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参加宫宴，见识见识也好。车里，穆艳夏低着眉，盯着她的裙摆，那灵动撩人的绣花激起她的妒意，斗篷里，她的手紧紧抓着裙子，恨不得掐着的不是衣服而是穆秋寻的脖子。这么好看的衣服，应该是她穿的。她穆艳夏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这个女人能得到？下了马车，跟着爹爹往宫里走去，见到爹爹的官僚，都盈盈行了个礼。“久仰两位千金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啊。”

“哪里哪里？”

都蒙着面纱呢，能看到什么？还国色天香？都是些官场客套话，穆秋寻心底冷笑了一番，就没细听，只是偷偷打量周围有多少人穿着她家店铺的衣服。看了看，将近过半，她满意低眉一笑。穆艳夏却听得十分认真，心里窃喜。古代里规矩多，大小姐大门不出，除非是些交往深相互见过几回，要不然都是谁也不认识谁。一行人有序地往御花园走去。冬日日头落得早，天说暗下来就暗下来。宫里的人备好了灯笼给各位大人照路，这时一位公公朝这边走来。大家都认出他是扬公公，皇上的贴身太监。扬公公停在他们面前，笑眯眯行过礼，恭敬：“穆大人，皇上让您过去一趟。”

穆清立回头看向两个女儿，眼里露出担忧之色。“不用担心令千金。”

他眼神示意旁边的年轻太监。小恩子忙过来掌灯：“见过穆大人，见过两位小姐。”

穆清立又不放心，低声问：“公公这么着急，皇上可有有什么急事？”

这才放心地跟去。“皇上没说，不过心情倒是挺好的。”

穆秋寻侧耳倾听，听到这话悬起来的心就落下了，穆清立也放心地跟着去。因为扬公公刚刚略耽搁了一下，她和穆艳夏就被大队伍给甩在后面了。后面的三人，小恩子弓着身子照露，虽然也想瞻仰两位角色美人的容颜，但却不敢抬头，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却见到两位千金戴着面纱，什么也看不到。她们都是未嫁人的女子，当然是不能让人见到盛容。穆秋寻望着残冬冰封的院子，心里也跟着落寞起来，只希望这个宴会不会太久，好早点回去躲被窝。突然，她听到“啊”的一声，接着就被撞了一下。是小恩子公公撞上她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手上的灯笼早就被放在地上，他拼命地磕着响头。穆秋寻回头，只见他吓得伏地，整个人都在哆嗦。小恩子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搁在现代，再过两年就是妥妥是个“小鲜肉”，可在这里，他身心受到摧残。她生出慈悲心怀，扶他：“没关系的，小恩子公公，是我突然停下来，你才撞上的，你赶紧起来吧。”

小恩子听到她亲切的声音，从语气里都能想象出她此刻弯着嘴角微笑。小恩子这磕头谢恩，三人又开始往前走。慈悲。这是站在暗处那抹人影想到的词。装什么善良？穆艳夏心里鄙夷，又觉得十分可惜，刚才就踩了小恩子的裙摆，怎么灯笼的烛火没烧掉她的裙子呢？见小恩子还是战战兢兢。为了消除他紧张的心理，穆秋寻又随意找了话题问：“小恩子公公，春天的御花园，一定很漂亮吧？”

“很漂亮。”

小恩子点头，“好多漂亮的花，宫外是见不着的。”

“宫外？你在宫外呆过啊？”

她故意打开话题。“六岁之前在宫外，后来家里没钱，奶奶饿死了，妹妹先被卖到别人家当婢女，又过了两年，我爹又欠了很多赌债，那些人要抓我娘去卖，我爹就把我卖到宫里。”

小恩子平静地叙说着，就像是说着别人的事。“宫外是不是很多趣事？”

她尝试引导他说点开心的。小恩子想了想说：“宫外没什么趣事，小时候总吃不饱，还要被我爹打。闹饥荒的时候，我郊外全是饿殍，可怕的很。”

“大姐，这皇宫是人人都想来的，你问这话就也太让人笑话了。”

穆艳夏不明白她怎么跟一个贱仆说话，见这里没其他人，就嘲讽她。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能有什么好的？“你觉得宫里好么？”

她问。小恩子点头：“嗯！我进宫后，终于吃上饭了。”

“那你以前吃什么？”

她问。“有什么吃什么，米饭是吃不上的，好的时候可以吃上粥。没有吃的时候就去抢树皮。”

啊——她还是不问了，听着就不好受。听到主子没再问，小恩子也不说下去。突然，他就感觉后边的衣裳被人踩着了，接着就又往穆秋寻身上扑去。就在他惊慌之时，就被人给扶住了，手上的灯笼甩了出去，蜡烛飞到她的斗篷上。扶住小恩子的嬷嬷眼疾手快，忙去扑火。小恩子吓得再次跪下，颤抖。穆秋寻也是心有余悸。娄嬷嬷可惜道：“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裙子。”

“不碍事，能保暖就行。”

穆秋寻淡淡道，见小恩子这么恐慌就又说，“小恩子公公，你再不起来带路，我们就要迟到了。”

娄嬷嬷忙拉扯一下小恩子，小恩子磕头谢恩。这起来才发现是娄嬷嬷，又惊恐：“娄嬷嬷。”

“好生伺候着。”

娄嬷嬷这么说着，却瞟了一眼穆艳夏，这才行礼离开。穆秋寻觉得也有些奇怪，怎么老踩她的裙子？而且娄嬷嬷的眼神什么意思？她看向穆艳夏，后者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她说：“小恩子公公，你走前边吧。”

“哎！”

他应了声，就走到前面弓着身子走。穆艳夏看了一眼她斗篷上被烫破口的位置，面纱下嘴角得意一勾。那双眸子转了转，还心里冷哼了一声。等三人离开，暗处才走出几个人来。娄嬷嬷扶着太后出来，太后说：“瞧见了么？烨儿喜欢这孩子是有道理的。”

“太后说的是。”

娄嬷嬷附和，“未来四皇妃是个心善的孩子。”

“诶……”太后叹气，“原本这孩子是瑜儿的，只可惜他母妃看不上，你说这是不是命？”

“穆大小姐被传得那般，也就静妃能辨是非，求了这门好亲事。”

太后感慨：“崇德府的前夫人哀家是见过的，这样好的人儿，女儿怎么会差呢？倒是后来续弦的那位……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命，烨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