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是简黎的葬礼。简黎最亲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而她也和她的父母一样,只能建一座衣冠冢。这场葬礼,是容瑾肆举办的。即使他和简黎已经离婚了,但是在他心里,他们始终都是夫妻,从没有一刻分离过。天空阴沉沉的,雾蒙蒙地下着小雨,落在脸上,只感觉到刺骨的凉。容瑾肆一身黑服,笔挺地站在简黎的墓碑前,伸手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中的简黎笑得温柔又灿烂,是容瑾肆曾趁她不注意偷拍下来的。本来是打算等到他们老了,再拿给她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张他珍藏许久的照片,成了最适合贴在墓碑上的照片。望着简黎,容瑾肆似乎把周遭的一切淡忘了,整个天地之间,只有他和简黎,他们隔空而视,眼中只有彼此。“黎黎,等我……”容瑾肆一声轻叹,抬眼凝望远处的黑沉,又默默垂下手,不再留恋,大步离开。容瑾肆离开了,苏知知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和唐悦抱在一起,两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谁也没有想到,这场绑架,会要了简黎的命。容瑾年和顾季夜神情严肃,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仪式很简单,将简黎的衣冠下葬之后,宾客陆陆续续就离开了。苏知知不肯离开,说什么都要在这里陪着简黎,容瑾年无奈陪着她,然而苏知知心情太过激动,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晕了过去。容瑾年大惊,抱着她开车去了医院。唐悦和顾季夜也不再耽搁,连忙跟了上去。至此,简黎的墓碑前,一个人都没有了。又过了半个小时,两道瘦小的身影并肩走了过来。若是简黎还在的话,一定能认出来他们。小尤拉着妹妹,毫不犹豫地跪在了简黎的墓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小尤轻声问道:“小茵,还记得简姐姐吗?”
小茵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女人,哽咽着点头,“记得。”
“简姐姐是我们的大恩人,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们还没有来的及报答她,她就去了天堂。以后的每年清明节和她的忌日,我们都要来陪一陪简姐姐,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茵每一年都回来陪陪简姐姐的。”
说完,小茵泪眼汪汪地看着小尤,哭泣着问道:“哥哥,你会像简姐姐一样,突然离开我吗?”
“……”小尤将墓碑上的一片树叶拿下,像是叹了口气,声音很低,但小茵听见了。他说:“哥哥也不知道,但是哥哥在离开你之前,一定会将你安顿好的。”
小茵又忍不住哭了。兄妹俩在这儿静静地陪着简黎,而提早离开的容瑾肆,此时已经杀到了容家老宅,眼神黑沉,盯着正坐在沙发上的容依瓷,和陪着她休息的二老。“瑾肆?葬礼结束了?”
吴兰问了一句,不轻不痒,不悲不喜,仿佛简黎只是个无关轻重的陌生人。她这样的态度,很难让人想象出,之前的吴兰,是将简黎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简黎这丫头也是命苦的人,简世清和顾云死的时候,就是找不到尸骨。她跳海死了,也是尸骨无存。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那也没办法,说明他们简家人的命,就是这样。老天爷要收他们,谁也拦不住。”
容继远和吴兰无关痛痒的语气深深刺痛了容瑾肆。他之前一直以为,他们只是被容依瓷迷惑了,其实心里还是关心简黎的。可是如今简黎已经死了,他们却还能这样说话,只能说明他们从心底就已经是坏了的。容瑾肆开始怀疑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从小到大,他的父母知书达理、乐善好施,虽然居于高位,却从来没有摆过架子,低调做人,连对他的教育也是这样,他都是以有这样的父母而自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大概是十几岁的时候,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开始,父母高大伟岸的形象就逐渐在崩塌了。他也终于意识到,父母不是圣人,他们也有私心,也会为利益背叛朋友、背叛道德。他深以为耻,连和他们交流的次数都少了许多。本以为相安无事,谁也没不要打扰谁,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可是他们非要干涉他的感情,硬是把简黎从他的身边逼走,强行塞了个他最厌恶的人在身边,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他的意见。在他们的心里,他这个儿子,究竟算得了什么……“爸、妈,你们别这样说了,瑾肆哥哥已经很伤心了,你们这样说,不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吗?”
听见这熟稔的称呼,容瑾肆笑了,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爸?妈?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们相处的很好啊?怎么?是直接把她认成女儿了吗?这样也好,最好趁此机会,把我们这亲子关系断了,以后啊,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是,休想再扯上我。”
吴兰倏然站了起来,“瑾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依次喊我们爸妈,难道不对吗?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快四个月了,你们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这声爸妈迟早都要喊!”
容瑾肆抬眼,平静地望着她,“我说了,你们的事,和我没有关系。你们想怎么折腾,是你们的事,我,不会再陪着你们玩这幼稚的游戏了。”
容瑾肆抬脚转身就要离开。容继远拄着拐杖,重重地敲了几下地板,怒吼道:“逆子!给我站住!”
容瑾肆站住了,但没有转身,因为他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容依瓷,白宜深死了,你身后的那个人死了,他在临死之前,把你们的计谋都交代清楚了。你的孩子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谁知道你是在哪儿鬼混,搞出来个孩子?哦,对,他还说了,夸你呢,你可真有能耐啊,能把容家两个老不死的哄得团团转,让他们什么事都听你的。”
容依瓷的脸瞬间白了,低低呢喃着,“瑾肆哥哥……”容瑾肆不屑地嗤笑一声,连个眼神都不再施舍,大跨步离开了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