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升故作惊讶,连连挥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可不是什么大人。”
林大虎愣了一会儿,随即抱拳道:“那就多谢兄弟了。”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苏升这是不想承认镖车的来历。 他看着眼前的镖车,不由得喜从心来。 失而复得,总是大快人心。 如今楼船行驶在大江上,没有水匪敢来捣乱,这趟出镖总算是到了尾声。 他转头对林子平说道:“小少爷,待这次回去,虎威镖局的名声总算不会受损了。”
林子平高兴地合不拢嘴,连连拍打马车。 “何止不会受损,简直是名声大震啊。”
他抬眼眺望远方,波涛滚滚,如无尽大荒。 “真想赶紧到了荡秋江,将这些烫手货物交予那些人,此事便算了了。”
林子平这样感叹道,众人亦都抱有这样想法。 这些日子,实在是太苦太累了。 如今这镖车失而复得,能早早交出去,便轻松了。 苏升站在一旁,心里也诸多感慨,只不过他现在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不能过去跟他们感叹路途艰辛。 他曾听林大虎说过,找到虎威镖局押镖之人,在一开始就交代了在荡秋江上交货。 当时他们想着客人脾气古怪,如今想来,这等烫手东西,在大江上交货也属正常。 苏升也顺着林子平的视线望去,心里估量着荡秋江还有多远。 荡秋江,乃是扬州境内的大江,属三江汇合之地,亦与大江相连,可直通冀州、豫州,算是水地枢纽。 如果他没有记错,现在他们就算一路畅通,要去到荡秋江也需要三四日。 还有的路要走,急不来。 苏升摇摇头,找到水军将领,给他悄悄展示了下腰牌后,说道:“等他们交货后,就将船行驶到安城去,我和他们都在那里下船。”
水军将领点头沉声道:“知道了。”
安城,乃是扬州大城,繁华程度虽然不如金陵城,但也不逞多让。。 也是个温柔乡,佳人与天上繁星一般多。 苏升摸了摸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满怀幻想地就要走进船舱。 “那位先生,稍等一下!”
林子平叫住苏升,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锦袋,将其递给苏升。 “这是在下与几位兄弟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苏升眉毛微挑,没有接过林子平手中锦袋。 “这位小兄弟,你这就让我为难了啊。”
林子平有些尴尬,一时间进退两难。 “先生误会我了……” “我辈行走江湖,讲究心中无愧,那马车既不是我的,交还给你们实属应当……” 苏升双手负后,一脸正气。 林子平越发尴尬,略显黝黑的脸上都红了起来。 他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先生正气凌然,如煌煌大日般耀眼,就跟苏先生一样,自己还拿这等粗鄙之物来感谢他,真是太不应该了。 林子平在心中暗骂自己,便要将手中锦袋收回。 但他的手刚有动作,手中锦袋就不见了,他抬眼望去,看到锦袋的带子还在苏升的背后飘荡。 啊这…… 先生动作太快,他都没能看清。 林子平忍不住挠挠头,他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位先生想要干什么。 苏升倒是面不改色,一脸正气道:“当年至圣先师有鲁国之法一说,今日我收了你们的钱,不是想要,而是为了以后行义举之人能理所应当。”
鲁国之法一事,林子平自然也是听过的。 就是说当年鲁国有一国策,本国之人赎回在他国的同胞后,能去官府领取赏钱。 当时至圣先师门下有贤人,花钱从他国赎回鲁国人后,又不愿去官府领取赏金。 于是先师便教训他,如果人人都跟他这样做,便没有人再愿意花钱花力气去赎回本国人了。 当时林子平学习此古文,还似懂非懂。 如今长大了,倒也理清其中许多人情世故。 所以眼前的这位先生,是想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关于世间世事的大道理? 林子平赶忙抱拳行礼,但随即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那这好赖话不都由先生一人说了吗…… “我这是为了大义!”
苏升正气提醒,林子平赶紧收回不该有的心思。 打发完林子平后,他赶紧转身解开锦袋,里面放着的其实是林子平之前佩戴的宝玉佩饰。 不多,但也值钱。 他悄咪咪看了一眼后面的镖师壮汉,他们正围着镖车发笑,只有林大虎在对苏升抱拳感谢。 应该是林大虎让林子平过来的,让他在外交个人情。 苏升啧了一声,心怀愧疚地将锦袋塞到怀中。 倒是让人怪为难的,这些宝玉值不少钱呢……最好多来一点。 苏升跟着一位士卒走进船舱,安心休息起来。 大江潮起潮落,日落月升,楼船在江上行驶,如一片浮萍,不舍昼月。 三日时间悠悠而过,楼船急转直下,转过一河道,沿着两岸青苍,终于来到荡秋江。 苏升与众人走出船舱,望向那三江汇合之地。 他眺望远方,记起荡秋江前面好像有一麻烦地。 那里有个叫做三河盟的大漕帮,势力强大,想要从那里过,还不是那么容易。 但苏升早就算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让金陵郡守借出一艘楼船来。 如果那群漕帮的莽汉还有些眼力,便会知道这艘楼船的势力不好惹,自然也就会乖乖让路。 对此,苏升倒是不担心,反倒是另一件事,让他这几日来始终担忧。 那就是这次让虎威镖局押镖的客人,如果苏升没有猜错,他们应该就是那夜出现在金陵城的奔雷卫。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苏升不禁摸索腰间剑鞘,眉头微皱。 奔雷卫当年与锦衣卫齐名,都不是好惹的货色。 他看着一脸兴奋的虎威镖局,心想他们还不知道最后的麻烦可能就要来了。 希望不要出事吧。 “就在那里,我们到了!”
林大虎很是高兴,手指江中一块大礁石,上面孤立矗着一座凉亭。 “那是三江亭,我们就在那里交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