性往边上一站，开始回复她的消息。

两个侍应生面面相觑，欲为他拉开门的手就这么尴尬地搁置在门把手上，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裴庭：【顾老师睡了？】

顾缘抿了口果汁：【对呢，灯都关了，可暗了。】

裴庭气得笑了一下，就看见她紧随而来的一条信息。

【不说了裴教授，黑暗中玩手机对眼睛不好的，周一见~】

裴庭懒得拆穿她，对着两个侍应生说：“麻烦开下门，我要进去，谢谢。”

两人忙不迭开了门，裴庭感受到一股暖流突破门的束缚扑面而来，松了两颗风衣扣子便大步流星地走进去。

顾缘举着手机，见他没再回复，索性打开微博八卦一下肖彦臻的那个恋综。

加载的页面是长达五秒的广告，顾缘正欲跳过，就发现正好是“优克利叶黄素”的广告。

莫名心虚的某人：“……”

这，也确实关灯了啊，确实也挺暗啊，不算骗人吧？

顾缘就这么想着，手指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下，页面陡然跳转到叶黄素的网购页面。

正打算退出来，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顾老师这是紧急自救呢？”

裴庭声音不大，被舞池躁动的乐声隔了个七七八八，但依然全部传进了顾缘的耳朵里。

顾缘“唰”一下跳下椅子，像见了鬼一般看着裴庭。

“怎么，”裴庭瞥了一眼顾缘下意识挡住杯口的果汁，语气缓和了些许，“觉得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顾缘在跳动的灯光中辨认出裴庭的模样，微不可查地舒了口气，微微松开挡住被子的手，随意往身后的小圆台上靠。

她尴尬地“呵呵”两声，扯出一个官方笑容：“怎么会呢，裴教授，有您的到来真是让这儿蓬荜生辉啊！”

裴庭不理她的讨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环顾四周道：“嗯，确实挺暗的。”

顾缘：“……”

又扫了一眼她还没降低亮度的手机界面：“确实，伤眼睛。”

“……”

顾缘很没底气地微微垂头，像极了犯了错的小学生乖乖认错。

但不消片刻，她又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来，和裴庭对视。

裴庭挑了挑眉：“怎么，跟我嘚瑟？”

“没有啊，”顾缘开口呛他，“我现在，是个二十五岁的，新时代独立女性。”

她一字一句咬的很重，仿佛是在提醒裴庭不能干涉她的空闲生活。

裴庭睨她一眼：“二十五岁零十一个月。”

顾缘：“……”倒也不必这么强调她的年龄吧，真记仇。

叶蔓蹦累了下来找顾缘喝水，看清她身侧的男人后表情跟她一样精彩。

叶蔓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最后定格在顾缘身上，接着果断地一把拉过她到旁边说话。

“什么情况？”

叶蔓压低声音问话。

“什么什么情况？”

顾缘也是一脸懵，“你说裴庭？”

“对啊！”

“我发誓，我真的半点都没透露，我看见他的时间就比你多了那么一分钟。”

顾缘回头看了一眼裴庭，后者也正望着她们的方向。

叶蔓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又扯了她一把：“看啥呢！看我！”

顾缘应和着：“看你看你。”

“这次勉强相信你。”

顾缘噘了噘嘴：“行吧行吧，勉强就勉强。”

叶蔓这才放手，两个人手挽着手一起走回去。

恰好有一束白光自舞池缓缓往下照射，裴庭才得以看清顾缘今晚的穿着。

即便是如此具有攻击性的服饰，也丝毫没有压制住顾缘本身自有的气质，反而是那股明媚大方占了上风。

舞池有人喊叶蔓上去，她便喝了口酒又提着裙子上去了，小酒桌处只余他们二人。

裴庭收回在她身上的视线，咳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不去？”

顾缘眨了眨眼睛，本以为他会教育她，准备好了的反驳的话堵在喉咙口，化成别的话：“太累了，蹦不动。”

裴庭坐在他对面的那把高脚椅上，一只腿弯曲着踩住下面，另一只腿撑在地面就这么气定神闲地看着对面果汁一口接一口入肚的人。

顾缘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率先发问：“你来酒吧干嘛？”

“查岗？”

“……”

裴庭不逗她了，手指微曲着扣着桌面，缓声道：“我在这儿有内应，说顾老师在酒吧里夜夜笙歌，又恰好路过这儿，就好奇来看看。”

顾缘被他那句“夜夜笙歌”给惊到了，杯子里的液体见了底都没发觉，依然掩饰尴尬般往嘴里倒，却更尴尬地发现杯子空了。

“酒好喝吗？”

裴庭低头笑了声，淹没于嘈杂的人声和晦暗的环境中，随即抬头瞟了眼她手里的空杯子，“给我也来一杯？”

顾缘见他真要起身，几年前他还一杯倒的画面浮现眼前，虽然不知道他后来酒量如何，但还是拦住了他说：“我这是果汁不是酒，你别点错了。”

裴庭看了眼搭在自己风衣袖子上的手，笑了声：“知道了。”

顾缘又把自己的杯子给他：“帮我续个杯。”

“好。”

他走到酒水区，看着正在擦拭杯子的肖彦臻随意道：“要一杯果汁。”

肖彦臻一直关注着顾缘和叶蔓那边的动静，见他们仨都有说话便也放下心来，拿出之前给顾缘倒的那瓶饮料也给裴庭倒了一杯，又给顾缘续了个杯。

“兄弟，都来酒吧了不喝杯酒啊？”

肖彦臻看似散漫，实则不动声色地打听着，“女朋友管得严啊？”

裴庭浅浅笑了下，接过那杯果汁：“没有，我酒量不好，别到头来让人家照顾我醉酒。”

肖彦臻心里正要对裴庭的“厚脸皮”暗自评价且扣分时，后者又补了一句：“而且，还不是呢。”

好像是在对他所说的“女朋友”做回应。

肖彦臻愣了下，随即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懂的，兄弟。”

裴庭端着杯子走回去，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想必应该是纪澈那个看热闹的又来骚扰他。

果然，打开手机，纪澈的刷屏信息就占满了他们的聊天区。

【哟，什么风把裴教授给吹来了~】

【唉，一向清冷自持的人民教师也会对着美女的打扮看呆啊。】

【喔噢，那位叶小姐很high嘛，我看她蹦了半拉小时了还不累啊。】

【你俩聊啥呢，我也想听听，你们能不能拉个群聊也把我拉进去啊？】

【oh，这位叶小姐太美了吧，感觉我身边的妹子都黯然失色啊。】

……

裴庭无语地把消息读完，随便回复了个“不能”就锁了屏。

顾缘见他无所事事，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裴庭睨她一眼：“赶我？”

顾缘心虚：“没有啊……”

“你们什么时候？”

顾缘细品了一下，觉得他这话应该是省去跟她上一句话一样的谓语，于是老实回答：“看蔓蔓什么时候累了吧。”

裴庭点点头：“两个人晚上回去不安全，我等你们一起。”

“你开车来的？”

“嗯。”

顾缘没再问也没拒绝，心想这样也好，两人穿成这么凉快大半夜打出租确实又冷又不方便。

两人默默喝着饮料，沉默寡言的氛围与声色纵横的舞池格格不入。

“之前听李飞跃说，叶蔓和林柯扬在一起了？”

裴庭放下杯子，想起刚才纪澈发的消息里三句话不离叶蔓，便随意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默，“算起来的话，应该很多年了吧？”

顾缘闻言一愣，手指搭在玻璃杯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过了片刻才回复：“算起来的话，也分了很多年了。”

裴庭有点惊讶，刚准备开口：“抱歉啊，我也不是很清楚……”

顾缘摆了摆手：“没事儿，她自己早都走出来了。”

“具体是什么原因呢，我看他们好像也经常在朋友圈秀恩爱，好像挺甜蜜的。”

注意到顾缘的表情，又补了一句，“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问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

顾缘双手像坐姿端正的小学生一样叠起来，头撑在手臂上，“蔓蔓当时被计算机专业录取，半路觉得做模特很有趣，就跑去兼职，没想着赚钱，就一边学习一边干着，权当发展爱好了。”

“林柯扬一开始就有点不乐意，觉得蔓蔓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不合适，但当时还是尊重她的。”

“后来两人大四的时候都法定了，就准备谈婚论嫁，结果林柯扬父母一听蔓蔓在外面兼职模特顿时就不乐意了，也不听她说自己专业第一还保了研，以死相逼，要么蔓蔓不再兼职模特要么两人分手。”

“正好林柯扬也不愿意她再继续做模特，索性跟他妈沆瀣一气，以结婚来逼迫蔓蔓放弃自己当时已经在模特圈小有名气的事业。”

裴庭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看顾缘心情略差地猛灌了一口果汁，有点自责自己提起这个话题。

顾缘好像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开关，继续自顾自地说：“反正吧，蔓蔓当时差点就脑子一热答应了，但好在最后还是选择了梦想和爱好，不过分开的那段过程和时光也确实痛苦。”

裴庭听她说完，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定格在他们这桌上，转头便与纪澈对上视线。

纪澈看裴庭迟迟不回复，就下了楼，本来是想找两人上去他包厢坐坐，但不小心全部听到了，看他表情显然也是大为震撼。

裴庭皱了皱眉，扭回了头，看着顾缘开口道：“所以现在看来，叶蔓还是放弃了保研？”

“嗯。”

顾缘笑了笑，“蔓蔓说，她一直按照别人的期待活着，但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想做一回自己。”

“我很为她高兴，哪怕那些不理解的声音那么多，我也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所以啊，裴庭，”顾缘又抿了一口果汁，缓缓开口，“如果以后再有逼迫蔓蔓为了他放弃自我的男人……”

“我会公报私仇，把他写出来，让我的几百万粉丝读者骂死他，让他再也找不到下一个女朋友。”

不远处的纪澈：“……”

手机震了震，纪澈掏出来看，是裴庭的信息：【听见了？】

“……”

【作者有话说】改了下，还是让老裴当副教授了……

预告了下副线cp的未来情感线之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