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乱石岗。

这里是一片很大的空地，乱石林立，土地贫瘠，平日里人迹罕至。可是，就在这夜半之时，一道身影灵活地在乱石丛中穿梭。

狼不群停了下来，看着眼前一大片区域都被若隐若现的黑色结界笼罩。他将抱着的欧阳胜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然后召出一团拳头大小的黑雾，命令道：“护住他。”

黑雾围着欧阳胜转了一圈，似乎在回应狼不群。之后，狼不群只身走进了结界之中。

夜枭坐在一块石头上，闭着眼睛，享受着夜晚轻柔的微风。“你来了。”

夜枭睁开双眼，蓝色的眼眸在黑夜里分外明亮。

“你这只夜猫子，到底想干什么？”

狼不群质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见你一面而已。”

“见我？就是为了见我你就伤了我的人？”

狼不群冷笑一声，转眼间来到夜枭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强大的威压喷薄而出，“你这样做不怕我把你做成真的夜宵吗？”

“不会，你要杀了我，那小子也会没命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其它方法救他？”

“要是有的话，你刚才一见我就动手了，哪里还会和我有这么多废话？”

在狼不群的威压之下，夜枭丝毫不慌，狼不群举起的拳头最后还是收了回去，身上的戾气丝毫不减。

“好了，”夜枭整了整被扯乱的衣服，“看在这么多年旧相识的份上，我就陪你打一场。”

狼不群有些犹豫，他不知道对方又在打什么算盘。

“放心，只是正常切磋而已，等筋骨都活动开了，咱们再好好谈谈，在此期间，我保证那个小子不会有事的。”

“行呀。”

狼不群手中握着却邪化为的长剑，“希望你不要让我太失望。”

……

“我会打败你，夺回我的荣耀。”

兰陵王挑衅地向欧阳胜勾了勾手指。欧阳胜身上灵光亮起，冰锥从天而降，兰陵王大手一挥，一道火焰屏障将冰锥挡下。

欧阳胜将褐色灵力注入剑中，挥剑而出，剑气所过之处，一根根地刺突起。兰陵王拔剑而出，剑柄被白色的布条缠着，看不清上面的剑名，兰陵王反手也是一道金色的剑气，斩断了地刺，向着欧阳胜而去。欧阳胜飞身躲闪，却觉脚腕一紧，低头看去，一根藤蔓缠住了他的脚腕，硬生生地将他拽了下去。兰陵王看到，剑气贯穿了欧阳胜的身体，但是下一刻，欧阳胜却又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

“竟然躲过去了？”

兰陵王语气有些惊讶。

“当然，这些年来我可是一直在进步的。”

欧阳胜语气轻松，但他心里清楚，自己虽然利用逍遥步躲过了剑气，但并没有完全躲过，虽然伤口不大，但那道剑气确实划破了他的身子。欧阳胜面不改色，他可不想让对方看出来自己受了伤。

兰陵王也确实没有发现，饶有兴趣的说道：“也好，这样我才有的玩。”

二人身上亮起五色的灵光，同时冲向对方。

……

夜枭手中握着自己名为黑蛇的武器，向狼不群挑了挑手指。面对对方的挑衅，狼不群忍不了了，提剑便砍。刃与刃相碰，一道强大的冲击横扫了整片乱石岗，林立的石头顷刻间化为碎石。在狼不群强势的攻击下，夜枭向后滑行了十几米，双脚在碎石堆中留下两条深深的沟痕。狼不群反手，又是数十枚漆黑的飞镖爆射而出，夜枭挥剑，将其尽数击飞，散落在其四周，未等夜枭反应，掉落的飞镖变成一道道蛇影，汇聚在其脚下，行成一道黑色的漩涡，夜枭想要跳起，但奈何有些迟了，整个人被卷入漩涡之中。

结束了吗？当然没有。一道黑色的阴影从漩涡之中脱身，窜到了狼不群的身后，狼不群转身就是一拳，将刚刚出现的夜枭再一次击飞。半空之中，夜枭手中的黑蛇发生了变化，一节一节的剑身分开，每一节处都用钢丝相连，原本的长剑变成了一条细长的链刃。夜枭将链刃甩出，缠住了狼不群的手腕，调整身子落在地上，数十个分身出现在狼不群的周围，一个又一个扑在他的身上，牢牢地限制住了狼不群。夜枭收回链刃，身体忽然融入周围的夜色之中，不见踪迹。被困住的狼不群感受到脖颈处一阵阴风掠过，只听见一声怒吼，狼不群身上的分身轰然炸开，化作一摊摊黑泥，狼不群侧身闪躲，但狼不群还是感受到了温热的液体在脸颊上划过，散落在他的周围的黑泥很快再次汇聚成形。狼不群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双眼微见血色，脚下一跺，整个乱石岗都震了震，一道道黑色的裂缝自他的脚下蔓延，一只只狼首人身的怪物从裂缝中爬出。狼人们嚎叫着，撕咬夜枭的分身，转眼之间便将其分食殆尽。之后齐齐调转方向，向着夜枭飞奔而去。夜枭挥舞起手中的链刃，狼人们在链刃之下，躯体纷纷分崩离析。夜枭将链刃向着狼不群甩去，缠住了狼不群手中的却邪。

打着打着，夜枭后悔了，后悔自己不应该脑袋一热就提出和狼不群打一架的要求，怪不得狼不群一开始是一副“我没听错吧”的表情。他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可没想到对方的实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自己的招式都被狼不群一一化解，他的功攻击在狼不群面前是那么软弱无力。

却邪化作的长鞭紧紧缠住黑蛇，狼不群抓住却邪猛然发力，夜枭整个人被甩了起来，若不是他在空中松开了黑蛇，自己恐怕会被直接砸在布满尖锐碎石的地上。但是狼不群显然没打算放过他，却邪再次变化成了弓箭，狼不群挽弓搭箭，射向半空中的夜枭。黑色的箭贯穿了夜枭的肩膀，夜枭直直向地面坠落。却邪接住了夜枭，将他牢牢地绑了起来。

“怎么了？你欺负我女儿时的气势哪里去了？”

狼不群冷冷地讲道，握紧拳头向着夜枭脑门挥去，但在距离夜枭脑门一寸处停了下来，灼热的拳风拍击着夜枭的脸颊，夜枭感到身子一沉，身下赫然出现一个大坑。可是夜枭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狼不群颇为不解。

“这么多年了，你变了。你明明可以要了我的命，可是你还是放过了我，以前的你可是不会这么做的。那小子是什么人？你竟然如此重视他。”

“少废话。”

狼不群再次握紧拳头，“赶快放了那小子。”

“可以，但要放了那小子，我可是有条件的。”

“你……”狼不群咬牙切齿，但拳头始终没有落下，反而给夜枭松了绑。

夜枭轻点穴位止住了伤口的血，动了动酸疼的身子，讲道：“来吧，让我们好好谈谈。”

“谈谈倒是可以，不过筹码变了。”

就在这时，欧阳胜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二人面前，此时的他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是要死的样子。

“这一次，要用你的命。”

……

“怎么？这就不行了？”

兰陵王嘲讽道。

“快站起来呀，我就站在这里让你打，不躲也不闪。”

“站起来！快站起来呀！”

周围的观众也大声附和。

欧阳胜艰难地站起，一步步向兰陵王走去，欧阳胜感觉自己的双腿有千斤重，仿佛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砸出一个坑。虽然欧阳胜有逍遥步，躲过了对方的一次次进攻，可是修为上的差距与长时间的战斗，使得他的灵力和体力都达到了极限，反观对方，似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自己认真打，而是一次又一次地挑衅自己，就好像猫在玩弄自己到手的猎物一般。欧阳胜没走几步，便脚下一滑，跪在地上。

“哈哈哈……”周围响起一阵大笑，兰陵王挑起欧阳胜手中的剑，转了几圈，甩到一边。

“兰陵王！兰陵王！”

欢呼声更盛，其中还夹杂着女孩崇拜的尖叫。兰陵王面向观众，微微致意，很是享受这些欢呼。但是在欧阳胜听来，却是那么刺耳。

“别挣扎了，你应该接受现实。”

兰陵王低语道，“你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看着自己的东西被一件又一件夺走，最后一无所有，孤独地死去，没有人会为你感到惋惜，就好像被人不经意间踩死的蝼蚁，没有人会记得你。”

是这样吗？欧阳胜原本觉得自己很幸福，可是后来呢？师姐远嫁他乡，师尊驾鹤西去，自己拼尽全力为宗门赢得了荣誉，最后却被宗门所抛弃，他过去所珍视的一切，全都化作了天边的云烟。

“你已经很累了吧？好好休息吧。别再想着如何去复仇了，因为你做不到；也不要再想你失去的东西了，因为你不配。”

是这样吗？欧阳胜不知道。也许当初死在那片雪地上才是他的宿命，那为什么？为什么又要让他活下来？为什么在他觉得峰回路转之时又要夺去他的一切？他突然觉得很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样草草结束，他还有想要做的事，他还有想要见到的人，他想要活下去，他想要继续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欧阳胜心中迸发出强烈的愿望，莫名的力量充满四肢。

欧阳胜猛然发力，一头顶在兰陵王的腹部，将他推翻在地，死死地压在身下。兰陵王举剑要砍，欧阳胜一把抓住挥来的剑刃。兰陵王不知所措，他看着坐在自己身上散发出神圣的灵光的欧阳胜，惊恐地讲道：“怎么可能！你怎么还有气力！”

欧阳胜没有理会，生生掰断了兰陵王的剑刃，反手将手中的断剑插在了兰陵王的肩膀上，兰陵王痛苦地尖叫，突然的变故令周围的欢呼声戛然而止。欧阳胜举起拳头，一拳又一拳，打在兰陵王的面具上。兰陵王想要反击，奈何欧阳胜的攻击使得他无法施展法术。

“别打了，别打了。”

兰陵王求饶，泪水从面具的孔洞中流出，“还给你，都还给你，你是兰陵王，你才是真正的兰陵王。”

欧阳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那张被锤的凹凸不平的面具，淡淡地讲了句：“我不稀罕。”

停在半空的再次拳头打了上去。

“什么兰陵王。”

欧阳胜再次举起了拳头。

“那只是个徒有虚名的称号。”

接着一拳落下。

“我要的是属于我的荣耀。”

又是一拳。

“我要告诉世人。”

欧阳胜的拳头握的更紧了，拳中隐隐有“咔咔”声。

“面具之后的人名叫欧阳胜。”

重拳落下。

“我要让我的名字。”

再是一拳。

“响彻整片蓬莱！”

一拳。

一拳，一拳……面具在欧阳胜拳下出现裂痕，周围的场景如镜子版破裂，一片片地脱落，消退。最终，面具破碎，兰陵王的躯体随着面具一起消散，周围再次一片浓郁的黑暗。

欧阳胜瘫倒在地上，上眼皮如同灌满了铅，异常沉重。欧阳胜努力想要睁大眼睛，但是毫无作用，他的眼前只剩下一条缝隙。

“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