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又在陈鸢怀里卧了一会儿后终于情绪被安抚了下来,她不安的问道:“阿姐,你这几日可有打探出什么?阿兄临行前说过只是一伙流寇而已,为何出征那日集结了那么多兵士?阿兄他们又为何那么久都不回来?”
“阿清,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陈鸢松开了陈清,稍微调整了下坐姿,让后背的伤口不再受到牵扯。“此事阿兄并未详谈,恐怕是担心我们挂念,这几日夜里我和商泽各处打探了解到了一点,波斯国要攻过来了,先前的那伙流寇不过是伪装的先遣队,那伙人发觉带兵的不是萧太爷便大举来犯。”
“为何波斯会攻打大朔?商泽不是已经传信回去说自己安好,只是在外游历吗?”
陈清大惊,不明白对方怎么说也是个国家,为何要这样出尔反尔明知道商泽好端端的还要借题发挥。“没用的,波斯本就不在意商泽是否真的安好,不过是借口罢了,即便他是王子。你可知波斯王有多少个儿子?商泽曾对我说过,他有十几个兄弟,而他是最无关紧要的那个,咱们圣人手里已经没有骁勇善战的将军了,萧太爷早已告老还乡,如今兵权牢牢把在圣人手中,而能带兵的只有阿兄一人,阿兄也还不过弱冠之年,带兵经验自是不足。波斯王看准了我们无人可用,借着商泽在我大朔的名头想要强攻过来,打得一手好算盘。”
陈鸢似是脱力般说道。“那我们此时将商泽送回去可以吗?当着波斯大军的面送回去,他们明面上就没有出兵的由头了。”
陈清天真的说着。“那样做的话,商泽露面的一瞬间就会被波斯的将军斩杀,让他无法开口道出实情。”
陈鸢叹息着,对商泽生出了一丝异样的心疼来。靠在陈清房门外的商泽听着此时屋内姐妹二人的谈话,嘴边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嘲讽。商泽离开波斯国四处游历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晓,并不是为了历练,而是逃命。波斯王年纪很大,十几个儿子要争夺王位,商泽虽然毫不起眼,却也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端卷入进了这场风波,险些成为了兵变的牺牲品。而他的那些兄弟们自然不会蠢到还没有万全的把握坐上那个王座就先弑君留下把柄,所以明争转为了暗斗。波斯的最有威望的七皇子就借着商泽出逃一事想要攻打大朔立下战功扩大疆土,如今的局面就是,不论商泽是否出面都无法阻止波斯的出兵,波斯国最无足轻重的哈桑王子在王室心中已经死活不论了。“那阿姐不过是去打探信报,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可是波斯国的探子发现了商泽来灭口的?”
陈清慌忙问道。“嗯。”
陈鸢默然点头。“阿清……此事有些复杂,今夜的杀手刺客虽已尽数伏诛,但波斯那边没有等到人回去复命,日后定然还会派人前来,商泽在相府已经不安全了。”
陈鸢想了想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她继续道:“前线有消息了,波斯此次出兵不利,他们的大军几乎全部折在了境外,此次出兵的还有那个提议攻打我朝的那个什么王子,阿兄等人追赶逃兵时落了对方埋伏,虽然将那王子和将军以及其余残兵全数斩杀,然而阿兄他们自己也是九死一生受了伤。止澜作为副将更是为了护住阿兄昏迷不醒。大军得胜已经班师回朝,二人很快就会被送回来。可是贺先生却在这次伏击中下落不明……”陈鸢还在说着,可是陈清已经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巨大的耳鸣音轰击着她的大脑,她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瞧不见,晕倒前只感受到阿姐慌乱的手扶住自己的肩。陈清来到一片混沌之地,周遭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天上没有日月星斗,周围没有风声雨声,只有一片虚无混沌。她分辨不出方向,只是呆呆的向前走着,她不清楚自己的方向是否是正确的,她甚至不清楚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着墨绿衣衫的贺渲之定定的站在不远处与她对视着,她原本无神的双眼突然回归了些神采,她向贺渲之跑去,渐渐看清了那墨绿衣衫上所谓的花团锦簇竟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贺渲之仍然不动声色的站着,投向陈清的眼眸里有一抹悲伤,笑容也惨淡苦涩。陈清越来越心惊,跑到贺渲之身边用力抱住他,可对方的身影竟如雾一般消散了。陈清扑了一空怔楞地抬起头,看到贺渲之仍旧在不远处笑容惨淡的看着自己。这一幕既诡异又让人绝望,那是一种犹如追赶月亮般的绝望,陈清觉得自己永远也追不上贺渲之了。陈清渐渐没有力气,她仰面躺下,一只袖子盖住脸无声的哭泣着,而那不再追赶的月亮却来到她的身边俯身看着她,贺渲之轻轻拨开她的袖子,看着她的脸道:“我的阿清,离开这里吧。这里我看不到星宿,占卜不出吉凶。阿清快些醒来吧,你曾说过若我错过了婚期,你便不再等我,如今就按你说的办吧。”
贺渲之苦涩一笑并在陈清额头印下一吻,而后身影变得更加透明不真实。自那日晕倒后,陈清断断续续的昏睡了一个月,在这期间贺渲之没有任何音信,陈茗儿也就是如今的惊鸿君在淑妃宫中过了自己及笄礼,宫里邀请相府参宴,只有楚夫人前去赴宴,陈鸢一直陪在陈清身边,在陈清昏迷这段时间,惊鸿君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圣人竟断了纳她为妃的想法,可惊鸿君在宫中的地位非但没有降低,反而势头更盛,如今她再也不是坐在陈清院子里旁敲侧击的那个丫头了。这期间商泽也悄悄离开了相府,没有说他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只是听樱儿说,他离开的那日陈鸢在屋顶上枯坐了一夜,陈鸢就是那样呆坐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城门的方向,陈清觉得,商泽在阿姐的心中终归是比旁的男子多了些什么,可是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也是在她时梦时醒的这一个月中,止洲与止澜班师回朝了,可是他们皆是被抬回府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