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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元宵节 商泽初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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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和贺渲之回到相府时已经接近子时,府门早已关闭,不知道樱儿那丫头怎么搪塞的,陈清这个大活人未归,府中也没有发现。贺渲之抱起陈清脚尖点地越过院墙,一路抱着她飞身来到丝竹苑。院中无人,只有廊下一排红灯笼高高悬着,灯笼的红光在细细竹林后透露出来,朱翠交映,相得益彰。陈清探头探脑的四处乱看,生怕被人发现。贺渲之看她的样子轻笑出声,陈清连忙捂住他的嘴。柔软的唇轻贴温热的掌心,两人皆是一惊,而后快速拉开些距离。“阿清,我心悦你。你既已经答应了与我在一起,我便不会再放手了。这几日我会做好准备向你提亲。”

贺渲之说得很是郑重,见陈清已经呆在原地,贺渲之露出好看的笑容,抓起陈清的手掌覆在自己唇上轻轻印下一吻。“等我。”

说罢,贺渲之再次翻身飞出丝竹苑。贺渲之一离开,樱儿很有眼色的从屋内走出,拉着仍处在震惊中的陈清回到房中。陈清脚步虚浮,犹如踏云踱浪,飘飘然每一步都踩不到实处。“樱儿,你说咱们这院子,是不是有必要把院墙加高?”

回到室内,陈清将贺渲之送的荷花灯放在桌上,并把床头的那瓶海棠枝也摆在一起,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摸上自己发髻将贺渲之送自己的发簪取下一并摆在一处。陈清仔仔细细的摩挲着面前三件来自贺渲之的礼物,这是她现下拥有的关于他的一部分,以后,以后她将拥有全部的他。想到分别时的那个掌心吻,陈清内心火热而后蔓延到了双颊,她用微微冰凉的手背反手捂着滚烫的脸颊,试图给自己降温。樱儿十分体贴的没有打扰陈清,帮她简单的梳洗一番后服侍陈清就寝。陈清本以为这夜自己会辗转难眠,却意外的头沾枕头就睡着了。这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破天荒的没有出现贺渲之的影子,她梦见了年幼的自己,是那段自己早已遗忘的幼年记忆。梦里陈清从丝竹苑走了出去,踏出院门的那一刻,陈清看到自己变成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周围的场景自己觉得很熟悉,好像年幼时一直生活在这里,河堤两岸垂柳飘飘,房屋白墙乌瓦,和京都一点也不一样,一派鱼米水乡光景。年幼的自己不知不觉间奔跑了起来,笑声洒在青石板路上:“娘亲,爹爹。等等清儿~”。陈清看见斑驳光影里,母亲笑意盈盈的站定转身,半蹲下张开手臂迎接着奔跑过来的小小的陈清。娘亲身边还站着一个魁梧挺拔的男子,陈清感觉那应该是自己的父亲,他应是在笑。可刺目的阳光晃在自己眼睛上,她看不清父亲的脸。“云清,慢点跑。”

父亲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宠溺,却故作严厉。【云清?那是谁?是我吗?】梦里的陈清仍旧向着父母奔跑,却不再咯咯笑个不停,场景变换不停,爹爹的身影不见了。娘亲仍旧呆呆的站着低着头,双臂无力的垂在身侧。无论自己怎样呼喊,怎样奔跑,都无法抵达近在咫尺的娘亲那里。陈清边跑边哭,脚下的青石板路突然消失不见了,自己跌进了一条河里,河水深不见底,缓缓流动。河面上如若没有飞花落叶向下游漂着,那么河面看起来就像静止的一样。陈清在水面浮沉,挣扎。她看到自己被捞出水面,看到自己后脑处的头发被鲜血打湿,然后染红湿透的衣服,梦里还看到了很多不真切的场景,只有这两个场景让她记忆犹新。这两段在她脑海里搜寻不到的记忆,是潜藏在最深处的记忆吗?还是那只是一个无端的梦境?陈清缓缓睁开眼睛,窗外明月高悬,自己应是没有睡很久。还在仔细琢磨刚刚的梦境时,窗外突然有人影晃动,还不待陈清惊慌,就听有人低声道:“阿清,是我,陈鸢。”

闻言,陈清赶紧起身穿戴好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房门打开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浓重的血腥气,陈鸢和止洲两人一左一右站立,两人中间架着一个看不出是谁的男子, 血腥气就是从这人身上传来的,那人已经无知无觉,似是昏死过去了。陈清想要将三人让进屋内,又觉得十分不妥,就领着他们来到卧房旁边的库房中,几人的声音吵醒了樱儿,樱儿赶来见状也不多问,将库房内收拾出一处空地铺上厚厚的干草,就示意几人将伤者放在此处。陈鸢、止洲二人见樱儿还有些防备,陈清道:“阿兄阿姐,樱儿不是外人。”

二人点点头,小心翼翼将男子仰面放倒在干草堆中,陈清这才看清来人。此人白皙的面容此刻仿佛因失血更加苍白没有血色,眼窝凹陷,长长的睫毛随着深深浅浅的呼吸而抖动着,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陈清觉得此人很是眼熟,她忘了礼数,蹲下身来拇指食指撑开此人的眼皮后被眼白吓了一跳,刚刚掩下想要叫“鬼啊”的冲动,此时伤者的眼珠在眼眶内转了转,陈清才看清楚那双灰蓝色的瞳孔,吃惊之余,陈清松开了手,竟是花想容遇见的那个波斯人!地上的人眉头紧蹙似是能够感受到身上的疼痛。此人两侧肩膀处的衣衫有两个血洞,伤口粗略处理过,没有流血不止。竟是被洞穿琵琶骨,胸口露出的皮肤上也满是鞭痕,这是在哪里受过酷刑。陈鸢开口道:“阿清,此事对不住,因你这里清净点,先把他带到你这里放一放。这两日我们请贺先生过来治伤,人一醒会马上离开。”

“阿姐,此人是谁?”

陈清没有那么多男女大防的顾虑,主要这人是长姐长兄带过来的,也会通知贺渲之,自己不用担心有的没的,只是好奇这人的来历。“小妹,这是波斯王子哈桑,汉人名字叫商泽。我们在漠北的时候有风声说波斯的小王子失踪了,当时战事吃紧无暇顾及,前段时间花想容的乱子,阿鸢觉得此人蹊跷,偷偷调查出此人底细,这商泽那日逃跑后没多久就被显王暗中抓住,今日因为显王府守备空虚我和阿鸢偷着将他偷出来。”

止洲说了一大串陈清完全没有心里准备的内容,陈鸢接着道:“显王府私扣他国王子,我们怀疑他是有反心。年前一战国库已经空虚,民众、军队都需要休养生息,这个时候出这个乱子若波斯起兵夺回王子,我们大朔势必战事再起,后果不堪设想。所以需要将他偷偷弄出来,人醒了再想办法弄清楚事情原委,最好能解了误会送回去。”

陈清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也不再拘泥小节,答应了先让商泽在这里安顿。“阿兄阿姐放心交给我,出入丝竹苑时也切莫留意,咱们相府显王那边这段时间不知会不会派人查探,我们需像往常般行事。”

陈鸢兄妹对视一眼,心下了然。此时樱儿已经带着贺渲之前来,贺渲之从怀中取出个瓷瓶,打开倒出一粒丸药,贺渲之俯身轻轻捏住商泽的两腮,商泽嘴角因受力而微张,贺渲之将药丸放入他口中,又端来杯盏,给他灌了点水顺下那药丸。看了看那人破烂脏污的衣衫,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陈止洲担心道:“贺兄,是他没救了吗?”

贺渲之掩下心中的嫌弃开口道:“太脏。”

陈清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贺渲之,竟然洁癖到这个程度,心下越发觉得他竟有了些可爱的破绽,正要上前帮他解围去掀商泽的破衣烂衫,被贺渲之伸手拦下。陈清对上他的双眼,竟从那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醋意。【好家伙,这人转性忒快。这波斯王子都看着要死,还吃上飞醋了】虽然心中嘟囔,可陈清很是受用。陈止洲看二人眼神拉丝,无语道:“一边儿去,我来。”

大手一挥,去扯商泽的外袍。不料,因为伤口处原本的血迹凝固粘住了衣服,这样大喇喇的扯动下,衣服带着伤口的皮肉硬是差点再度被撕开造成二次伤害。陈鸢连忙制止,然后用温水浸润伤口的布料,待布料变软后轻轻扯下。贺渲之从怀里掏出另一个瓷瓶,打开后瓶口对着那两个血洞,食指轻叩瓶身,灰白色的粉末轻轻敷在伤口上,昏迷中的商泽闷哼出声,似是在昏睡中也能感受到深入骨头的疼痛。做完这些,贺渲之并未将伤口包扎,而是将两个瓷瓶递给陈鸢道:“大小姐每日将这瓷瓶的药粉撒在他肩胛伤口里,有止血生肌奇效。这一瓶药丸每日服用一颗即可。”

陈鸢答应了一声并接过两个瓷瓶,可能是天生反应慢,这会儿才黑人问号脸的心中腹诽【什么情况?这人是大哥要我帮着救的,怎么砸我手里了?】,陈清眼见着事情尘埃落定,这才开口道:“阿姐,这人放在我院中没问题,可我担心他突然醒过来大呼小叫的引来人会有麻烦。”

陈鸢似是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答道:“要不咱们把他捆上,再把嘴堵住,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那沉静如水的眼眸竟十分认真。陈止洲轻刮陈鸢鼻子道:“阿鸢,你认真的吗?这家伙醒来肯定认为咱们相府绑了他,而不是救了他。这梁子咱们可不能平白替显王府受了。”

陈鸢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过于粗线条。此时贺渲之上前一步对止洲道:“把他扶起来。”

陈止洲也没追问,乖乖将商泽扶至坐起,商泽本无知觉,头向下低垂着。贺渲之撩开商泽的头发露出后颈,然后右手食指中指伸出做剑指状,迅速点上后颈的一个穴位。点完后示意止洲将人放平即可,而后点过穴的两根手指无意的在止洲肩膀抓了抓,像是擦掉什么不存在的脏东西。陈止洲一脸龇牙咧嘴,十分不满。“这是点了哑穴吗?话本子里的那种!”

陈清盯着贺渲之一脸期待。贺渲之用干净的那只手拍了拍陈清的头道:“哪里有什么哑穴,我点了他的哑门穴。并不会让他说不出话,不过刚刚力度用的大了些,他应该能昏睡上一整天。”

陈清突然觉得贺渲之这人是不是有腹黑的潜质,他对自己和旁人,有点不太一样。后颈被来了那么一下子的商泽此时真的是人事不知。在完全陷入昏迷前他只有一种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的感觉,【中原人竟如此野蛮,本王定要让这大朔付出代价。】这是丧失意识前商泽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陈清捡起一根商泽身下的草杆轻轻扫了扫躺着之人的鼻孔,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才微微安定下来问道:“阿姐,阿兄。这人是波斯的王子,咱们这么贸然的插手你说他日后报复的时候会不会捎带上咱们。”

陈清当然会担心,她怕相府这辈子没有倒在傅珏川手里却倒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波斯王子手里。“呃……我想咱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人若不是油盐不进应该能听进去吧。毕竟我和阿兄救他的时候,此人还有意识。”

陈鸢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波斯男子,心里也有些不确定。只能好好照料尽早让他回复康健送出大朔了。几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有些担心起来,此时贺渲之说道:“无妨,这波斯商公子此前定是遭受许多非人的待遇,对我们产生警惕敌意也是情有可原,这段时间我们且好好照料。贺某以为,人心换人心不见得事情会难以收场,我们的目的就是救出他并告知显王阴谋,至于商公子要不要跳进显王的圈套来对付我朝,那就只能看他自己的抉择了。”

经过贺渲之的开解,陈清等人心下稍霁,几人都各自离开了。原本阖家欢乐的元宵佳节,却除了这样一个小插曲,众人虽各自回去,却都辗转不得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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