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众人匍匐在地面上左右顾盼窃窃私语着，谁是那个卧底？老鼠说到这，眼神瞟向了站在阎王另一边的青。“周非，你这是何意！”

青眉毛一竖，脸上的表情登时凶狠起来，“说到卧底二字，你的眼神便瞟向我，难不成你想说我是那个留在鬼界的卧底？”

众人交换着眼神。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毕竟青不是纯正的原生态的鬼族，而是从半人鬼逐渐修炼而成的“劣等”鬼族，再加上他是与顾云接触时间最久的人，不怀疑他怀疑谁？“青大人对鬼界的忠心，我等怎敢怀疑。”

周非说到这，还冲青拱了拱手以示赔罪，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我看青大人的原因，乃是因为那个最有可能是卧底的人，青大人熟悉得很。”

青心里一颤，他猛地盯紧周非。这家伙，他的意思该不会是？“大人。”

周非拢着袖子朝上座的阎王拜了一拜，“在特派使逃走之前，曾向您请过一个奇怪的假期，您还记得么？”

青瞳孔一缩。他身后的程易也是瞬间冷汗淋淋。要说顾云在离开之前请假去了哪里，他们几个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大殿上的窃窃私语声也瞬间抬高了。众人显然也对这个卧底的身份非常好奇。“没错。”

周非眉毛高挑，得意洋洋地宣布了那个人的身份，“特派使前往人界为见的那人，正是青大人的学生，鬼差夏纪是也！”

“啊，竟然是她！我就说嘛，区区一个人类怎么会有那么高的潜力，说不定她本就是魔界那边的，派来就是为了监督咱们。”

“就是说啊，我听说她在鬼城里受了特派使很多照顾。初入鬼城之时还是那个该死的特派使假借身份职权隐藏了她的实力！”

“说不定他们本来就是一对，记不记得我跟你们讲过的发生在任务亭前的事情了？”

“是啊，幸亏大人明察秋毫，派她去做了最卑贱的鬼差，不然留在鬼界那可是后患无穷啊！”

“哼，早就说那群‘劣等’鬼族没几个忠心的，我应该看把鬼差都抓起来审问一番才对。”

……这人想的多了，是非恩怨也多了，其中牵扯到的除了利益，就是遮掩不住的嫉妒心。众人七拼八凑之下，竟是生生将夏纪从来到鬼城到成为鬼差这一系列的事情谱写成了一个奸细的生平。“这不可能！大人！”

青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被阎王身边的护卫拦了下来，“大人，夏纪是属下亲自从人界差的鬼，也是您亲自转的福禄，更是鬼城里无数人见证着一天天变强的，怎可因为旁人一两句谗言就……”“这也不怪青大人。”

周非此时的笑在青的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毕竟青大人也是被蒙蔽的。哦，或许是看似极有天赋的夏纪让您想到了当年的弥光？啊，也可能想到的不光是弥光，毕竟夏纪也是那个如花似玉的年纪，和她又有那么点神似，所以促使您想到的或许还有……”“够了！”

青紧攥着拳头，他死死盯着周非，像是马上就要扑上来生吞活剥了他。周非不由得倒退了一步。“是你够了。”

久未出声的阎王突然冷冷地喝了一声，他抬起眼看着青，“传令下去，将鬼差青，以及他附属的鬼差小队所有成员，尽数关押到地牢等候发落！”

整个大殿为之一静。“是。”

护卫得令，从大殿的一侧冲上来，瞬间就将青及程易等人团团围住，分别铐上手铐拉扯下殿去。“大人！”

青的眼睛几乎充斥着血丝，他用力挣脱着手铐，手铐却越拷越紧，直至将他的手腕勒出血痕，他也浑然不在意，只是狠狠盯着上位坐着的那人，“大人，当初的事情您听信小人，枉杀了可儿，属下从未怪过您！可属下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却依然不愿听属下一句解释……”阎王始终面容冷峻地看着他，对他的话丝毫不信的样子。就在青马上就要被护卫拉下大殿之时，他听到了阎王冰冷的命令，瞬间让他血液几乎凝固。“宋梓，我命你立刻前往鬼界，缉拿鬼差青手下其余鬼差，还有一定要将那个夏纪活着带回，我要亲自处理她！”

……时间倒退回人界一天前。为了增加寻找到天命之人的概率，夏纪让小火从修炼状态中出来，盘成手镯的形状戴在腕上。这样只要遇见了身旁跟着神兽的天命之人，她就能立刻感知到。然而人海茫茫，找寻了三年，却依旧没有结果。距离上次鬼节有些时日了，得知自己多了个小外甥的夏纪也没能抽出空回鬼界一趟。最近不知怎的，越来越多的鬼差被抽调去做了别的事务，导致剩下的鬼差任务量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然发展成了没有人有时间再回鬼界手动接取任务了，所有任务都跟紧急任务是一个形式，以短消息的形式发送到鬼差的命牌里。正值酷夏，这炎热来得快去的也快，常常没有任何预料的就到访了一场骤雨，豆大的雨点给所有忙碌中的人们带来了一丝凉爽。比如今天，原本晴朗的天空被阴云笼罩，闷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压抑了，人们都期待着，这是场大雨。这单紧急任务的地点是本市一所著名大学，F大。大学是一个很容易出事的地方，除了医院或者郊区的坟地，往往学校里的阴气是比较重的。在这儿出事的情况也多。比如说，在学校死亡的人更容易变成厉鬼。这也算是夏纪摸索多年得出来的一点心得吧。看看这次小“主子”的资料，嗯，没看出来什么特别的。从比较偏远的地区考来大城市，出身的地方虽然不算是大富大贵的城市，但家境貌似很是殷实。既然是紧急任务，就代表这位小主子命不该绝，但遇见了什么事情，或有自杀倾向，或被他杀，总之是意外而死。就如同之前的何茵一般，鬼界在她死之前的或一两分钟，或一两个小时才推算得出她将意外而死，继而发布给鬼差，便做为紧急任务。其实这么多年看过这许多事情，夏纪忽然有一种领悟。人人都说这命数是上天注定的，她倒是觉得这所谓注定分为两种。较低等级的，便是每个人一出生便记录在阴曹地府档案册里的那些内容，从上面只能笼统看出此人一生是否大富大贵，又或者是否多灾多难，却不能精确到他每一分每一秒在做什么，遇到什么人。这种低等级的注定，是由你前世或者前很多世的因果决定的，它无法更动。而较高等级的注定，与其说它是注定，不如说是更隐秘的一层因果关系。一个人会有什么行动，他的行动会触发什么样的蝴蝶效应，要推断出这些则必然要了解这个人所处的环境，他的性格，他此时的心境，他的处事原则等等诸多因素。有谁能综合这么多的参数来得到一个既定的结果呢？但你不得不说它的确是存在着的，虽说它难以理解。也就是说，在一切开始之前，事情就已经有了结果。夏纪将这个看作是更高级别的注定。鬼界在推断一个人死亡时间的时候，参照的第一要素是较低等级的、写在生死簿上的时间，第二要素就是参照推演较高等级的注定。正是因为不好推演，所以每次只能提前很短的时间给出一个不确定的结果。于是鬼差们收到紧急任务时，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到头来究竟会不会死，会什么时候死，他们只能根据这个不确定的结果，马上奔赴到此人的身边，监视他直到度过危险期。想想也知道，鬼差们肯定更喜欢有确定时间的，能确定死亡的任务。但既然接到了紧急任务，也是没办法，必须马上动身。夏纪扫了三两眼将任务对象的资料粗略地记在心里，而后便结了传送咒来到了F大校园内。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隆隆，但雨迟迟没有下。来到F大校园的女生宿舍，夏纪再次确定了任务地点。705宿舍，南颖颖。咦，南？夏纪脑海里闪过那个爽朗女孩的面容。由不得她想太多，挑了个没人的位置再次结咒，她便出现在了705宿舍门口。本就是周末，家在外省的一般选择不回家，但家离得稍近一点的都会回家住。正好又是中午吃饭的点，宿舍楼里人很少。站在门外细细听，门里似乎是一个女孩打电话的声音。“……嗯，嗯，放心吧。哎没事，绿茶婊姐姐见得多了，还能让她讨了好去？嗨，没事，听不着，她……”这时，夏纪忽然感觉有人靠近，她下意识地踩着护栏翻身上了房顶。幸好这是顶层，不然她还没处躲。看看来人的样貌，夏纪长吁一口气，幸好躲起来了，不然被看见就尴尬了。此时从楼梯上来的人正是夏纪的邻居南辞。她穿着简单的T白色恤，纯黑的超短裤，健康的肤色配着不施粉黛的脸，给人一种昂扬向上的活泼感。经过最近几个月的相处，夏纪偶尔能和她在小区里碰到，两人本就【看上去】年龄相近，所以夏纪也听南辞絮叨了一些有关她自己的事情。比如说，她有个姐姐。其实南辞是个孤儿，是多年前被姥姥执意捡回家的。捡回家之后姥姥的爱几乎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导致她的姐姐，也就是南颖颖十分嫉妒。小孩子间的嫉妒顶多就是好吃的当你面吃但就是不分给你之类的，到了南颖颖这就演变成了非要南辞叫她姐姐。谁都不知道南辞是什么时候的生日，也不知道她有多大了，但看上去她至少比南颖颖要大。但南颖颖不管，哭闹着非要南辞叫她姐姐。为了安抚南颖颖，也是为了安抚焦躁的大人，南辞笑着叫了姐，这一叫就是许多年。但南颖颖性子从小就刁蛮，一言不合就嘴炮把人抡飞那种。从小被南颖颖毒舌惯了的南辞巴不得不见到她，这不，南颖颖高中就执意跑来大城市念书，南辞几乎是放着鞭炮送走的她。高中里南颖颖憋着一股气考中了本市最好的大学，像是为了炫耀一样打电话回了老家，跟南辞说要是她想来城市找工作，自己作为姐姐可以照顾着她。南辞没有上大学，这也是姥姥的安排。不过这通电话像是把老人打醒了一样，姥姥几乎是拿着烟杆抽着南辞的屁股把她赶来了这座城市。以找工作为名拖了将近一年，期间就象征性地跑去见了南颖颖一面，之后南辞就再也不想去见她了。而这次，南辞又是被姥姥的夺命连环call逼着来看南颖颖的。对于在这见到南辞，夏纪隐约已经有了点猜测。毕竟她听南辞说过自己的姐姐念F大，而南这个姓又不是很普遍，所以来这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会碰见南辞的预感。其实她真的很不想碰见南辞啊。这小姑娘就跟开了天眼似的，无论她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得多低，她总能一眼发现她，在她面前夏纪甚至觉得自己没敛息一样。而且她偶尔还能看见鬼，也不怪她姥姥把她家布置成那个样子了。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夏纪往往在差鬼的时候选择避开南辞。“小火，再确认一下。”

夏纪念话给小火。“主人，咱都查了她千八百遍了。”

小火抱怨的声音在夏纪脑海中响起，“我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夏纪轻轻叹了口气。原本她还寄希望于南辞就是天命之人来着。这么一看或许真的是她多疑了。但现在的情况也来不及让她想那么多。毕竟南颖颖随时可能去世，南辞又这个时间来找她，夏纪想避开她差走南颖颖都难。这叫什么事啊。南辞的手刚扶上门把手，就同样听见了宿舍里那个女孩打电话的声音。只见她眉头一皱，心知此人口中的绿茶婊是南颖颖，南辞也知道以南颖颖那种不肯退让又刁蛮的性格，周围人肯定不怎么待见她。叹了口气，南辞刚想抬手敲门，就听见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她心神一恍惚。夏纪也同样被这声响震了一下，但她比南辞的反应要快得多，在听见第一声惊叫之前，她就捏好传送咒，来到了出事地点。果不其然，此时地上趴着的不是南颖颖又是谁。滚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下来，尖叫声响起之后，这个地点马上被赶来的校方封锁了，紧接着警方介入，调查事情原委。南颖颖惊恐的神情还凝固在脸上，脑·浆、血液混合着雨水浸染了尸体四周。夏纪心中暗暗叹气，拿着手铐站在了南颖颖面前：“你已经死了，我是来接你的鬼差。”

说罢，不等南颖颖反应，夏纪就作势要将手铐拷在她手腕上，谁知这一拷却是落了空。……唉，这说明，她还有心愿未了。南颖颖怔怔地看着夏纪，她又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尸体，似乎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试着表述一下吧。”

普通的灵魂是没办法说话的，比比划划地夏纪一时间也没能看明白南颖颖的意思，还没等她做出推测，旁边一声刺耳的尖叫就将两人的视线拉了过去。“……颖颖……”一个梳着单马尾，看起来朴实无比的女孩子怔怔地望着警戒线，她被人告知了发生什么事情，大雨倾盆她却依旧护着怀里两个人的午饭，表情悲伤到至极，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那是你的朋友？”

夏纪指着那姑娘。南颖颖点点头，伸出手刚想比划什么，就听楼顶一个惊恐的声音：“夏纪！”

夏纪一抬头，不好，南辞。“夏纪你在做什么！那个……那个人，是我姐吗？”

南辞又惊又怕地趴在栏杆上探着身子，夏纪怕她一个激动再摔下来，赶紧出声安慰她：“你别掉下来，我这就上去。”

旁人看不见夏纪，只当南辞是在对围观群众里的某人说话，也有警察高声呵斥她注意安全，她浑然不觉地瞪大着眼睛看那个趴在地上的身影。分明……那就是……“南辞。”

身后伸出一双手臂，将她搂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顺势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

夏纪显了身形，以南辞朋友的身份陪她来到警局。随同而来的还有这个自称是南颖颖朋友的女孩，名叫章明溪，而南颖颖与其说她是跟在夏纪身边，不如说她是跟在这个明溪妹子的身边，一直用一种忧虑的眼神看着她。身为死者家属，南辞浑浑噩噩地被告知调查结果初步认定是自杀。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一直默不作声跟在一边的章明溪大声宣布了她不接受这个说法。夏纪稍带复杂地观察了一下这个姑娘，看上去是个很老实的女孩，但却对官方的自杀说表示强烈抗议，坚定地声称南颖颖一定是被当时在寝室里的另外两个姑娘推下去的。问到她有没有具体的证据，她便回答不上了。警察叔叔当然不会陪着小姑娘胡闹，录完笔录三两句就把人忽悠回去了。警察局外，南辞靠在墙边给养父母打了个电话。刚挂下电话，身后就传来了章明溪的声音：“你是颖颖的妹妹吧？”

一回头，南辞就看见了这个神情坚定的女孩，她此时还有些愣愣的：“我是。”

“我不相信颖颖会自杀。”

章明溪一字一顿地说，她似乎也不在乎南辞是否相信这个解释，“我会亲自查明真相，给颖颖一个交代。”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夏纪皱着眉头看章明溪的背影，忽然，她伸手拉住了空气中的某物，然后声音清冷地道：“你不能跟过去。”

南辞有些恍惚，她抓住夏纪的袖子：“夏纪，你在跟谁说话？”

闻言，夏纪轻叹了口气，回眸轻轻说道：“你闭上眼睛，好好冷静一下。”

南辞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凝聚精神，睁眼。”

听话地睁开眼，南辞目瞪口呆地看着夏纪手里抓着的那人。不正是她姐姐南颖颖！“姐，你……”南辞怔怔地指着南颖颖，“你没死？”

南颖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妹妹能看见自己，她忽然显得很激动的样子，作势就要扑到南辞面前与她说什么，却被夏纪一把拦下，迎着夏纪冰冷的目光，南颖颖略微抖了一下。“人鬼殊途，你们不能接触。”

南辞体质再特殊，也扛不住一个真鬼太近距离的接触。她毕竟是个凡人。有再多话想说也得忍着。一个鬼差，一个活人，一个真鬼，这样的阵容也实在不适合在警察局门口开大会。于是商谈地点便选在了夏纪偏爱的咖啡厅里，照旧挑个僻静的角落，罩上生人无法觉察的结界，哪怕里面作翻天了外面的生人也只能看见夏纪与南辞和和睦睦喝咖啡的样子。“南辞，你知道我的身份。”

夏纪率先说道，“我不方便与你说太详细。你姐姐不是恶鬼，但我也必须要将她带去她该去的地方。”

南辞看看南颖颖的表情，见她没有异议，也只得点点头。经过刚刚夏纪的科普，南辞现在已经能分清楚鬼与人的细微差别。那一圈黑雾她以前还真的没注意过。这么说，从小到大其实很多时候她看见的都是鬼而不是人？“我只有在非常集中的时候才能看见姐姐。”

南辞很老实地交代。夏纪也不能对此作出解释，她将这个疑问放到一边，说起当前最紧要的：“南颖颖如今有心愿未了，无法随我离开。但鬼无法言语，我也不知她的执念到底为何。”

真不愧是从小跟在姥姥身边见过不少世面，南辞马上镇定了下来，她从背包里掏出一沓纸一支笔，努力瞪着眼睛对坐在对面的姐姐说道：“现在我提问题，如果是你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南颖颖望着昔日被自己欺负大的妹妹，此时是这世界上唯二能看见自己的人，心中感触颇深。她点点头。夏纪浅抿一口咖啡，也不制止南辞。其实与鬼处在同一狭小空间内太久也是不好的，但这是南辞的一番心意，她怎好开口阻拦。深吸一口气，南辞握着笔，认真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的执念是这里，不是老家？”

点头。“与朋友有关？”

点头。“与刚刚的章明溪有关？”

点头。“……你是自杀的吗？”

摇头。南辞的脸色忽然变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南颖颖：“真的是你室友？她们怎么敢这样！”

闻言，南颖颖忽然面色着急地摇摇头。“什么意思？”

南辞的眉头皱起来了。“她的意思是，既不是自杀，也不是室友干的。”

夏纪淡淡地道。南颖颖点点头。南辞在纸上写写画画地记录着，忽然南颖颖唰地起身，作势就要从窗户穿出去，被夏纪一把攥住手腕：“你不能离开！”

南颖颖似乎急了，她努力挣脱着夏纪，夏纪却如同钉在原地一般牢牢地握着她：“要去一起去。”

愣了愣，南颖颖点头同意了。南辞赶紧收拾好东西结账，顺着正门跑出去的时候夏纪与南颖颖早已没了身影。正在她不知所措之际，夏纪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消息：来宿舍，夏。鬼知道夏纪是怎么知道她电话号码的！来不及想那么多，南辞背起包直奔对面F大。南颖颖的移动速度很快，夏纪隐了身形给自己加上两个加速咒才堪堪追上她。要说南颖颖的死因，其实夏纪并不好奇，但既然她现在没有变成厉鬼，就说明她并非憎恨那个害死她的人。那她担心的是什么呢。章明溪？夏纪两眼一眯，她们已经到了宿舍楼下。相比起宿舍身后的坠楼现场，这棵槐树周围显然清净许多。只是大雨倾盆的，偶尔划过的闪电映照着三个姑娘不怎么和谐的表情，十分渗人。夏纪抱着肩膀，冷冷地看着树下三人的争吵。“你说我把南颖颖推下去？怎么可能！我虽然讨厌她，但也不至于杀人啊。”

这个声音夏纪倒是有印象，是当时在宿舍里打电话的那个姑娘。只见她披着淡棕色的卷发，脸上是化了一半的妆，估计没来得及化完就出了这个事故，指甲涂着鲜红的颜色，脸蛋长得漂不漂亮在那一层被雨水冲刷得稀泞的脂粉下夏纪还真看不出来。站在她身边的两人其中一个是之前见过的章明溪，另一个估计是剩下的那个室友。章明溪脸上是难掩的愤怒：“我早就料到你们不会承认。往毛巾里放针的事你们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喂，你可注意着点。”

卷发姑娘眉毛一挑，朝章明溪的方向走了几步，章明溪一动不动地回盯着她，卷发接着道，“我讨厌的人是你，南颖颖只不过是个顺带的，就算真是我害死了南颖颖，那也是因为你，你才是罪魁祸首！”

夏纪眉头一挑，她摁住了想要冲上前去的南颖颖。这是哪出，同宿舍撕x事件？章明溪瞳孔一缩，紧接着是更加汹涌而来的愤怒：“你有什么资格讨厌我，要不是因为你爸，我父亲怎么会！”

卷发姑娘原本轻蔑的表情在章明溪提起“父亲”二字时猛地凝固，她抬手推了章明溪一下，将章明溪推了个踉跄：“小丫头我告诉你，那是你爸自愿赌的，钱也是他自愿借的，跟我爸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有。”

卷发姑娘一把拎起章明溪的领子，眼神如刀般割在章明溪脸上，“是你报的警吧？你以为警察就能管得了什么？在怨天尤人之前，先好好管管你自己的爹吧！”

说完，卷发姑娘顺手一推，章明溪就踉跄着摔在地上，紧接着卷发姑娘带着另外一个室友扬长而去，徒留章明溪一人坐在地上愤恨地望着卷发的背影。这是哪一出？夏纪眨巴眨巴眼睛，她掏出命牌来，给红纱拨了个传音过去：“喂，红纱，有个事问你。”

“小夏？你说。”

“你前阵子差了个赌瘾成性的鬼吧？他叫什么？”

“章深。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果然。夏纪见章明溪离开了，而南颖颖顺势就要追过去，她赶紧跟上：“能详细经过告诉我吗？”

虽然夏纪问的奇怪，但红纱并没有拒绝，她正泡在温泉里泡的舒坦，抻了个懒腰缓缓答道：“这人起初没什么赌瘾，家里有一妻一女。女儿上大学之后，同宿舍的家长在一桌吃了个饭。席间有个家长是放高利贷的，见章深人老实好骗，就把他带上这条道了。借了高利贷之后没钱还，章深就砸锅卖铁。妻子为防万一把女儿上大学的钱拿出来重新放进了一个卡里，让章深知道后痛打了一顿。妻子一怒之下带着女儿回了娘家，章深被高利贷逼的走投无路最终跳楼自杀了。”

“原来如此，谢谢你。”

“客气什么，都是朋友。”

传音一挂，夏纪似乎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南颖颖一直在担心章明溪了。和害死自己父亲的人同宿舍，这人又有可能害死了自己的朋友，任谁都会愤怒啊。这时夏纪看到了好不容易气喘吁吁追来宿舍楼的南辞，她一把抓住南辞：“这边。”

“哎，不是，怎么我刚到地方又要跑。”

南辞感觉自己跑的早饭都要吐出来了。要解决南颖颖的执念这个简单，只要让章明溪放弃报仇就可以了。南颖颖担心的无非就是章明溪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那她试着游说一下章明溪不就好了？不是说谁给了夏纪这个莫名的自信，而是她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只能扛着嘴炮上去抡了。总不能把人绑到警察局里去说，嘿警察叔叔，这个妹子有犯罪倾向，我就帮你抓过来了，不用感谢我，请叫我红领巾！【什么鬼。一场痛快淋漓的撕x大战过后，那两个同寝室的姑娘不知转身去了哪里，而章明溪则回到了寝室。雨越下越大，狂风呼呼地吹，将原本晾在窗台的衣服都吹掉在了地上。章明溪过去捡起了地上的衣物叠好，又拿出毛巾，刚擦了两下头发上的雨水，就听身后传来了陌生女孩的声音：“章明溪。”

她一回头，好像刚才在警察局里见过。似乎是南颖颖妹妹的朋友？再向这个不速之客的身后望去，果然看见了南颖颖的妹妹。“你们找我？”

章明溪此时的声音冷静的过分了。“是。”

不顾南辞的拉扯，夏纪走到章明溪的面前，“是关于南颖颖的事。”

“什么事。”

章明溪放好毛巾，走到自己床边坐了下来。夏纪见状，同样拉着南辞坐在了章明溪对面的床上：“我们想知道南颖颖这一年多的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她不怎么联络家里。你知道的，大人们总喜欢在什么都晚了的时候才去关心原本就该关心的事情。”

这话夏纪是顺着章明溪的心境说的，所谓的大人，暗着指的便是她前不久自杀的父亲。这样说多少能拉近一些与章明溪的距离。果然，她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夏纪后，长出了一口气，捂着头道：“来学校报到的那天，颖颖是第一个到的，我是第二个。”

像是陷入了回忆，章明溪的嘴角露出些许笑意，“她的脾气说好听点是直言不讳，说不好听了就是嘴毒。不过我挺喜欢的。我家里出过一些事情，和另外一个室友有关。颖颖当时和我关系不疏不近，但她得知了之后偏偏就去找那贱人了，还当面骂了她，我当时心里特别出气。那之后我们两个的关系就特别亲近了。”

夏纪点点头，端出很认真的倾听状，她看着章明溪，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章明溪深吸一口气，低垂下眼道：“原本应该被孤立的人是我，但颖颖跟我关系好，那贱人就偏偏去找颖颖的麻烦。你能想象吗？在同寝室人的毛巾里藏针！要不是我那天正好洗毛巾，那么细的针根本看不出来。这得是多狠毒的心啊。”

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南颖颖低下了头。南辞也很是吃惊，她了解自家姐姐的性格，虽然嘴毒但是心肠正直，却也没想到她那么有勇气，会主动替被孤立的舍友说话，再看到此时已经成为鬼魂的姐姐，心下难免多几分不好受。“自那之后，我就跟颖颖说了。寝室的水不要喝，那两个人拿来什么吃的也不要吃。指不定里面会加什么东西。”

章明溪说着说着，眼里突然蓄满了泪，“但我没想到，她们会趁我不在做出这种事情！颖颖怎么可能会自杀……”夏纪沉默一会，伸手拍了拍章明溪的肩膀：“颖颖一定也不愿意看见你这么自责的样子。”

“我知道。”

章明溪的眼泪这才唰地滑下来，看的南辞十分揪心。一旁的南颖颖也很想伸出手来安慰好友，但一想到夏纪所说的这样接触会对生人带来不好的影响，她又放下了手。又和章明溪聊了几句，夏纪这才提出告别的请求，这个时候章明溪的情绪明显比最开始好很多了，客客气气地送两人到了宿舍外。南辞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为什么夏纪不提不让章明溪报仇的事情，等离开了女生宿舍，撑开伞，夏纪才拍着南辞的肩膀说道：“她是铁了心想用自己的方法报仇，光靠我说几句话根本劝不回。”

在大雨倾盆中静立的南颖颖沉默着，似乎也证实了章明溪这种执着的性子。“那现在怎么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南辞已经非常信任夏纪了。“不知道。”

夏纪老老实实地回答，迎着南辞无语的眼神，她也耸耸肩，“我又不是心理咨询师。”

发生了这档子事，谁也没心思再在宿舍里住了。当天寝室里的另外两个姑娘就搬去了宾馆。王昕的父亲是那个间接害死章深的人，另一个姑娘名叫汤可可，家里没什么背景，但从小就学会辨明形势，在她看来自己显然站对了队。王昕家里虽说做的不是什么好勾当，但很有钱是真的，这不，这次出来住宾馆的所有开销都是记在王昕账上的。汤可可也知道，对王昕来说，自己只要做一个足够机灵听话的朋友就够了。南颖颖出事的时候，汤可可刚好要去阳台，正好就目睹了坠楼经过，到现在都是胆战心惊的。王昕起初不是没怀疑过汤可可，但她还没来得及问就被章明溪找茬了，索性心一横，坚决声称南颖颖的死跟她们两个没关系。再加上在南颖颖坠楼前，她妹妹刚好在门外，亲耳听到了她当时在打电话，并向警方证实了，王昕就更没有嫌疑了。而且在王昕看来，汤可可这么胆小的人，怎么可能去推南颖颖坠楼，于是跟警方说的也是汤可可当时正在自己身边涂指甲，顺带帮汤可可也洗清了嫌疑。至于章明溪，王昕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今天在警察局呆了一上午才出来，又冒着倾盆大雨跟人撕x，王昕早就嫌自己身上黏糊糊的了，跟汤可可说了一句，她扭身便进了浴室。然而此时呆在房间里的王昕和汤可可并不知道，宾馆外一人一鬼一鬼差为了她们两人的安全已经找上门来了。站在宾馆门口，南辞告诉了夏纪自己的父母已经赶到警局了，然后一脸好奇地询问：“你是怎么知道她们两个在这家宾馆的？”

“秘密。”

夏纪高深莫测地看了南辞一眼，“不过，我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宾馆了。”

“为什么？”

“脏东西太多。”

啊？见夏纪已经率先进了宾馆，南辞赶紧跟上前去。“建议你，最好不要太集中精神观察四周。”

夏纪如是说道。然而，好奇心是能害死猫的。越不让人看的东西，一般人的反应就是越想看。南辞就是这反应。她心里跟猫抓了一样异常好奇，她伸手抓住夏纪的袖子，稍微安心了一点，然后小心翼翼地扭头向一边，而后她看到了……一个只有头没有脸的长发女鬼。重点是那个女鬼就贴在她的鼻子跟前，差一公分就能和她脸贴脸了。“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还没叫完，就被夏纪一把捂住了嘴：“我可不想还没到楼上就被保安请出去。”

南辞被这么一吓，精力一涣散，忽地就看不到那女鬼了。不过她还是哆哆嗦嗦地抱紧了夏纪的腰，小声颤抖着说：“鬼……”“我知道。”

夏纪的反应再正常不过，她也不把贴得太近的南辞从自己腰上扒下去，反而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明明行动上男友力max，嘴上却坏坏地笑了：“让你刚刚不听我的。喏，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给你形容，然后你选择性地观看一下。靠门那有个蹲在门边的双面脸小女孩，花盆旁边是一个阴森森的老爷爷，楼梯口有个身材不错的性感女郎，可惜没有头……”“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

南辞就差把脸整个埋到夏纪的怀里去了。周围人眼观鼻鼻观心，见的世面多了他们也不觉得奇怪。真是，不就是两个姑娘搂搂抱抱地进宾馆了嘛，算什么。就是可惜了，多标致的两个小姑娘啊，结果人俩看对眼了。夏纪笑笑，不再逗她，然而另一只手则暗地里简单结了个咒术，将跟在两人身边的南颖颖包裹在其中。这些厉鬼最喜欢吃的就是刚死的新鬼了，原本他们看着刚进来一个懵懂的小萌新（南颖颖），一个个都狼哇地盯过来，没想到转而旁边就传来了一阵可怕的灵力威压，接着那个小萌新就被一层保护罩笼得严严实实的。转头一看，卧槽这不是最近在这一片都赫赫有名的鬼差么，没想到真人这么霸总。众厉鬼为了性命安全，只得低头装路人，不再盯着南颖颖流口水了。在一众活人诡异的视线中，在一众厉鬼看风景的心情中，夏纪搂着南颖颖上了楼。宾馆可是各种小说里出现事故的高频场所，现实生活中亦是如此。况且宾馆鱼龙混杂，厉鬼们同样喜欢盘踞在此狩猎。所以夏纪基本是能避开过来这里就避开。关于飘荡在人界的鬼的由来，极少一部分是从鬼差手下逃脱的，绝大多数野鬼都是为厉鬼所杀。譬如心中有极大怨气的人自杀而死，接到紧急任务的鬼差来不及阻拦它杀人，于是这个厉鬼所杀之人便会成为野鬼。野鬼的出现都是鬼差失误一手造成的，所以这个野鬼身上的业障都会记在鬼差身上。野鬼也是可以修炼阴气的，和修炼灵力的道道差不多，只不过它们积攒阴气需要杀死活人或吃掉比自己弱的野鬼。只要见血，野鬼就变成了厉鬼，除非想变成别人的美餐。所以在鬼差的眼中，野鬼和厉鬼这两个词基本可以画等号。修炼到一定境界的野鬼也是可以通过类似念力传音一样的方法传递信息的。而夏纪哪里知道，她来这个宾馆的消息就如同旋风般在野鬼们的联络网里传开了。画风大概是这样的——“哎哎，听说一号人物刚到X宾馆。”

“卧槽他大爷的，老子原本已经差不多上了一活人的身，就等着他把妹子们吊来供老子享用了，一号人物居然来了？你他娘的一定是在逗我。”

“给楼上点蜡。”

“点蜡+1。”

“你们在说谁？一号人物不是前阵子刚被黑风那家伙撕碎吃掉了么？”

“楼上你的消息太闭塞了。十天之前黑风就已经被现在的一号人物干掉了。”

“……什么时候来的这么个猛人。”

“那边新派来的呗。见鬼杀鬼，简直没有人性！不对，没有鬼差性！”

“是啊，这一片的鬼差就属她抓的鬼多。我刚刚就在X宾馆大堂，看见她的时候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她竟然没动我们！”

“……你确定她不是想过后处理你们？”

“楼上你不要说话QAQ！”

当然，会在念话里乱叫唤的大都是一些刚刚修炼没多久，还不知深浅的“年轻”厉鬼。真正行恶妄为的厉鬼谁没事闲的会上去跟一群小屁孩唠嗑。不过这个叫夏纪的鬼差真的是在一再触碰他们的底线。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她没招。鬼差与厉鬼之间是有不成文的规定的。只要鬼差们不大肆捕杀厉鬼，厉鬼们也不会妨碍鬼差差人。甚至有时有些鬼差看到厉鬼会放过他们一马，这里面大有讲究。但夏纪每每都是碰到厉鬼就杀，不让她看见还好，只要让她瞧见了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一触线的举动显然激怒了厉鬼们，他们决定给夏纪一点颜色看看。于是去请来了本市最厉害的厉鬼黑风，谁知道黑风根本没挡过夏纪三招，就被夏纪生擒了。还当着众围观鬼的面把黑风塞进了鬼车里，简直要多打脸有多打脸。厉鬼们这个气啊，他们显然不愿意就这么屈服。实力比不过咱们可以靠人多嘛，明的不行咱来阴的。于是集结了比较厉害的十几头厉鬼埋伏在夏纪回家的路上。哼，要知道有多少自命清高的鬼差都是输在了单打独斗上。黑风那家伙就是太孤傲，不肯多带几个小弟才败在了小小一个鬼差的手底下。然而事实告诉他们，在绝对的实力下，人多也不好使。不过这次好歹让夏纪多出了几招，而且到后来她也懒得活捉了，直接出杀招，十几头实力中上的厉鬼没出十分钟就全部灰飞烟灭。开玩笑，跨级战斗是说着玩的吗。要是黑级上面还有别的等级，照样灭他们妥妥的。现在就算是青站在夏纪面前，都不敢保证能不能占上风，更何况一群修炼还不到一百年的小鬼。哪个鬼差也不是糊弄当上的，起码都是在鬼城熬了上千年，他们不出手灭这些厉鬼显然是因为他们已经麻木了，自己出手多麻烦，不如装看不见，相安无事。更何况，他们也不像夏纪这样有绝对的把握一人单挑一群鬼。但夏纪不是，她怕过谁，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厉鬼们就是被打怕了的那帮。见恐怖的一号人物今天心情好，没有跟他们计较的意思，X宾馆里的一众厉鬼收拾收拾家当赶紧跑！宾馆大厅里的人非常讶异地觉得空气比刚刚清新多了。嗯，一定是错觉。引起了厉鬼界一场动荡的夏纪对此毫不知情并且正撩妹撩得开心。果然妹子抱在怀里软乎乎的很舒服。到了房间门口，夏纪才松开了还在发抖的南辞，而且抬手弹了她额头一下。南辞捂着脑袋吐吐舌头，就当是无声的抗议了。她抓着夏纪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观察一番四周，并没有看见鬼影，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姐，果然哪怕是变成了鬼，还是你好看。”

南颖颖对于南辞这番不着调的感言表示无语。抬手敲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里面的人也警惕性很高地没有开门让她们进。不过汤可可哪里知道外面站的是什么人，鬼差好么！她以为鬼差平时都是怎么进的别人家门！撬开的好么！【才怪老一辈鬼差总是在差鬼之前很有礼貌地敲敲门，这一举动逐渐流传下来变成了传统。可惜到了他们新一代鬼差这里显然不够看了。到现在人界都有传言说听到有人敲门不要急着开门，说不定是鬼差来敲门，明显敲门这种彬彬有礼的法子应该升级换代了。子木曾经开玩笑地说，还敲什么门啊，直接撬啊！鬼差来撬门，这听上去多带感。不过他一说完这话就被夏纪几人糊了一脸。惊愕地看着房间门在自己没动的前提下就打开了，汤可可有些恐慌地后退两步。外面站着的显然是今天在警察局见过的南辞以及夏纪。“你们……干什么？”

毫无擅闯房间罪恶感的夏纪径自走进屋里，四处看了看，转身问道：“那个女孩呢？”

“她，她在洗澡。”

汤可可总算镇定了下来，她努力拿出平时王昕的气势，作出趾高气昂的样子，“你们赶快离开这里，不然我报警了啊。”

拦下试图解释的南辞，夏纪一脸兴味地看着汤可可：“你报啊。”

她甚至在床边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麻蛋她竟然觉得夏纪这样有点帅怎么办。南辞捂着脸谴责自己。汤可可咽了咽口水，她扑到床边的客服电话旁，拿起来却发现里面是刺刺拉拉的声音。掏出手机，没信号。想离开这个房间，房门锁了，而且她在屋里居然打不开！……wtf！王昕一出来就见到了这样的奇景。夏纪和南辞悠闲坐在床边，反而是汤可可坐立难安，而且站得离夏纪两人要多远有多远。鬼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怕这两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王昕擦干了头发，皱着眉头看了两眼南辞，又将目光投向夏纪。“她们不让我叫你。”

汤可可这话说的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保护你们的安全。”

夏纪如此答道。王昕显然不信，于是她又做了一边刚刚汤可可做的那一系列事情。得到的当然是同样的结果。“你到底想干什么？”

“唉，都说了是保护你们，你们却不信。”

夏纪叹了口气，她忽然抬眼看王昕，将她看得一愣，“你和章明溪是怎么结下仇的？”

一听这话，王昕脸上顿时满是轻蔑，她靠着墙上下打量了夏纪两眼，冷笑一声：“就为了探听这件事，你装神弄鬼了半天？”

夏纪耸耸肩，没有否认。“你问我就说啊？”

王昕显然没把看起来与她们同龄的夏纪放在眼里，“都说了南颖颖不是我害死的，二位请回吧。”

夏纪没有回答，她唰地站起来，抬腿却没有走向门，反而是来到了王昕面前。王昕忽然有些紧张，紧接着她想起自己高中打了那么多次架从没有输过，再看看夏纪这小胳膊小细腿，顿时放下心来，继续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夏纪：“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啊，我看你……”王昕话刚说一半，就见面前的夏纪面无表情地举起拳头，猛地朝自己砸来，王昕下意识地一闭眼睛，就听耳旁传来了咔咔的碎裂声。卧槽这女人还是人吗？居然把墙砸裂了！在王昕惊恐的目光中，夏纪的拳头就砸在她的耳边，再偏一厘米就砸在她脸上了。夏纪没有收手，这体位与壁咚无二。她眼睛一眯，抬起另一只手捏住了王昕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夏纪本就比王昕高，这一番动作下来竟让王昕两腿发软。王昕发誓这个女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是带杀意的！“谁让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

眯眼，杀气毕露。“对不起……”王昕惊恐地瞪着眼睛，早就没了刚才的气势。夏纪冷笑一声，收回手，拍了拍手上沾的灰：“说吧。”

与王昕同样惊恐的还有南辞和汤可可。最为惊讶的那个就是南辞了。夏纪可是刷新了两次她的世界观。原本她以为住在自家楼下的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后来她的捉鬼师身份让南辞再看她时自带一层雅痞滤镜，结果今天，夏纪把南辞对她的感官生生扭转成了霸总=口=。但是，很奇怪的是。南辞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她竟然一点也没有觉得违和。是的，她的确惊讶，但是惊讶过后却没有一点生硬的感觉。就好像夏纪本该就是这个样子，所有的都是真的她。“她，她爸喜欢赌博。输了钱，我，我爸就把钱借他了。”

在夏纪善意的目光里王昕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事情经过，“呃，是高利贷。”

“继续。”

王昕咽咽口水，她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夏纪的表情：“后来那个贱……不是，是章明溪她知道了这件事，就来闹，我没当回事。结果她就报警了。然后我爸好像找人收拾了她爸一顿，说是看在和我是室友的份上这一次暂且不动她。后来她爸就自杀了。”

难怪，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但是。”

王昕忽然拔高了声音，她有些急迫地想要撇清自己和南颖颖的关系，“南颖颖真的不是我害死的，我发誓！”

“我知道。”

夏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转而道，“可惜章明溪不知道。”

就在这时，酒店门被敲响了。室内几人几乎下意识地都把目光投向夏纪，她直盯着房门，走上前去握住把手却没有立即开门：“哪位？”

“客房服务。”

外面传来女孩的声音。那是！王昕和汤可可的眼神一下变得很惊慌，不过在夏纪的注视下渐渐安静下来。夏纪当然知道，这是章明溪的声音。她到底还是来了。一如她说的，为南颖颖讨回她心目中的公道。王昕和汤可可下意识地冷汗一身，听了夏纪刚刚说的话，她们也基本上能想象章明溪来找她们肯定不是聊天喝茶了，此时不由得惊惧。夏纪朝身后看了一眼，南辞和南颖颖并排坐在靠门的床上，而王昕和汤可可很懂事地躲到后面，于是一旋把手，开了门。几乎是在门开启的瞬间，白光一闪，在南辞等人的惊呼声中，夏纪淡淡地一侧身，握住了章明溪纤细的手腕，轻轻取下她手里握着的刀，将人扯进屋里来，顺手关上了门。“女孩子家家的，别总舞刀弄枪的。”

在王昕几人目瞪口呆之下，夏纪面无表情地将那把足有七八厘米长的刀撅成两半，像掰断一根饼干棒一般轻松。我勒个去，知道她强悍，没想到强悍成这样。王昕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及时认错真的是太明智了。章明溪显然没想到第一击就失败了，而且来开门的还是夏纪。她有些迷茫地看了眼屋内的阵容，脸上逐渐聚集起愤怒：“你们是一伙的？”

“小姑娘，你这样看世界，整个世界都是你的敌人。”

夏纪忽然捂住了章明溪的眼睛，在她耳边悠悠地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章明溪便浑身无力起来，她被夏纪半扶着带到床边坐了下来，此时的她别说有那个力气举刀捅人了，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都是个问题。“你对我做了什么？！”

虽然身上没有力气，但章明溪还是死死瞪着夏纪。“为了让大家能和平地聊天，只能这样做了。”

夏纪耸耸肩。见王昕几人依旧带着狐疑的眼光看自己，她轻咳了一声道：“点穴听说过吗？”

众人恍然。……呸。当然不是点穴，她给章明溪用了点负面咒术而已。“现在人齐了。”

夏纪拍拍手，端起纯良的微笑，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这微笑有着几分顾云的影子，“我们可以开始解开误会了。”

“有什么误会的。”

章明溪只觉得身上一点力气提不起来，她费力地转头盯着王昕，将王昕盯得毛骨悚然。“都说了南颖颖不是我杀的！”

王昕唰地站起身，她快被章明溪的眼神逼疯了，“还有你爸的事，那和我没关系，都是我爸的主意，我也不知情！看你不爽是因为你总针对我，至于南颖颖。”

王昕咬咬牙，不管不顾地说：“我骗了你，不是因为你我才针对她，我看她不顺眼很久了。卢方学长，你不是知道吗！他天天围着那丫头转！”

“你喜欢卢方？”

章明溪瞪大眼睛，“所以你就……”“没有！”

王昕跺跺脚，好好一太妹眼眶都被逼红了，“我只是看她不爽，怎么可能因为这个杀人！”

“好了好了。”

夏纪一扶额，她才不想听这些校园狗血三角恋，现在重点是让章明溪相信南颖颖不是王昕和汤可可杀的。“我不信她们。”

章明溪狠狠地转过头去，认了死理不松口，“当时屋里就你们三个，不是你们推的难道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这根本不可能，我去买饭的时候她还跟我说让我多买一份回来，说妹妹中午要来。怎么可能转眼就想自杀了？”

说着，章明溪抬眼看了南辞一眼。突然被点名的南辞显然愣了一下，姐姐中午买饭竟然想着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坐在自己另一侧已经成为鬼魂的南颖颖，南辞忽然鼻子一酸。僵局。夏纪叹了口气，正想着该怎么劝解时，袖子忽然被南辞拉了拉。“夏纪，姐姐不是告诉我们了吗，她不是被害的。”

南辞此时眼里盈满泪水，她如今只想让南颖颖了却心愿早日安息。听了这话的王昕三人脸上显出古怪的表情。“你觉得她们会信么？”

夏纪抱着肩膀，定定地看着南辞。“帮帮我。”

南辞看着夏纪的眼神从恳求几乎变成哀求，“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明溪她们也见到姐姐？”

只要让她们也能看见姐姐，再由姐姐出面解释，章明溪就一定能相信。“你是说，颖颖现在在这里？”

听了这话，浑身无力的章明溪都挣扎着扶住南辞的肩膀，几乎是用看救命稻草的眼神看南辞，“你是认真的吗？”

南辞淌着眼泪点头，她指向自己身边：“她一直在这。”

夏纪看到南颖颖随着南辞的指引站起身看着章明溪，却也知道好友根本不可能看见自己，南颖颖的脸上不由得挂起苦涩的笑。“颖颖，颖颖你在那吗？”

章明溪听了这话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几乎扑倒在地上，被南辞扶住的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四周，却终究失望地笑笑，“你们骗我吧，颖颖怎么可能在这。不就是合起伙来想劝我放弃报仇吗，呵，也不至于说这种话来骗我。”

说着，她扭头看向搀扶着自己的南辞：“你不是颖颖的妹妹吗？怎么跟害了你姐的人同流合污？”

南辞拼命摇头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夏纪。她知道自己这样太过为难人，但是现在除了夏纪，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唉。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抬眼看向站在床头的南颖颖，夏纪忽然开口：“如果用你千百次轮回攒下的福禄去换取最多一分钟的回光返照，你愿意吗？”

王昕三人同时一愣，夏纪在跟谁说话？难道真的是南颖颖的鬼魂？南颖颖此时也是一怔。然而还没等她想清楚，耳边就传来了夏纪的念话，看样子是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你本就是意外而死，再也无法进入轮回。去往阴间后会在鬼城修炼以度过余下阳寿，前世积攒的福禄对你在鬼城的修炼极有裨益，损失了这些福禄，下场基本上就是灰飞烟灭。你想好再回答我。”

空气也就静了几秒，而后南辞见到自己的姐姐缓缓点了点头。夏纪也不多言，这样的事本就是越权，对她自身的福数也有所减损，不过她早已是黑级之身，对这些看得很淡了。再者，不知为什么，她很想让南辞欠自己一个人情，冥冥之中夏纪总觉得她与南辞之间有什么联系。她当然不知，自己当下这个举动，彻底改变了今后发生的一切。此刻，只见夏纪走到南颖颖面前，手指轻轻在她额头点了一下，便牵扯出一条条银色丝线，随着夏纪手指的动作，丝线在空气中飘飞，逐渐绘出一个奇怪的图案。事实上这番图景只有夏纪与南颖颖能见到，包括南辞在内的其他活人只能看见夏纪在空气中挥舞着手指，不断做出奇怪的动作，却不能看到那些银色丝线。三两下过去，一个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阵法在空气中形成，绘制阵法所用材料全是南颖颖身上背负的福禄，也就是那一根根的银线，所幸是足够绘完。阵法成后忽然一亮，随即便消失在了空气中。而后，章明溪三人便见到了毕生难以忘记的情景。原本已经故去的南颖颖的存在，在空气中一点点凝为实体，就如同她坠下楼之前那一秒的样子，不沾一点血污。“有什么想说的快说。”

夏纪说完这句话，就默默地靠在墙上不再多言。南辞一面惊奇，一面感激地看了夏纪一眼。跟在姥姥身边见过许多事情，自然也知道这种有违天道的事一定是会折损施法人自身福禄的。这个人情，她记下了，以后只要夏纪一言出，她一定不退一步。章明溪难以置信地捂住嘴：“真……真的是颖颖……？”

说着就想扑上来。南颖颖后退了一步，躲开章明溪的怀抱。她深知自己现在依旧是灵魂状态，不能与章明溪接触。但张了张嘴又发现现在可以说话，不禁心里一喜，连忙将自己想要表达的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明溪你别过来。人鬼殊途，你不能靠近我，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王昕她们推下去的，你不用为我报仇，我不怨谁。至于你父亲的事，以前我就一直想劝你，但一直找不到时机，现在恐怕是最后的机会。”

南颖颖顿了顿，看向章明溪的目光是浅浅的哀伤：“感到愧疚的时候就要好好道歉，无论是对谁。转嫁责任只是暂时的逃避罢了。”

章明溪忽地愣住了，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她鼻子猛地一酸。“还有王昕。”

被点名了的王昕赶紧站起身，紧张地看着南颖颖。“人在做天在看。”

南颖颖果然不负她毒舌的盛名，“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经过这件事估计你应该信了因果循环之说，劝你父亲自首吧，不然来日他一定会遭报应的。”

王昕早就没了之前的威风，不如说，在看到南颖颖现身的时候她就腿软的不行，此刻赶紧呐呐地应了。旁边本就胆小的汤可可自不必提，早就晕了过去。“姐……”南辞颤抖着问，“你是怎么死的？”

南颖颖看着自己这个“妹妹”，以往每每看见她，总觉得她是那么的碍眼，分走了原本全部属于自己的亲情，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幼稚。她失笑一声，看向外面乌云密布的天：“阴天了，我去窗台收衣服，踩在凳子上，不知怎么一失神，脚一滑就摔下去了。”

……见识过各种死法的夏纪对于这种死法表示跪服。章明溪想起自己回宿舍时，被风刮掉在窗台地上的衣物，忽然失声痛哭起来。“照顾好爸妈还有姥姥。”

说完这句话，南颖颖彻底消失在几人的眼中。南辞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凝聚精神也看不见南颖颖了，一时间不由得恍惚。看来她视鬼的能力是不稳定的。夏纪轻轻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小小房间内众人的心情不予理会，她再次掏出了手铐，这次啪地一下便拷在了南颖颖的手腕上：“走吧。”

回到家时已经临近傍晚了。雨早就停了，一场大雨过后，整个城市都变得清新了许多。夏纪其实很喜欢雨天，但这个雨天却让她高兴不起来。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开门却发现竟然是南辞。她眼眶还是红红的，看着夏纪半是感激半是愧疚地道：“谢谢你帮了我姐。”

夏纪半靠着门，没打算把南辞迎进屋里坐，她现在很累，想睡觉。之前帮南颖颖施法消耗了她大部分灵力。“不用在意，分内的事。”

“那个，我马上就要回老家了，刚才姥姥打电话来说，让我一定要带你回去见她，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相告。”

南辞看出了夏纪眼底的疲倦，不由得语速飞快地把话说完。她越说越不好意思，吸吸鼻子接着道，“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奇怪，但姥姥她从来都不是说话随便的人，这样做一定有她的意图，所以，能请你跟我回家一趟么。”

眯眯眼睛，夏纪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反而问道：“她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具体的没说，不过说是如果你问起，就说这是一个古老的约定。”

南辞也打心里觉得姥姥这个举动太过奇怪了。姐姐刚刚意外去世，姥姥打电话过来第一个问的不是姐姐，竟然是夏纪。姥姥是什么时候认识夏纪的？而且，她好像对姐姐的死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这样想着，南辞打了个哆嗦。古老的约定。夏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三界大战时做出的预言，四个天命之人将再次聚首。这不就是约定么？“好，什么时候动身？”

南辞惊讶地抬起头，她竟然答应了？原以为听到这么荒唐的请求，夏纪一定会拒绝的！“现，现在就走。”

南辞激动得脸上有些泛红，“我养父母还要留在这处理姐姐的后事，姥姥说一定尽快把你带回去，我已经订好车票了，凌晨就能到。”

……原来人家已经全都安排好了。夏纪叹了口气道：“你家，真的没有宠物吗？”

“呃？”

怎么又是这个奇怪的问题。夏纪凝视着南辞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她一样：“像是乌龟、猫咪？或者你有没有喂养什么野猫？再不济，去动物园看过老虎么？”

盘在夏纪手腕上的小火深感无语，它家主人真是不死心啊。都测试过那么多遍了，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小丫头怎么可能是天命之人呢？听到夏纪这话的南辞愣了愣：“我，我没养宠物。但是我老家有一只乌龟，是姥姥养的，算么？”

虽然不知道夏纪反复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但现在来讲只要是有什么能帮到夏纪的，南辞都会想试一试。小火惊讶地给夏纪念话：“该不会她姥姥才是天命之人吧？”

……看来只有跟她回一趟老家才能知道了。凌晨一点多，夏纪与南辞终于来到了这个热闹的小镇子。说是镇子，其实和城市来讲没有什么差别。反而在住房上比城市还要舒适。几乎家家都独门独户，一家一个大院。半夜的小镇拥有堪比城市的热闹繁华。各式KTV、酒吧在这个时候欢腾起来，霓虹闪烁着映亮整个夜晚。南辞却带着夏纪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座寂静的房前，所有的尘世喧嚣在这座房子面前都仿若隔世。虽说看起来有翻修的痕迹，但却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古老气息。南辞给夏纪介绍，这是栋老屋了，自有家谱起，这栋屋子便一直没有推倒翻盖过，最多是装修巩固，算起来至少有千年历史。堂屋灯火通明，一位看似平凡无奇的老婆婆显然已经在屋内恭候多时了。夏纪第一眼看到南辞的姥姥时真的没有其他感觉，无论是外貌还是穿着，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七旬老人。而且看样子，南辞的姥姥也不是天命之人。夏纪不禁困惑起来。“姥姥。”

南辞进屋一见姥姥，顿时扑上前去，被老人家毫不留情地拿烟袋敲了脑袋，“别那么咋呼，还不快招呼人家坐下。”

南辞面上不高兴地嘟起嘴，但行动却很麻利地邀请夏纪坐下。夏纪微微一笑，问过好后，学着姥姥的样子席地而坐，面前是一方矮矮的桌子，上面摆了刚刚沏好的茶水。在南辞为夏纪倒茶时，姥姥一面默不作声地抽着烟袋，一面抬头细细打量夏纪。夏纪就那么淡笑着任由打量，直到两杯茶倒完，南辞才发现自家姥姥已经快把人家妹子盯出窟窿了。“姥姥。”

嗔怪着推了一下姥姥，南辞责怪道，“人家小姑娘好看也不能总盯着看啊，把人吓着了怎么办。这次要不是有夏纪，姐姐的事……唉，具体的我之后再跟您讲。总之我欠了夏纪一个大人情。”

姥姥呵呵一笑，磕了磕烟灰，状若无意地感慨着：“可不是小姑娘咯。”

夏纪眼睛微微一眯。“你叫夏纪是吧。”

姥姥一面说着一面试探着夏纪的反应，“同龄人大多叫我阿凤，夏姑娘也这么称呼我吧。”

“姥姥！”

南辞惊呼出声。她姥姥是脑子糊涂了吗，怎么会让夏纪以同龄人之礼相待？夏纪闻言轻轻一笑：“您这是在试探我吗？”

要真论资排辈，夏纪活了三百多年，自然当得叫这么一声阿凤的。只是不知道这番试探是什么用意，夏纪自然不会轻易表露。南辞一脸雾水。什么鬼，她姥姥到底在和夏纪打什么哑谜？阿凤听了这话不由得眯眼笑起来：“怎会是试探。我南家守护神兽无数岁月，总算将故人盼来，自当以上宾之礼相待。”

“我不是故人。”

一听这话，夏纪顿时放下心来，嘴角漾开一抹笑意，眉宇间的柔和给那绝美的容颜增添了不知多少光彩，让南辞看呆了去，“不过，我却是来应故人之约的。”

一听这话阿凤笑得更开怀了。“姥姥！”

南辞赌气地摇晃着阿凤，只有她一个人不明就里的感觉真不好。“小辞啊。”

阿凤忽然握住了南辞的手，语气是南辞从没从姥姥那里听过的温柔，“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不知何时，自家乌龟慢腾腾地爬到了桌子上，一点不怕人的样子，圆溜溜的眼睛打量完夏纪打量南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