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D-EP5：破军（19）

【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将希腊从共济会、犹太人、无神论者、俄国间谍手中拯救出来。如果这是拯救希腊的代价的话，我不介意杀死一半的希腊人。 】——尼克斯·斯塔弗罗斯，1966年。

……

“……这可能是个陷阱。”

队伍逐渐接近设施时，莱伊再次劝麦克尼尔提高对大卫·欧的警惕。若是现在抛下那些人直接逃跑，他们活着离开奥布群岛的概率会更大一些——当然，后果也是现今的他们难以承担的。“我担心我们一旦深入那个设施就很难脱身，这里似乎是他们重点经营的地区。”

一路上，麦克尼尔和莱伊提心吊胆地前进，他们需要和另一个【亚当斯】保持距离，同时又得防止对方半路上逃跑。麦克尼尔认为利用GEASS的力量把对方转化为己方的工具会更安全一些，但机会只有一次，他和莱伊暂时还没有考虑出一句能一劳永逸地让那家伙既为他们带路又可以在关键时刻随机应变的话来。过于空泛的命令同样收效甚微，那种缺乏足够约束的命令无法让被控制者有效地服从指示。

“可以试试一次性把所有的话说出来。”

麦克尼尔熟悉这附近的环境，但他不知道那个秘密设施的地点。罗根曾经和王翼阳一同潜入过那个设施，而当时麦克尼尔还处在昏迷中，在那之后麦克尼尔也无从了解设施内的秘密。“好吧，听上去像是念咒语。”

他们对后方的那支队伍还算放心。虽然另一个亚当斯疑似同样通过GEASS干扰了那些帝国军士兵的思维，毫无疑问，他的GEASS的作用已经被莱伊压制，那些全副武装的帝国军士兵们尽职尽责地押送着这名俘虏，不让他有半分逃脱的机会。

一路上不曾回头的麦克尼尔知道，留给他和莱伊的时间都不多了。他们的机队原本便是为了掩护玛丽安娜等人撤退而设立，拦截失败的南庭军很快就会来追击他们，如果他无法在南庭军抵达之前结束对设施的探索（和其他一些只有他本人到时候才能说清楚的秘密行动），所有人都很有可能在南庭军的围攻下丧命。

按照赛佛的指示，众人来到了一处已经无人值守的地堡中。麦克尼尔和莱伊在地堡中搜寻了片刻，找到了一条通向地下的走廊，但走廊的尽头却是死路一条。以为自己受了骗的莱伊失望地倒退着往回走，却被麦克尼尔拦住了。

“先别急，这条走廊的尽头可能确实是正确的出口。”

麦克尼尔不想多做解释，他仅仅凭着记忆和直觉断定赛佛目前没有必要欺骗他们，“我在潘德拉贡见过类似的东西……往前走，让他们也跟上。”

莱伊半信半疑地跟在麦克尼尔身后，两人来到封闭的水泥墙前，等待了片刻，忽觉眼前一黑，等到他们的视野再度恢复正常时，一行人已经身处一间形似实验室的大厅内，房间两侧摆满了约有一人高的罐子，许久未经清扫而布满灰尘的地板上依稀可见凌乱的脚印。

先要把他们名义上的工作搞定。麦克尼尔和莱伊随即在房间里搜索起来，希望能够找到些许线索。这些名义上在为布里塔尼亚帝国工作的设施起码应该把实验数据资料整理好，如果它确实在很久之前就被废弃，大卫·欧也没有必要冒着巨大风险来这里探索。不过，麦克尼尔还是低估了这里的危险程度，他没有在附近勉强能够工作的电子设备上找到任何资料，所有的数据似乎都被清空了。

“麦克尼尔，你来这里看看。”

莱伊在大厅左侧找到了一间小屋，打开门一看，里面全是尸体——有穿着白大褂的，也有套着一件灰色的手术服的。“你的朋友上次来这里时见到了同样的情况吗？”

“我不是很确定。”

麦克尼尔心想罗根上次只找到了大量死亡的实验品，可眼前的房间里却没有饱受人体实验折磨的实验品，反而出现了加害者们。“……他们真的死了吗？去确认一下。”

“身体都是凉的，然而还有脉搏。”

莱伊大胆地上前试探了一番，结果出乎他和麦克尼尔的意料，“他们到底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好，让我们看看这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值得回收的重要信息。”

麦克尼尔说着，自己也上前搜索。他和莱伊把尸体逐一搬到外面，然后在每一具尸体上仔细地寻找物品。让后方那些看守俘虏的帝国军士兵跟他们一同搜索或许能提高效率，但麦克尼尔不敢冒着让另一个亚当斯逃脱的风险。

过了几分钟，莱伊找到了一个笔记本，并把它交给了麦克尼尔。笔记上的字十分潦草，看上去活像是医院处方。麦克尼尔只看了几眼就有些头疼，他实在没兴趣读天书，又不想就这么丢掉有价值的消息，于是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这都是什么疯话？”

他越看越疑惑，因为这不像是科研人员的实验笔记或私人日记，更像是狂人呓语的集合，“……没有生与死的世界，没有隔阂的世界，自由而独一的世界……全都疯了，他们都疯了。”

“不，他们没有疯。”

另一个亚当斯开口了，“埃里克，他们所说的一切正在逼近，我们同样是为了这一目的才被人创造出来的。我相信你和我一样不想让那样的世界到来，那么你最好自我了断，免得给其他人添麻烦。”

“这话实在没道理，我还不知道我的生命要怎么危害人间，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心把这个已经一团糟的世界交给你们的。”

麦克尼尔头也不回地把另一个亚当斯训斥了一番，“相反，你的性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趁着我还有耐心，你可以尽快把我们身上的秘密讲出来。”

“我们每个人的头脑中都沉睡着有关迈克尔·麦克尼尔的记忆，一旦我们试图回忆，我们就会以为自己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制造出的被灌入了那些记忆的克隆人。”

和麦克尼尔几乎相同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内，“但那不是真相。我们的躯体不是由布里塔尼亚帝国创造的，而是由那个人在那个世界打造出来并经过特殊的方式显现在人间的……那份记忆，也是那个世界直接传递过来的。”

“好了，你说的这些，我大致了解。”

麦克尼尔把笔记本收好，让莱伊和自己继续向前走，他们得抓紧时间了，“技术细节上的事，我猜你也不懂，那我还是问个简单又重要的问题吧：你刚才既然说我们哪怕活着都是个错误，为什么你不自己先去死呢？”

“我们是那个人返回人间的锚点，埃里克。”

另一个亚当斯想必也在寻找对麦克尼尔和莱伊使用GEASS的机会，但谨慎的二人自始至终避免和他产生眼神交互，“如果那个人成功地返回人间，届时连人的定义、人的存在形式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你和我都不想随便去死，大家也一样，那就只好先把其他人杀得一干二净，再去——”

这话让麦克尼尔似乎想起了什么。

“弗朗西斯·亚当斯也是你杀的？”

“他过于在乎眼前的事，我没办法。”

“我看你这家伙只是找借口苟活下去罢了，通过把自己的同类屠戮殆尽来为自己制造不可替代性。”

麦克尼尔冷笑着，“在我把你处决或是对对你使用GEASS之前，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你是原本就在这岛上，还是混进机队的？”

“是赛佛把我安插到这里的。控制这座设施的组织，其内部最近发生了一些令我们感到恐慌的变化，他来奥布群岛就是为了确认真实情况。”

说到这里，另一个亚当斯的语气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其中夹杂着不少个人情绪，“我看得出来，他开始更看重你了。瞧瞧，你出现在媒体面前，享受着人们的称赞……”

“适可而止吧。”

莱伊打断了那人滔滔不绝的抱怨和怒斥，“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是用你的GEASS影响这座设施内除了我们之外一切可以影响的人为我们服务。”

“喂，他还没说完呢。”

麦克尼尔看到了莱伊眼中的红色飞鸟图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言语中多了几分责怪，“这个人可能比赛佛更接近真相。”

“仅为了这一点，以后找你的其他同类就足够了。时间紧迫，我们得利用他来除掉赛佛，或是将赛佛削弱到需要依附于我们的程度。”

莱伊不假思索地答道，“别忘了，追根究底，赛佛才是应该为你在南庭都护府遭遇的一切负责的人，也是应该为我的现状负责的人。”

“我还以为你会说别人呢。”

麦克尼尔干巴巴地笑了笑，却没有反对莱伊的结论，“嗯……战况混乱，回收行动不幸失败，这个借口应该足够了。现在，我们要找到通向下层的道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合适的作战方案，没注意到另一个亚当斯的动作。直到那些尸体站起来并向着麦克尼尔走来时，麦克尼尔才注意到异常。莱伊举起手枪对准了另一个亚当斯，而那家伙不慌不忙地来到下一具尸体前，扒开【尸体】的眼皮，那尸体紧接着又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

“……原来如此，他们和维克多城租界地下的那些人是一样的。”

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现在他手头多了一张暂时归他运用的底牌。既然另一个亚当斯阳奉阴违地要来铲除他，就算这家伙反戈一击，赛佛也不会怀疑。“各位，我们要前往地下，最好是找到这座设施中最重要的秘密，还请你们带路。”

这些面无表情的【尸体】很自觉地走在前面，为两人指明了正确路线。两人在这些尽职尽责的向导带领下沿着一条又一条走廊深入地下，略过了那些在麦克尼尔看来已失去价值的其他房间。一处没有正常出入口、完全依赖机制和原理不明的超时空传送维持和外界资源交流的设施，其中必然有着绝对不能外泄的机密。那肯定和这个平行世界即将面临的重大危机有关，虽然麦克尼尔不敢说把超自然力量因素消除就能将危机也排除掉，倘若没有尤里·纳尔莫诺夫，第三次世界大战不见得会轻易爆发。

众人赶到了一处完全被镜面墙包裹的走廊中，从罗根口中了解过设施内部情况的麦克尼尔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大胆地向前跑去。镜面中的他们便在他的躯体接触到镜面的那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墙壁完全被涂成灰色的手术室，房间另一头血红色的大门旁摆着两台电子计算机，左面的似乎播放着实时监控录像，右侧的屏幕则显示出了设施内部的地图。莱伊绕过那些空荡荡的手术台，来到左侧的电脑前，轻而易举地认出了正在人群中大开杀戒的赛佛。

“他在销毁证据。”

麦克尼尔也来到了门前，“……先让我看看这地图。简直没法想象他们是怎么修筑这些互不连接的设施的，底下肯定藏着些真正重要的秘密。至于那些进入该设施工作的布里塔尼亚人，大概和当时的我一样愚蠢地以为自己真的在海边、真的坐着飞机来到了伯纳姆基地吧。”

“这扇门的……空间传送……目的地不是屏幕里的山洞，好像是在隔壁。”

莱伊想了半天才找出个词汇来描述他们在这座设施里经历的一切。这怪不得他，任何人初次接触到超时空传送时都会手足无措的。“人手有限，我们得制定个快速行动方案，你来拿主意。”

“没有直接通向那里的道路，就把中间的障碍炸开。”

说着，麦克尼尔当着莱伊的面解开战术背心，他胸膛的位置正放置着一颗樱石炸弹，“十年前我用过这方法敲诈别人，没想到保险措施今天派上用场了。”

“你真可怕，居然会做好随时把自己和战友都送去见上帝的准备。”

莱伊有些后怕地摇了摇头。

“不把自己变成怪物，就无法打败怪物。”

说着，麦克尼尔指了指屏幕上另一个疑似存放有重要情报的区域，简图上的标注写着【KMF区】，“……你去这里，送一架KMF过来就好，我来把下面的事搞定。不管怎么说，剩下的只是我的私人恩怨，你就不要牵扯进来了。收拾些你认为有价值的东西，胡乱交给他们。如果情况紧急，自己先逃也无所谓，只要我们都活着，总有一天还能再见面的。”

莱伊郑重地向麦克尼尔点头示意，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

“既然你不打算沿着原路回去，那就轮到我来想办法护送他们离开了。放心，我会和他们说，是你安排我这么做的。”

“省了这句也无妨。”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麦克尼尔目前只能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生存，他只得想方设法利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现状为自己攫取更多的权力。那些因他的奋战而逃出重围的贵人当中只要有那么一两位愿意在他身上投资就足够了——麦克尼尔要的是有朝一日彻底推翻这个令他厌恶到极点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团结在他身边的最好是些同样对布里塔尼亚心怀不满但又不得不暂时依附于它的人。

但他确实还有些私人恩怨要解决。没有疑心病过重的王翼阳还有推波助澜的赛佛，他也许早就已经站在南庭都护府一边堂堂正正地和布里塔尼亚帝国对抗了。就凭这一点，奥亚格罗当然也该遭到报复，不过麦克尼尔暂时还不想动那个人。相比之下，很可能将他的情报通过其他平行世界泄露给其他挑战者的赛佛带来的威胁更大，哪怕赛佛口口声声说着要和他合作，未来可能从赛佛口中了解到他迈克尔·麦克尼尔的相关情报的敌人一旦决定先下手为强，麦克尼尔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赛佛能够将麦克尼尔当做临时盟友，无非是算准麦克尼尔威胁不到他。然而赛佛就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眼下已经被莱伊控制的这个亚当斯会出于种种原因（其中可能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而策划了对麦克尼尔的袭击并彻底失败，直接把唤醒设施内的其他怪物的机会递到了麦克尼尔的手上。无论能否把赛佛就地消灭，麦克尼尔都不能暴露自己，他可不知道赛佛还有多少保命的手段。

待到莱伊从无人看管的机库内将一架KMF送到房间外之后，麦克尼尔便开始了行动。大张旗鼓制造爆炸只会导致赛佛变成怪物，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得趁赛佛接近岩壁时迅速爆破才行。已经被莱伊控制的帝国军士兵还算听话，只要这些人能及时地在赛佛接近时说句话，麦克尼尔就能抓住时机。如果对方还没死，他就需要掩护另一个亚当斯前去唤醒山洞内的幸存者。

不过麦克尼尔到底还是考虑得不够周到，主要是因为思维不够灵活的帝国军士兵们没把赛佛遇见罗根等人并再次变成怪物的消息告诉他。因此，等他在岩壁上炸开一个缺口后，那山洞里的两个变数影响了他的判断，其一是监控摄像头未能拍摄到的位于岩壁另一端的巨大红色飞鸟图案，其二是处在山洞另一端的不速之客们——如果他没看错，那正是王翼阳和罗根一行人。那些人肯定是要追来的，可来得也太快了。

担心伤及罗根的麦克尼尔没有立即投入到战斗中，他打算等赛佛被缠住之后再去接近那座石门。艾尔斯岩地下有类似的东西，莱伊就是从那附近凭空出现的。布里塔尼亚肯定已经对类似的遗迹进行了长时间的研究，为了削弱布里塔尼亚帝国在这方面的优势，应该把眼前的石门交给南庭军，在那之前麦克尼尔还需要确认它的实际用途。

“……如果我的GEASS真的能够影响大部分类似的怪物……哪怕影响不了赛佛这样的特殊个体……”他做好了准备，全神贯注地握紧操纵杆，胜负仅在电光石火间决定，“对……拖延时间就够了。”

“这些怪物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爬到了山洞顶端的平台上的罗根指着正在围攻赛佛的怪物们说道，“王少尉，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它们一开始只是凑上去乱打一气而已，可现在……”

“不可能。”

秦寒霜粗略地扫了一眼，顿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目。“怎么会……这……这是师父教的……”

这时，众人才发现山洞的缺口处出现了一架KMF机甲，那机甲不慌不忙地绕过正在被怪物围攻的赛佛，来到石门前，像是挑衅似的站在原地开始了表演。罗根没看懂那机甲的动作，只是隐约感觉驾驶员可能在使用机甲表演一套拳法。他又转头看向王翼阳，后者脸色煞白，浑身上下颤抖个不停，怒火随时要从双眼中喷射而出。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王翼阳高声叫着，愤怒凝聚成了狰狞的笑容，“可不能再让他跑了——”

话音未落，他们来时的山洞一侧凭空出现了一架有着两个头部火控装置的体型肥胖的KMF机甲，正是麦克尼尔之前驾驶过的【欧罗巴】。

“师兄，他们说你叛逃了，让我带着它来追你们。”

里面的驾驶员开启了能量护盾后，将驾驶舱向后打开了一半，“是任队把你们的去处告诉我的……这是怎么回事？”

“胡扯，你见过有这么叛逃的吗！？”

王翼阳见霍云觉前来支援，喜出望外，连忙要对方把KMF机甲让给自己，“……我来开，你们都没经验。”

身手矫健的两人迅速完成了换岗，迅速适应了普通驾驶模式的王翼阳同样无视了正在被怪物围攻的赛佛，转而驾驶KMF机甲冲向前方张牙舞爪地向自己挑衅的目标。麦克尼尔见状，转身就跑，径直向着那石门冲去。不想让敌人就这么溜走的王翼阳随之发射了钩索，但在钩索缠住麦克尼尔的KMF机甲左臂的同一时间，机甲的右臂也接触到了石门。紧接着，两架体积不小的KMF机甲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呈现出血红色光泽的飞鸟图案也变成了黑色。

“……所以，刚才发生了什么？”

过了半晌，罗根·谢菲尔德无奈地首先开口说话了，“这岛上全都是惊喜，比我们来时的还要多。好了，我们的指挥官已经消失了，麻烦还不小。”

“这个山洞比外面所有的布国贵族都更重要，他们只是诱饵。”

聂英的直觉促使他做出了判断，“……趁机占领这里，尽量不要破坏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