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子继续说道：　　“祖师做出这个选择，保留了自己的尊严，但他心中依然是不甘的。”

“而且祖师也知道，以后每一代宗门中的乔楚精英，终究还是会修行到法相境界的。”

“后人他们也会面临和祖师一样的选择。”

“即便是祖师也没办法在失去了那么多先机的情况之下，挑战天庭。”

“但这不代表祖师就这么认命了，就愿意承受这不公的命运。”

方泽心中如同过了电流一般。　　他目光一闪，道：“祖师的选择难道是……”　　吴道子笑了。　　他道：“不错，祖师的选择就是将真相和他所选择的道路告知后来人，而且他留下了思考的路径和一个问题。”

“祖师问后来人每一代成就法相的后来人，你甘心吗？甘心就这么没有发挥全部的潜能，可能就在这数百年的寿元之中归于寂灭吗？”

“你甘心就被这天庭压在下面，露露无为苟且一生吗？”

“你甘心明明可以看到更大更广阔的世界，却被限制在这有限的时间和空间之中吗？”

“若是不甘心，那不妨跟我一样选择。”

“自祖师起，每代成就法相的门人弟子，皆可做出自己的选择。”

“你可以去江湖之中成就衣食之味，也可以就这样归于平淡。”

“一生修行，将肉身留于宗门之中，代代传承，一路走下去。”

“终究有一天，我万里归宗派将会积累出足够多的法相层次真身。”

“而那时候，若是有一位真正的天才达到了更高的水平。”

“这一代代留下来的前辈们的法相肉身，就是打破这天庭不公的武器，是真正地从根本上翻身的筹码。”

“总有一位后来人能在合适的时候，利用前辈们的积累，走出一条自由的新路。”

吴道子看向地宫说道：“前辈们留下法相肉身，不是为了在一时之间赌气用，就是真正的逆天而行的阶梯。”

吴道子指着地宫说道：“我虽然没有达到法相境界，但身为掌门知道一些秘密。”

“若真到了危急存亡之时，地宫中的所有前辈法相肉身留在此处，皆可作为后来人生的阶梯。”

“能否走到他们想要的那一步，也要看究竟当时情况如何。”

“但即便是只有成功的意思，可能前辈们也义无反顾都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方泽听闻这话，眼神看向地宫出神。　　吴道子在那里没有打扰他。　　过了好一会儿，方泽回过神来，他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吴道子转头看向方泽，问道：“泽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方泽长长呼出一口气道：“师傅，有些话我只能对您说，而无法对他人说，其实我踏入这个江湖的时候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江湖中纷乱，我们武者身份在江湖中，在天下已经是高于一般人，但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除了生死、意外，还要付出努力，同时我们的人生已经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了。”

“有一些常人有的幸福，我们可能无法像他们那样体会，但我从未后悔。”

“选择一条道路，就要背负这条道路上该有的一切，无论是欢声还是泪盈这都是我选的道路，我愿意一力承担，绝不吐一个苦字。”

“但一路行来，我也见过太多的江湖术士，尤其是我们万里归宗派。”

“接触的形形人等，也算是人间百态都见过。”

“越是往前路走，成就越高，站得越高，所能拥有的也越多，可是多少也会有一些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甚至走到后面，我的心都开始逐渐地变硬了。”

“见过了太多的尔虞我诈，见过了太多的江湖阴谋，还有悲情悲剧。”

“我也不由得有些改变，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也可能会变成恶龙。”

“我也自我反思过，是否有一天我也会变成那样？我击倒的人的样子。”

“又或者说我击倒的那些人，他们是不是也曾经跟我一样，心中也有所坚持，但没有走到最后？”

“这样的问题我拷问了自己不知多少遍，尤其是这一两年来，经历的事情尤其地多。”

吴道子看着方泽眼中神色，不由流露出一丝关切和共情之色，同时他神色之中也有了一丝担忧。　　方泽继续说道：“这些话我没有跟别人说过，并非我感受不到。”

“就是既然我走了这条路，也要求自己当一个强者，那么一切敏感、多情一面，我都要放下。”

“不管别人理解我也好，不理解我也好，误解也好，我早已置之不理，全力去做自己的事也就罢了，但是终究还是有这样的一份情感在。”

“在我成就法相之前，我也多次审视，明确知道，它在那里，虽然我不表达，可是我知道，这就是我的一部分。”

“这些事我曾经想跟师傅您说，但是我知道是否您似乎承担着更大的秘密和担忧，也不想给你增加更多的负担。”

“让我自己去解决这些事情，还好难不住我的。”

“但一路行来见过那么多，不是很好的人，见过那么多悲剧，我终究还是有所印象，内心之中有些疲惫。”

“不知道这世间，究竟就如同我看到的那样？还是别的。”

“但今日师父您将宗门中的前辈遗体给我看，又告诉了我他们的选择，忽然之间我感觉心中通畅了。”

“我一下好像理解了他们的感受，也问起了他们为什么去选择。”

说到这里，方泽露出了笑容。　　他道：“人啊，总是时不时地需要一些正面的激励的。”

“哪怕是自己尚未做到，只要见到有人做到了，自身都会重新燃起热情和热血。”

“哪怕是成就了法相也是一样，法相终究也是人，而非草木岂能无情？”

“今日见到前辈们的选择，我觉得内心之中受到了激励，我选择的道路并不孤独。”

“在3万年里，无数宗门中的前辈都选择了这条道路，我们虽然没有走在一起，不在同一时代，但让我感觉让我相信，我并不孤独。”

“这就是让我心中感觉到最大的安慰。”

方泽说道，转头看向吴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