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刚从李贤的办公室走出来，便闻到了那股刺鼻的酒精味，其中更是混杂着胃液以及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的味道，让人难以忍受。呕吐物弄脏了沙发，弄脏了地面，甚至溅到了茶几上。李贤对黄易开口大骂：“谁让你把她放在沙发上的！”

黄易只能把心里的苦水往肚子里吞。他一心想着案情，哪会考虑到这种情况。“你自己打扫去！”

“真是晦气。”

黄易抱怨了一句，只好去洗手间去取扫帚墩布。何吉老人说：“给这孩子打杯水吧。”

黄易气道：“给她喝什么水。喝进去还得吐出来。”

作为一个刑警，他见过太多令人反胃的画面。收拾这些呕吐物他的胃里倒没什么感觉，只是他觉得心里太憋屈了。金鸿从黄易的抽屉里取出了几个纸杯。心里想到就是因为这几个水杯，刚刚成全了自己的人生大事。他的嘴角还偷偷挂了一丝笑容。“我还是去给她打一口水吧，咱们这儿又不是集中营，不至于虐待她。”

他说完看了一眼赵晴。赵晴的脸色有些发白。金鸿悄悄对她做口型，“马上走。”

很快金鸿将一杯热水打了过来，顺手递给了黄易。喂水的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黄易身上，人毕竟是他放在沙发上的。有赵晴在场，也不可能让金鸿去给女孩子喂水。至于场中唯一的那位女士赵晴，就更不可能了，她如果再靠近一步，一定也会吐出来的。黄易缓缓从沙发上拉起了王倩，没好气地说：“喝口水吧。”

王倩闭着眼睛一把将水杯打飞。“我才不会喝陌生人给的水！水里有药！”

“你！”

一杯水大半都洒在了黄易的警服上，他是彻底的怒了。“我就该把你关到拘留室去！”

“她醉驾，开车都撞到警局里了。这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你以为这是请她来警局喝茶的吗？”

一向沉稳如山的李局暴怒。他被气到嗓子冒烟，说完这一句，竟是干咳了两声。何吉老人劝慰道：“这姑娘，她，她还是个孩子。小孩子不懂事。您……我去给您也打杯水，您消消气。等，等这孩子清醒了，再罚她。”

金鸿急忙说，“我去吧。”

何吉老人慈祥地笑了笑说，“我来吧，你们都是有大事要办的。倒，倒水这种小事，交给我这个老头子。”

金鸿也不再和老人客气。将水杯交给了何吉。转头他看到赵晴的脸色越发难看，把焦急写在了脸上。她整个人仿佛一根拉满的弓弦，崩地紧紧的。李贤扫了金鸿一眼，何吉老人的一句话，似乎让他的情绪和缓了不少。他对金鸿说：“既然有人一直在等你，你把监控画面给我再调出来。就去吧。”

李贤又对黄易说：“你就自认倒霉吧，谁让你没有女朋友。今天晚上你陪我加班。”

虽然李局的话依然冰冷。但黄易听出了李局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自责。他心里的那股怨气也顿时消散了。他对李贤笑道：“头儿，刚刚，老金求婚成功了。”

“啊？”

李贤显然有些吃惊。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神色。“在咱们警局里求婚？你也真是个人才。”

金鸿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说，“只是个意外。”

李贤笑了一声，他深深看了一眼赵晴。又说：“既然你今晚求婚成功了，那还赖在警局里干什么？监控室的事还有黄易呢。”

黄易一边擦着沙发，一边对金鸿笑了笑，“我说什么来着，你们还不快走？”

赵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这里的气氛压抑，气味难闻，她如坐针毡，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多留。迫不及待地拉着金鸿就要往外走。甚至对众人都没有再寒暄一句。金鸿对着李贤尬笑：“头儿，那今天我真的走了啊。”

“快去吧。”

李贤的脸上浮现着长辈的慈祥。就在这时，那个角落里饮水机前的何吉老人发出了一声低吼。所有人将目光同时落在了那个角落。何吉老人背对着众人，看不到他有什么表情，但他整个人的身体一动不动，显得非常古怪。“怎么啦，老大哥？”

李贤先开口问了一句。何吉老人没有回答。下一刻，他手中的两个水杯落地。地上立刻溅起了层层的水花。水打湿了何吉老人的裤腿。何吉的双腿不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地转过了身体，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接待处的这几个人，他的眼睛里有惊恐，有怨毒。除了王倩还像一条死鱼一样伏在沙发上，其余的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突然的惊变是怎么回事。何吉老人张了张口，他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他怨毒的目光狠狠地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直看得众人全身发毛。“大叔，你，怎么了？”

金鸿又开口问了一句。何吉还是没有回答，他再次张口，却从嘴里渗出了一股白色的泡沫。这一刻三位警员的心如遭雷击。黄易和金鸿两位警员的步伐极快。几乎是眨眼间便冲到了饮水机前。而何吉老人，在他们冲过来的前一秒倒下了。他倒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他的头重重地撞击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身体开始剧烈抽搐起来。黄易和金鸿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这一幕他们太熟悉了。这半个月以来，他们在监控里无数次地看到这一幕。之前的三位受害者就是忽然倒地，口吐白沫，而后在三分钟之内停止了心跳。“不可能。这不可能！”

黄易惊叫了一声。他俯下身子不住摇晃着老人的身体。巨大的喊叫声惊醒了沙发上的王倩。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瞬间让她的酒意全醒了。“死人了！”

她叫了一声，立刻躲到了赵晴的身后。而赵晴也早已经被吓得愣在了原地。早在老人倒下的一刻，李贤已经开始拨打求救电话，他明白如果何吉老人是第四位受害者的话，那他们的施救办法没有丝毫的用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与时间赛跑，以最快的速度将救援队请来这里。李贤局长做的下一个动作是查看周围环境。这个饮水机在拐角处。左边的那扇窗户也一直开着通风。李贤凝视了那个窗口几秒钟，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何吉老人的脸上。他的脸泛着青黑色。眼里的瞳孔开始涣散。李贤见过太多的尸体，也见过无数人在自己的眼前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知道何吉老人已经毒发攻心，没得救了。李贤又拿起了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何吉老人倒地后其实根本就没有三分钟呼吸便彻底停止。两位施救的警员还没来得及做任何措施。一条鲜活的生命已经变成了尸体。金鸿的眼睛有些发红，他声音嘶哑地吼道：“这里是警局！”

黄易一个箭步冲到了左边窗口，一把将纱窗扯了下来，而后敏捷地一个跳跃，落在了院子里。他一口气冲到了警局外，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发现。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辆已经撞废了的轿车上时，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黄易疾步走回了警局。那条他再熟悉不过的走廊，今天晚上让他感觉到异常的压抑。何吉老人的容貌不断地在他的脑中闪现着。他甚至感觉到了老人就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艰难地追逐着他的步伐。老人伸出了手，想要拉住他，像一个正要坠崖的人想要拉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猛地回头，对老人伸出了援手。可是他晚了一步，老人就在他的眼前坠落。落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可能是线路出了些问题。短短十几米的一条走廊，他似乎走了很久很久才走到了尽头。李贤盯着走回来的黄易，冷冷地说了一句。“谁让你出去的？从现在开始，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能踏出这个警局半步。”

李贤的这句话说得极重。深深砸进了场中所有人的心里。黄易和金鸿自然明白李局的意思。何吉老人在警局里中毒而死，这件事严重到可以上全国的新闻。在没有洗脱嫌疑之前，他们不离开警局确实是当下最正确的处理方式。黄易的目光盯在了角落处那两位女子的身上。赵晴的脸色彻底没有了一丝的血色。王倩藏在她的身后，她的身体有些发颤。黄易向前走了几步，冷冷地看着王倩，“怎么就那么巧，那么荒唐。”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往下说。他是个警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讲证据。但他现在没有任何证据。金鸿现在已经顾不上照顾女友的情绪了。他将死者外衣口袋里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一张手帕，一包香烟，一个打火机。几十元现金。一部手机。一串钥匙，还有一个小纸包。金鸿正要打开纸包。李贤说：“不要动。这些东西我们一件都不要动。找找他的身上的伤口吧。”

金鸿将何吉身上的工作服推了起来。露出了他的胸膛。下一刻。从何吉的衣服夹层里又掉出来一张薄薄的金属片。金属片不大，掉在地上发出了两声脆响后便扣在了地面上。由于地面上洒下的水还没有清理。金属片沾了水后，严丝合缝的和地板贴合在了一起。三位警官看到这个小小的金属片后，全部愣住了。他们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黑龙图腾？”

“黑龙，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