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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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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一天,陈清醒来时在枕边看到了一支垂丝海棠,不知道贺渲之是从何处采来的新鲜花枝,上面还坠着露水。陈清看到这花的那一刻就确定一切还未开始便结束了。那支海棠花她本想收进锦盒里束之高阁,可最终陈清找来一只细长瓷瓶,将它养在瓶子里,摆在床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陈清明显能够感受到贺夫子换了一个人,就是字面意思的换人了。陈清知道,现在正在授课的夫子并不是贺渲之,因为在他的身上没有闻到海棠的气息,夫子看过来的眼神也一视同仁没有任何特别之处。陈清淡然,此人可能是真正的贺夫子也未可知。贺渲之说过他有大事要做,只是没想到竟然如此无声无息的就分别了甚至没有一个告别。其实也不算没有告别,他将答应给她的海棠带来了,这种程度的守约仿佛是为了尽力弥补曾经某一次的失约。想到此处陈清又有些伤神,想他作甚。她还不清楚贺渲之究竟在丞相府中除了樱儿是否还安插了其他人手,若是他所求的事失败了是否会牵连相府?他……会不会也有危险。总是要逼自己想一些他的坏才不会在午夜梦回时总想起他的那个不算吻的“吻”。贺渲之走后陈清从未向樱儿问起他的去向和打算,似乎是这个人如昙花般惊艳呈现在陈清眼前,又悄悄无察的变成一缕香风消散了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自贺渲之悄然离府后,丞相府也发生很多事。当然只是都赶在了一个节骨眼上,二者之间没有联系。因漠北战事又起,朝中派出的几位将领均未能传回捷报,眼看战事愈发吃紧,早已告老还乡年过七旬的萧太公被召入庙堂,再次披挂上阵。萧家儿孙均领兵前去支援,就连丞相府嫡出的三兄妹也决定一同上战场历练一番。三人离开那日的情形陈清历历在目,大哥陈止洲不过年满十八岁,二弟陈止澜比陈清小一岁,一张娃娃脸稚气未脱的模样,今年他十四岁的生辰应是要在沙场上度过了。陈鸢牵着马立在兄弟二人之间,那高挑清瘦的身影和一身盔甲的飒爽毫不突兀。以前陈清嫉妒她恨不得她死在外面,前世的她此刻应是在显王府每日焚香祝祷陈鸢永远不要回来,而现在她的心境全然不同了。待兄妹三人辞别丞相府,陈清一起坐上马车送三人来到城门口。陈鸢笑着捏了下陈清的发髻道:“阿清,送到这里便回去吧。”

陈清从马车里取出几个包裹递给大家道:“大哥,阿姐,二弟。清儿自知无法跟大家上战场杀敌,但是也不愿安然坐享京都的和平繁华,这包裹内是我和樱儿这几日赶制的软甲,将将制得。战场上的盔甲难抵刀刃。这软甲我用铜丝织就,也穿在草人身上用弓箭、长枪短刀试验过,绝不会穿透,请一定要好好穿在盔甲下。”

陈清言辞真挚恳切,两兄弟接过包袱抽出了两副软甲,赞叹了一声“好手艺!果然轻便。”

便直接当着陈清的面卸下原本的披搏、身甲,将陈清的软甲仔细穿在里面,陈清帮着两兄弟调整好内甲,复又重新穿戴好盔甲。“小妹莫要见怪,此次直奔战场,如不现在穿好,长途跋涉怕没机会穿了。”

长兄陈止洲说罢爽朗的笑了起来,止澜也在旁边抿嘴笑起来,只是他眼眶红红的,因为这是第一次收到二姐姐的礼物,他偷偷别过身去狠狠眨了眨眼不让眼泪流出来。陈清见状也一阵窝心,她拍拍止澜的肩膀,什么话也说不出。她记得前世就是这一战,陈止澜战死沙场,胸口被敌军一箭击中,长兄止洲将他从死人堆里带回营帐医治,可伤口几乎贯穿,止澜在帐内苦苦挣扎了三日,最终还是去了,甚至都没能撑到他的生辰。安顿好兄弟二人,陈清上前对陈鸢道:“阿姐也需赶紧换上,先到马车上来吧。”

陈鸢毫不迟疑扭捏,率先登上马车,陈清随后上车并将车帘尽数放下。马车内空间不大,陈清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卸下阿姐的头盔和铠甲,然后将软甲仔细的给对方穿戴好,再重新给陈鸢穿好盔甲。期间陈鸢柔和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阿姐到了漠北休要这样盯着外族女子看,阿姐本就生的好看,穿上这铠甲更是英气十足,飒爽不凡。别白白的引人误会。”

陈清话一出口,一直打量着自己的陈鸢愣了一愣,似是不明白为何会引女子误解。看着阿姐茫然的表情,陈清突然心情大好,原来惊才绝艳的姐姐对情感之事竟如稚童,看来老天将阿姐的这一窍给关上了。陈清掩下笑意,掏出一个瓷瓶放进陈鸢手中道:“阿姐,此物是跟一个先生讨来的,里面的药丸可解百毒。我曾听闻战场上败了的一方丢弃城池时会将城中水井投毒,用以困死对方两败俱伤,此举不得不防。”

这药瓶是贺渲之离开前给陈清的,如今也算派上用场。陈鸢将瓷瓶揣进胸口,随后二人一同走出马车。三人重新上马,陈清拱手对兄弟姐姐三人道:“此去山高水长,清儿会在京都祈福,盼诸位平安凯旋。”

几人告别后打马而去,陈清记得上一世,这场仗打了半年多,他们回来时已经是来年的夏天,只不过走时三人回来只剩两人。惟愿今生不要重蹈覆辙。转眼到了冬至这天,相府来了位不速之客,是一名落魄的年轻女子,看年纪和陈清相仿,她带着一封手信来到丞相府拜见陈引裴。此人名叫赵茗儿,是与漠北相邻的的辽城县令之女,她的父亲曾与相爷陈引裴为同门,科考后陈引裴留在了京都为官,而这位同门举家远赴边陲县城赴任,山高路远渐渐就没什么来往。不料漠北战事严重,波及到了辽城,赵县令几乎举家为国捐躯,赵茗儿是唯一血脉,她从父亲书房中找到曾经陈引裴的旧书信,仅凭一封书信来到京都投奔。陈引裴二话不说将这位昔日好友的孤女安顿在家中,后来想着她双亲命陨身世凄惨,家中儿女又大半离家,府内冷冷清清,便属意收赵茗儿为义女,赵茗儿欣然同意并直接更名为陈茗儿,此举着实让陈引裴怔楞了一瞬。这些事情的发生让陈清十分惊讶,因为突然冒出的陈茗儿完全不曾出现在上一世的时间线中,仿佛围绕在陈清身边的齿轮有着自己的运转轨迹,她恍然觉得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她不敢再去用上一世的结果赌这辈子是否发生。她知道这辈子是不一样的,她抽离出自身命运束缚后发现自己一直被很多人关心着,这种发现是一种“旁观者清”的认知。周围人对陈清的关心自然而然,而上辈子的她沉浸在跟自己的较劲中如眼盲般看不到,她看不见父亲阿姐的关怀,看不见二弟对自己的期盼。时空变换,重生的陈清终于看见了这一直被她忽视的关心,【我何德何能,重生时原本只想随遇而安盼世间万物与我无关。最初只想着不要辜负了自己,现在我不愿辜负别人。如若再游戏人间安于现状,那就太对不起这白得的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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