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震心下一动，他看着这些药材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毛。“魏征府上的药材居然这么齐全。”

袁青兰点了点头，向着叶震一一数着摆在木桌上的药材，“大黄、枳实、川朴、犀角、羚羊角、黄连、黄芩、车前、泽泻、连翘、牛子、桃仁、红花、紫草茸、紫花地丁。”

袁青兰指着犀角和羚羊角，“这两样是我加进去的，皇上御赐的药材，犀角很珍贵，然而本来都没有想过它们能够用在什么地方，没想到在这里排上了用场。”

叶震听不太懂，十分赞许地看向袁青兰，“有这些药材，鼠疫的问题应该可以迎刃而解了。”

然而姬离火看着那些药材，微微蹙眉，“虽然这些药够了，但除了犀角和紫草茸及紫花地丁，其他药材的药力不够强劲。”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因为不远处还有没有睡觉的村民在焚烧今日里死去的人的尸体。袁青兰的到来对于他们来说是定心丸，若是此时对他们说这药的药力不够怕是立刻就会起暴乱。袁青兰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努力打起精神，“对于轻症来说，服用这些药倒是可以阻止病情恶化，但是.”“但是什么？”

袁青兰一脸认真地看向叶震，“这种疫病，并不是说一两天就能好的。这里的环境是个大问题，众人住的地方都不算干净，现在的药量只够发病的人服用，对于尚未感染的人来说并没有多余的药可以给他们服用了。”

袁青兰看着灯火通明的难民所，病魔带来的死一般的惧意恐怕是没法儿被这点灯火给照亮的。“现在的难民所，就像是一个鼠疫的培养蛊。”

叶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要战胜疫病，就要有长久战斗下去，众人齐心协力的准备。此时院子里忽然有一个人狂躁了起来，扯着被子在抱着自己的身体四处扭曲。“杀了我！杀了我！”

那个在袁青兰身边打下手的人反应很快，一下子就闪到了那人的身边，扒开了他的领口。此时那人的脖子已经十分红肿，手脚的指甲发黑，浑身四处都有黑黄色的脓包，看上去已经没有人的样子。“药熬好了！”

打下手的刚要接过袁青兰手里的汤药，接过袁青兰眼眸中的光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她收起了碗，闭着眼睛面对那个挣扎的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袁姑娘怎么了，把汤药给我啊。”

那人死死按住那人挣扎的手臂，而叶震按住他四处乱动的腿。“他已经没有救了。”

袁青兰的语气淡淡的，但是眼里带着十足的不甘和不忍。果然如她所言，话音未落那人就猛地朝着上方吐出了一大口黑红色的血液，接着如同一块破布一样歪着头断了气，死不瞑目。“把他抬走火化了吧。”

叶震看着几个蒙着面的穿着粗布衣的难民所的人，心里觉得十分不好受。他看向了帮忙打下手的人，那人的袖口上沾上了那个人吐出的血液，他正发怔地盯着那处看。“你还好吗？”

叶震有些担忧，“要不先把这衣服换了吧。”

“叶大人不必担心。”

那人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从膝盖处抽出了一把匕首，“嘶啦”一声把那处布料给割了下来。姬离火看着他动作，走到他身前，“你把布料扔下，退后些。”

那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叶震知道她要做什么，也跟着退后了。姬离火的指尖一瞬间冒出了五小簇火焰，她将火焰一下子释放到了那块布料以及刚刚被那人喷出血的被褥上，火光刹那间照亮了周围的空地。他怔了怔，然后后知后觉地说道，“多谢姑娘。”

“不必客气。”

姬离火看着眼前燃起的火焰，“你应该是很不想去那边烧尸体的地方吧。”

抬走尸体的几个人反应很快，但是忘了把带着血液的被褥也给拿走。这人刚刚跑得比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快，应该是十分在意这些同病相怜的人的。那人也站了起来，神情有些带着十足的哀伤，“难民和天底下的穷人一样，到哪儿都是被人轻贱的命。”

“活着就得被压榨劳动，死了就如同破布一样被扔掉。”

一阵风吹过，火光摇曳着逐渐变冷。“至少我不想放弃这帮人。”

叶震这么说着，看着地面上躺着的所有的病患，然后看向了那人，“袁姑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一听到消息就急着赶过来了。”

那人的眼里泛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有些不解地看向叶震，“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若你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还肯为要把难民赶到匈奴的帝王卖命？”

这话一出姬离火和袁青兰都有些惊诧，叶震看着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似乎是知道自己失言了，于是把头瞥向别处，“无名小卒罢了。”

叶震笑了一下，从袖口处掏出了一张布条，“难民所里的无名小卒可不会把这个布条给我。”

那人看向叶震，“你是为了问这个么。”

叶震摇了摇头，“是，也不是。你说的’异’，指的就是这次的鼠疫么。”

那人摇了摇头，“鼠疫是我意料之外的。”

“我说的异常，就是这里的住宅。”

“住宅？”

叶震有些疑惑，看向了那一排排的房屋，“有什么问题么。”

虽然看上去没有平常人家的好，但也算是能够让人暂避风雨。“这里的房子，时不时会有一阵香味。”

叶震看向袁青兰，袁青兰点了点头，“虽然被烧尸体的味道掩盖了大半，但是我在靠近那些房子的时候也确实闻到了。”

“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辣辣的，”袁青兰回忆着，“是胡椒的味道。”

“胡椒？”

叶震一下子愣住了，然后不可置信地笑了一下，“怎么可能，这里是难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