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芝秋见到陈茗儿时,她正袅袅娜娜走进屋中,一如既往身着月白色曳地长裙,一路行来却纤尘不染,一张清瘦的脸颊上略施粉黛,端的是月宫仙子般清丽出尘。陈清见陈茗儿如此打扮也收敛了眼底的嘲讽,她自然知道陈茗儿为何而来,自那日逸兰阁中她显露出对贺渲之的爱慕之后,她总是有意接近陈清。起初陈清以为对方接近自己是想要打探贺渲之的好恶习惯,可是几次接触下来,陈清发现陈茗儿对自己以前的事情十分感兴趣,可是看着又并不是想要了解自己幼年成长经历的样子,而是一种试探,她想要试探陈清对年幼时的记忆有多少,想要试探她如今反常的与贺渲之定亲是否与此前记忆的恢复有关。而每一次陈清的反应都会让陈茗儿莫名的满意,那样的神情像是陈清什么都记不起来才是最好的结果。此时陈茗儿与殷芝秋同时出现在自己房中,陈清乐得做一个看客。她向陈茗儿介绍道:“三妹,你来的刚好,这位是我的好友,京都府尹殷大人的独女,殷芝秋姐姐。芝秋姐姐,这位是我的三妹妹,陈茗儿。”
殷芝秋完全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为何自己从不知相府何时多了一个三小姐?其实也并不是相府隐瞒陈茗儿的事,而是相府的女儿很少与京都贵女走动交际,自然鲜少有人知道相府中的情况,且陈茗儿现在是出尘谪仙的路线,自然也不会轻易四处走动,她需要将这最惊艳的一个亮相留在最关键的时刻,而那个时刻就是她作为傅瑛的伴读出现在宫中北监处的时候。陈清不明白陈茗儿对贺渲之的爱慕是否为真,如若是真的可她太过专心于入宫伴读的事宜,此举只会将她与平常百姓家越来越远;而若是假的那她对自己的试探又过于执着,难道她感兴趣的竟是自己?想到此处,陈清一阵恶寒。而陈茗儿却是于贺渲之生出了一丝丝倾慕之心,且于入宫伴读也势在必行。对贺渲之的倾慕之心来源于见色起意,说是倾慕委实是糟蹋了这个词,她本不欲理会此人,贺渲之不过是书中从未出现过的不知名男子,连身世都平庸得毫无可挖掘的必要,快要成亲的人却连府邸都没有,聘礼定是砸锅卖铁又与那便宜大哥陈止洲借了银钱才凑上的几十台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都未可知。可是贺渲之的容貌又让人过目不忘,陈茗儿在正眼瞧过贺渲之之后就暗自腹诽这人是不是作者亲儿子,一个男N号而已,不会是带资进组吧。而此时她看到对面的女子时心里已经了然,【陈清说这人是府尹的独女的那个殷芝秋,那应该就是终生爱慕傅珏川而不可得的那个炮灰人物,连配角都算不上,算了。没有攻略的必要,随便打发了得了。】心思收回时连带看着殷芝秋的眼神都染上了一层悲悯。“您就是殷家姐姐久闻大名。即是我二姐姐的好友,那茗儿便斗胆也道一声殷姐姐。茗儿来到相府也不过半年,因为逃荒的路上身子亏空一直将养着,所以不时常踏出院子。相爷与我父亲为故交,好心收留我为义女。如今我倒也高攀成了相府的三女儿,实在是有些惭愧。”
陈茗儿善解人意的解释着自己成为相府第三个女儿的缘由。“茗儿妹妹,是姐姐这段时间忽略了妹妹们,竟不知道相府有如此大变化,初次见面竟连个见面礼都没有准备。”
殷芝秋自是说的客套话,她此刻已经确认了是这陈茗儿为公主伴读,可这殊荣却不知为何会越过嫡女陈鸢落到她头上,若是如此,自己可能也有能力挣上一挣。殷芝秋疑惑的问道:“来府上这半日,怎不见鸢儿妹妹?”
“说来不巧,阿姐前日与家中小厮去马场驯马竟不慎坠马摔伤了手臂,虽无甚大碍,可府医交待需要吊着胳膊静养三月有余,故而这伴读的大任就交给三妹来扛了。”
陈清说得很是委婉,言语中竟是有些替陈鸢惋惜的意思。陈鸢摔伤是假的,不过是为了躲避进宫。闻言殷芝秋面色稍霁,知道了个中缘由后,她无心久留只想赶紧回去与父亲商议个对策出来。面上寒暄了片刻后殷芝秋便离开了。送走了殷芝秋,陈清见陈茗儿并无离开的打算,心中叹气,【哎,这一个又一个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三妹妹今日可还有事?”
陈清不动声色。“陈清姐姐,此处没有外人,我也不用再跟你扮演姐妹情深了,姐姐应该看得出我对你是没什么好感的。”
陈茗儿自顾自在院中陈清常待的那张藤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已经冷了,陈茗儿呷了一口微微皱眉,冷茶有些涩口。“茗儿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现在本就是姐妹,何来扮演姐妹情深的说法。”
陈清坐在一旁桃儿搬来的椅子上,贴心得燃起炭火重新烧水烹茶。“哼,陈清,我倒是小瞧了你的心性。既如此妹妹有一惑,还请姐姐解惑。”
陈茗儿将刚刚杯盏中的冷茶泼向院中细竹林,腾空了茶盏等水烧开。“姐姐于花园荷塘落水那日,为何没有向显王求助?我本以为你想起了儿时种种故而移情别恋。哦,不对,应该说是浪子回头。可姐姐好像对儿时的记忆仍旧一片空白,既如此你怎会突然回头与贺公子结亲?姐姐可知你做出的种种反常行为,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妹妹此话倒叫我有些听不明白了,与贺先生结亲这事是因那日我坠楼恰好他上前搭救,那日满城百姓都在城门那看得清清楚楚。贺先生如若不娶我,可能在这京都我也很难嫁与旁人了。而之前落水一事……”陈清并未急着作答,而是将烧滚了的水从炭火上撤下,重新换了茶叶沏起了茶。此间话语被打断,陈茗儿明显有些坐不住,她用眼神催促陈清继续说下去。陈清见状斟好茶并递到陈茗儿面前继续说道:“至于落水那件事,本就不是什么要紧大事,不过失足落入湖中,显王贵为凤子龙孙,妹妹以为我开口,他便会救吗?”
陈清微微垂眸专注的给自己的杯盏倒上新茶,并不看陈茗儿。“什么失足?姐姐做了那么多,难道不就是为了引显王入局吗?”
陈茗儿轻轻吹了吹茶水,面上维持的清冷却已经岌岌可危,呈现崩坏之势。“妹妹慎言,我不知你从哪里打听到的这些谣言,我落水之时你还未曾入我相府,如此编排中伤于我,似乎不太妥当。”
陈清定定看向陈茗儿,而对方表情终于维持不住,超然的神情荡然无存。陈茗儿离开丝竹苑时天色已经稍暗,春夏交际之日的傍晚并不怎么暖和,竟难为她拖着“柔弱”的身体到陈清这里讨这碗茶,这天的分别终归是不欢而散,而“不欢”的是陈茗儿,陈清还是从她后面不小心透露出的言语中知道了些不得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