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五羊三将翌日,天色微亮,工部尚书范尧锦便带领工部左、右两位侍郎,以及营缮司郎中、员外郎,匆匆赶往五羊关。户部,烛光闪烁,照耀整个部衙,令史、书令史、刀笔吏疾步行走穿梭于各属衙,衙兵整装待发肃立而侍,但有令史递出尚书大人钧令及挂印册本,立即便有一伍衙兵护送一队马车离去。五军都督府十大都督齐现身,亲率牙士纵马奔向各营。辰时四刻,文武百官开始入衙房当值,也就盏茶工夫,六部及都督府上空便有数目众多的信鸽和信鹰盘旋。神雀朝堂难得戮力同心,雷厉风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执行力。京城,国子监、学子息所左近茶楼。一楼已经座无虚席,三三两两围坐在茶桌的多是国子监学子,茶博士姿态优雅,技艺精湛烹调茶汤,学子们是畅所欲言无话不谈。一楼,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刘豪哭丧着脸向季昌明诉苦道:“小昌明啊,先说好啊,你豪哥我如今是两袖轻如羽、褡袋无一物,这九茗楼的茶汤,可请不起呦!”
小昌明一脸怪笑,道:“豪哥,你是算着鹏哥哥送我们的银钱还有多少呢吧!”
“哎···别说了。”
言及五羊关,刘豪无比憋闷,声音低沉感慨道:“昌明,你我二人前往五羊关雄心壮志信心满满,可到了五羊才知道,战争,真的是要死人的,活生生的人、滚烫的血、无情的刀、冰冷的箭,远比文章词句下波澜壮阔的战场,真实、血腥,更比诗词歌赋中的战场,惨烈、悲壮。”
“是啊···”闻言,季昌明同样一脸感慨,眼眸中是无可抑制的悲伤,道:“若非鹏哥恰巧认出我,带我们进入军关,永远无法想象真实的战场该是怎样一副惨烈景象,没能成为笔吏册本上的朱砂人儿,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落。”
“是啊···”刘豪神色复杂,似是期待又似是心有余悸,可他本就是乐观豁达之人,很快便将这些抛于脑后,关切道:“小昌明,马上就是都察院御史历校了,怎么样?有把握吗?”
“历校啊···豪哥,咱能···”刘豪相问,季昌明一脸苦色,不愿过多谈及,转移话题道:“对了,这家茶楼是换主家了吗?掌柜、伙计都换了,还多了茶博士,茶汤是今非昔比,这银钱也是···”“咱兄弟俩一道去的五羊关又一道回到京城,你问我,还不如直接问茶博士呢。”
刘豪没好气回道,对于小昌明拙略的话题转移,并未点破,随即便冲着对面茶博士询问道:“姑娘,这茶楼是什么时间易主的呢?焕然一新别具一格,想来该是此道高人!”
茶博士手上动作未歇,落落大方道:“回公子,小女子也是刚来不久,不甚了解。”
刘豪、季昌明两个就是菜青,信以为真,目光瞬间被茶博士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吸引,看着茶博士递来的青灵茶汤,表情古怪,低语自嘲道:“哎···青灵茶汤已是五两银钱,若是紫灵茶汤,岂不卖到天价啊!”
茶博士也被刘豪逗乐了,笑出声来,道:“公子说笑了,茶楼中确有紫灵茶,每月朔日、望日、晦日,三层斗茗阁便有竞售,一次一壶、每日三壶,价高者得!”
刘豪本就是说笑,乍听茶博士这么说,这九茗楼当真有紫灵茶在售,当即瞠目结舌呆愣当场,季昌明同样如此。毕竟,七灵枝,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七灵茶,生于潮湿之地,一枝一叶,摘取叶片则枝自行枯萎,十年后才会长出新枝芽,叶片宽如柳叶却只有一指长短,初生为赤色,此后每十年变换一色,橙、黄、绿、青、蓝,直至六十年后呈紫色。七灵茶可提升武者对天地行意感知力,因此武者对七灵茶趋之若鹜,尤以紫灵茶为最。因此,日常所饮灵茶多为青灵茶,就算蓝灵茶也是不可多得,紫色七灵茶可遇而不可求极其稀少。九茗楼竟然有紫灵茶竞售,刘豪和季昌明焉能不惊。“这···这位姐姐,紫灵茶,茶楼主家身份定然不一般啊!”
“回小公子,小女子就是一心为公子奉上烹煮灵茶,赚个养家糊口的银钱。”
茶博士看似没有看到季昌明那渴求的目光,笑脸待人,声音轻柔不卑不亢。“姑娘冰雪聪明才貌双全啊!”
“公子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刘豪见茶博士回话滴水不漏又无懈可击,顿时失去探究的心思,可季昌明很是反常,誓不罢休道:“这位姐姐,主家可是、可是···皇门贵女。”
茶博士始终挂着和煦淡笑的脸色立即动容,不由出声道:“小公子如何得到,教导我们的嬷嬷···”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话,立即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专心烹茶不再言语。“皇门贵女···”刘豪喃喃自语,陷入沉思,季昌明目光闪烁,探身上前,压低声音直言求证:“这位姐姐,可是当朝昌晟皇皇叔,靖王朱狄之女,朱璃!”
“什么···”刘豪惊呼出声,茶博士烹茶的动作瞬间呆滞僵硬。季昌明反应迅速,急忙捂住刘豪的嘴,摇头晃脑示意他不要声张,也制止了吐出更多惊骇地话语。“两位公子,茶楼如今的尊主是郭姑娘,并非什么皇门贵女。”
茶博士不解释还要,这不就是欲盖弥彰嘛。季昌明也在这个时候附耳向刘豪解释起来,道:“豪哥,郭姐姐就是靖王之女,朱璃。陆哥哥的心上人就是这位郭姐姐,也是因为鹏哥哥的嘱托,我才鼓动你陪我到这儿来的。”
“什么嘱托,我怎不知?”
刘豪如同发现新大陆般一脸惊奇的盯着季昌明。“临出五羊关前夜,鹏哥哥特意找到我。”
“那为何叮嘱你来这儿呢?”
“是···”季昌明有些犹豫,既像是不知如何开口,又似是顾忌什么,支支吾吾。“什么啊?”
似是刘豪的急切和不耐让季昌明下定决心,压低声音在其耳畔低语,道:“五羊关任何消息都难以传递出关,鹏哥哥认定其中有人作梗,恰巧赶上你我二人北上进入五羊关,便托弟弟将书信带回京城交由陆哥哥,可回京这么些时日,都督府监牢进不去、就连京城也出不去,更别提靖王府了。鹏哥曾说过这座茶楼可能会遇到郭姐姐,小弟便想到此碰碰运气,期望能够遇到郭姐姐,再托她将书信递给陆哥哥。”
刘豪的脸色随着季昌明的陈述愈加凝重,良久,这才沉声低语道:“你回京这几日早出晚归神神秘秘,就是在忙活这个?”
“嗯···”季昌明点头道。“哎···”轻叹一声,刘豪一副伤春悲秋的感伤模样,嘴里满是抱怨和牢骚,却是说的极小声,道:“羽谷关修葺,闹得京城鸡飞狗跳,那些忠臣能将早干嘛去了,五羊边关血战一年不闻不问,如今知道鞑子打上门来了,知道利剑悬于顶刀斧加于身,瞬间变得精明强干起来,后知后觉,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深吸一口气,舒缓内心的憋闷,继续道:“京城,一朝之都,畏敌如虎限制出入不说,单日出城路引仅发放百个,可京城内有多少人,不说皇城和内城那些勋爵贵人,仅外城便有近八十万人,够干嘛!祖父也是,身为御史真的是失职,也不知道参这个昏官庸吏一本,朝堂大事搁置一旁,反倒紧盯着我历校这等芝麻粒大小的微末小事,这几日回去就找祖母唠叨唠叨去···”季昌明本还认真听着,可听着听着便感觉不对味,家国大事也能扯到自己都察院御史历校上,刘豪可不管这些,喋喋不休开启吐槽模式,季昌明也很快被刘豪的话语吸引,二人交头接耳嘀咕个不停。此刻,郭安玉就在九茗楼三层一个雅间内,听过掌柜汇报茶楼经营状况后,始终无心查阅账本,心不在焉逗弄着黑子。黑子已然今非昔比,虽仍旧是炎獒幼年期,但有郭安玉的精心饲养,身子骨早已长成,威武霸气神勇不凡,明明是凶神恶煞的遗兽炎獒,却在郭安玉脚边撒娇讨好不断。香儿姑娘见怪不怪习以为常,指着黑子没好气道:“小姐啊,黑子可是大名鼎鼎威风凛凛的遗兽炎獒,你看如今哪有半点遗兽的神采,分明就是一个身条高大的京哈,献媚邀宠登峰造极。”
“香儿,黑子聪明着呢,哪有你说的这般不堪,是不是啊···黑子!”
郭安玉看向黑子的目光中满是宠溺,黑子似有察觉,不停扭动着身子,还是不是晃动脑袋拱着自家女主的身子,满是讨好之意。“咯咯···”郭安玉也被黑子逗乐,笑着称赞道:“看吧,黑子聪明着呢!”
黑子颇通人性,就在郭安玉夸赞后,将身躯依偎在郭安玉脚下,做出一副凶狠毒辣的模样,前爪不时高高扬起,口中也传出低沉的嘶吼之声,做完这一切,当即变脸,一副乖巧讨好状,再度用鼻子不同拱着自家女主,伸出舌头不停舔舐着郭安玉手指,喉咙时不时传来阵阵低鸣,每当吸引到郭安玉目光,便摆出楚楚可怜令人怜惜的神态。“哈哈··哈哈!”
香儿姑娘笑得前仰后合,道:“小姐,你看看,奴婢没说错吧,黑子这家伙啊,所有聪明机灵劲儿都是为了它那张嘴,为了那口吃的,它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奴婢都不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