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京,白氏主动让出车窗的位置,让女儿方便探看。“等咱们安顿好,娘带你四处转转。”
农历八月,若在西北早已入秋,早晚开始凉下来,而京城却还是盛夏的模样,南来北往的行人,穿着轻便的衣衫。若是到午时,走几步被日头烤着,汗流浃背。沈清宁透过纱帘向外看,街道两侧到处可见行人,偶尔还有镖队和商队路过,挑着担子的货郎不住地吆喝,摊位前都会有人驻足。百姓日子过得好,有闲钱花用,京城的确比衢州繁华许多。难怪,这里是大齐百官的向往之地,沈焕使出下作手段,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也要留京。行了一个时辰,车队早已远离城门,往东边行进。东贵西富,在东边,有一部分官员府邸,不过这里属于外城,没有太大的官职。“你苏姨母说过,这些官家小姐,最喜抱团。”
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还是那些个大人们搞小团体,狐朋狗友三五人凑在一处,却看不上同等官职的外人。对于狗眼看人低的,不必理会。白氏有一颗玻璃心,总担心女儿被欺负,为此焦虑不安。“娘,您晓得女儿的本事,怎么会受气呢?”
沈清宁握住白氏的手,距离京城越近,白氏的焦虑感越重。在她来看,娘亲以往不太与人打交道,现下突然换新环境,还不能马上适应。“娘,您若喜欢过清净日子,就少些应酬,不碍事的。”
对于沈清宁来说,找个三观一致的朋友很难,所以她对这方面并不强求。就算需要走动,也只是见面点头的关系,根本不用在意对方的想法。“不行,若娘不出门走动,怎么能让那些人知道我是神医的娘?”
脸上有光的事,白氏才不会躲过去。因为无子,她沉默十几年,靠礼佛来打发时间,只有白氏知晓自己过得有多空虚。“以后女儿每次看诊,都先自报家门。”
沈清宁靠在白氏的身侧抿嘴笑,每次都被娘亲说得极其不好意思,又不好打断,因为白氏在很认真地炫耀。已经临近午时,日头火辣,不久前下过一场雨,树叶上却找不到半点水渍。沈清宁想为娘倒一杯凉茶,尴尬地发现水壶见底。她特别调配的凉茶,喝了清爽,爹娘很喜欢,马车上剩的不多了。“正好,前面有一间药铺,咱们马车停靠一下。”
这条路对白氏来说很熟悉,再过几条街道,就到了侄儿白慕言的府上。“天热,给你表哥也备上一些,降降火。”
白氏似乎想到了什么,特地嘱咐沈清宁一句。“好。”
沈清宁抽了抽嘴角,连忙应下,她倒不是舍不得凉茶,京城随处可见茶寮,一文钱就可以喝上一大碗茶水,两文钱无限续饮,凉茶和大白菜一样,又不是贵重之物。娘亲特地嘱咐一句,很可能并不是惦记侄儿,而是准备向白慕言炫耀。果不其然,还不等沈清宁下马车,白氏小声地嘟囔道:“慕言这孩子可以喝到清宁调配的凉茶,真是好运气啊!”
一句话,引得沈清宁一个趔趄,凭借她多年经验,沈清宁平稳地落地。“小姐,夫人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玉屏露出一抹不自在地笑意,她承认自家小姐最好,却也不会和夫人一样。“娘亲高兴就好。”
沈清宁苦笑道,“以后你们就习惯了。”
娘白氏宠溺她,沈清宁也想宠着娘,况且,白氏不是一个拎不清的人,在大是大非上相当明理。进入到药铺后,有伙计上前接待,看到沈清宁递过去的方子,麻利地抓药。“多谢伙计。”
沈清宁给了药钱,又给伙计塞铜板打赏,她不晓得京城里的规矩,但经验告诉她,打赏一些银钱准没错。“小姐,请留步。”
伙计收下铜板,唤住沈清宁道,“小的看方子上的几味药材,估摸您是调配凉茶的方子。看您风尘仆仆,应是初到京城,小的想给您一个提醒。”
通常这类提醒非常有用,沈清宁停住脚步,对伙计道谢。“若凉茶的方子是您的,还是不要在同一家药铺买药。”
京城和别的城池不同,药铺的伙计都要经过层层选拔,比方他,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在看过药方以后,他全部记下。若是很私密的方子,在同一家药铺买药,方子流出去,就会贬值。沈清宁谢过伙计,突然发觉京城是一处神奇之地,环境复杂,当然人的心眼也有点多。“你瞎吗,看不到我家小姐路过?”
沈清宁带着玉鸳玉屏刚出门,玉屏走在前,刚好和隔壁珠宝铺子出来的主仆撞到一处。一个穿绿衫的丫鬟仔细打量沈清宁,见不是熟面孔,估计是哪里来的乡巴佬,极其嚣张地骂道。“小蹄子,还不给我家小姐赔不是?”
玉屏踩到那位小姐的缀着珍珠的缎面鞋,上面留有一个清晰的鞋印。玉屏先一步出门,对方却视而不见,以为玉屏会让路,结果就造成两方人冲撞在一处。“你……”玉屏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就要找绿衫丫鬟理论,被沈清宁拦住,冷声道:“玉屏,本小姐是如何教你的,你都忘了?”
玉屏脑子有片刻空白,随后她迟疑片刻,还是走上前,在绿衫丫鬟以为她要低声下四道歉之时,扬起手,啪地给绿衫丫鬟一巴掌。“一个不够。”
沈清宁气场全开,先不说冲撞在一处不全是玉屏的错,哪怕玉屏有错在先,对方开口一声小蹄子,就应该再挨一巴掌。嘴巴不干净的人,只能靠巴掌教训。“哪里来的野丫头,你知道我家小姐是何人?”
绿衫丫鬟不可置信地捂住脸,给了沈清宁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她家小姐经常参加赏花会,从没见过眼前这号人,多半是低贱的商户,跑到东城来碰运气。这在京城里,几乎是潜规则,大家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