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住在东宫。”
如果真的能住在东宫,就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就不敢对自己怎样。但这是不可能的!果然,他问:“你想太子了?”
“嗯。”
一双布满期许的杏眼,加上她向来温和,显得特别让人无法拒绝。“他没有功课的时候,你可以去探望他。”
言下之意,就是不答应她去探望太子,但是允许她去东宫。“好,谢谢摄政王。”
她贵为皇后,他夺了她丈夫儿子的权力,她竟然说谢谢?不讨厌他么?楚瑾瑜脸上突然就漫出笑容:“我还有些事,晚些去陪你吃饭。”
她并不想他陪自己吃饭,但是听到了逐客的信号,她心里迫不及待。楚瑾瑜望着倩影,高兴了一会,就觉得不对劲。他眉头簇起,问贴身侍卫流云:“流云,你说本王是不是上当了?”
虽说府里有几位夫人,但玉王爷并不算好色。即便是得了朝权,玉王爷也不曾这么开心。但要说皇后娘娘糊弄王爷,也看不出来啊。流云回道:“流云看不出。”
沉默了一会,他说:“你自然看不出,她比普通女子要聪明些。”
这么说来,皇后娘娘糊弄了玉王爷?吧不过,玉王爷好像并不生气,反而很……自豪?流云觉得好奇怪啊!……穆秋寻回到房间,坐下喝茶时才松了一口气。之竹很疑惑,皱着眉头思忖。她把其他人支出去,就剩下两人,她问之竹:“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她让之竹做的事必定是她能做的,怎么会遇到阻碍?之竹忙回应:“没有,之竹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娘娘明明知道摄政王不同意您迁到东宫,况且于理不合,为何娘娘还要提出这个要求?”
“这件事啊!”
她掩嘴笑道,“你去集市买过东西么?”
之竹点头:“还在崇德府的时候,和之桃去过一两次。”
“之桃是不是还价了?”
“嗯。”
之竹很少出去,所以对出去的事情记得很清晰,她说,“还了。”
“之桃为什么会还价?”
“说掌柜给的价格不公道,一定要还。”
她说:“掌柜知道你们会去还价,就把价格抬高了,等你们还价,他就允了。”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如果本来就三两才能挣钱,你们要是还价了他应了就要亏本啊,如果不应你们又不买,所以故意还高了,等着你们去砍价啊!”
之竹听了恍然大悟:“所以娘娘是故意的!”
要是直接说探望,估计他会怀疑自己,搞不哈禁止她去探望。他为了讨好自己,就会折中,很容易就能得到允许。她点了一下之竹的额头,笑了笑:“聪明!”
“也该是午饭时间了,那小子应该下课了,我们过去吧。”
“可方才王爷说来这儿吃饭。”
“我不在,这儿也有饭吃。”
穆秋寻已经起来了。之竹也忙过去搀扶。东宫。她刚踏进院子,就听到自家儿子的怒吼。“给本宫滚出去!”
“我说了不吃!”
“不需要你们管!”
……穆秋寻走到门口的时候,涨的一脸通红的楚旸怔住了。穆秋寻挺着肚子,脸上温柔,眼底充满了激动,但却尽量平静的语气:“臭小子,你又发什么脾气?”
她是那么渴望跟他相拥,只有之竹知道,她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时,步子加快到平时的两倍。楚旸只以为自己看错了。“娘亲!”
他一直都这么喊她,即便是现在贵为太子,她依旧是他娘亲!他跑过来,扑倒到她身上。之竹担心:“殿下,娘娘怀着小殿下呢!”
楚旸实岁方六多吧,个子已经到了她腰上面了,比同龄的小宫女们高出好几公分。这两年来,他们聚少离多,而他的变化很大。脸上虽还残存着稚气,但也有与年纪不符合的坚毅勇敢,那双孩子的眼睛里竟然透着睿智。穆秋寻见一地的汤饭,只是温和吩咐:“清扫干净吧,让厨房重新准备。”
“是,娘娘。”
楚旸很高兴,又激动地想要流泪。她见着心疼,抱着他说:“想哭就哭罢。”
“他们说我是太子,不能哭。”
“谁说的?”
她蹙眉。“太傅们、摄政王、太奶奶……父皇也说过。”
看来是因为楚君烨说的。“别他们瞎说。太子也是人,也会难过。”
“娘亲!”
楚旸抱着她,稀里哇啦地哭起来。她也心疼的掉泪。都怨她,这两年来给他的爱太少了,又回到原来的世界,差一点就让旸旸没有了母亲。“娘亲再也不会离开了。”
她哭道。母子俩哭了一场,她才问:“你怎么这么生气?”
他冷哼:“我不吃贼人的东西!”
“西月宫是你的家,既然是家里的东西,怎会是贼人的?”
其实,她心里已经猜到几分了。“那是他让人送来的!”
“摄政王么?”
他不言,她就知道是这样。“但那也是你的东西,他只是摄政王,这西月宫还是你的。”
“我的东西,为什么要他做主?”
楚旸脖子都梗出筋脉,可见他有多恨。看到他恨,她也就放心了。就怕他对亲生父亲没有情。他说:“父皇死了……”一个六岁的孩子,如何有这样沧桑悲凉的情绪?而且,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通红的眼流出泪来。“他说过,会让娘亲醒来。”
穆秋寻如今也不知道楚君烨的情况,她只能抱着他,默默流泪。饭菜上来了,她擦了他脸上的泪:“吃饭吧。”
“再加一双碗筷。”
楚瑾瑜站在门口,面无表情说道。穆秋寻感觉到握着的小手在用力。她也握了握,并说:“你伯父来东宫做客,怎么能只添一双筷子?”
意思是当款待。楚旸不情愿,原本不乐意,如果就阴测测一笑:“就加一道菜,清蒸猪蹄。”
楚瑾瑜脸色大变,怒不可遏地握着拳头,浑身颤抖。清蒸猪蹄?穆秋寻没急着说什么,只是坐在饭桌上前。两位大眼瞪小眼,分别在她两旁坐下。楚瑾瑜分别给他们夹了肉,穆秋寻客气道谢,他心情好了起来。而楚旸则没动,直接让肉留在碗里。这时,流云进来楚瑾瑜耳边嘀咕了一句话,楚瑾瑜就放下碗筷,借着公务离开。等两人走远,楚旸生气:“娘亲,你怎么可以吃他给你夹的菜?!”
这孩子,有骨气!穆秋寻却很难跟他讲明,他父皇没死的事,一来不是百分百确认,二来就算笃定也不能走漏风声。“沉住气。”
她教导说道。楚旸重重地把碗筷掷在桌上:“只怪我!”
“孩子,你怎么自责起来?”
他恨恨道:“若不是我无能为力,娘亲怎么会受这种委屈?”
一个六岁的孩子,竟然就这么有担当?她很欣慰,也很心疼。她忙握住儿子的手,让他息怒:“旸旸,不可冲动。”
楚旸稍稍缓过情绪:“娘亲,我知道。”
“娘亲问你,你要蒸猪蹄是何意?”
楚旸说:“娘亲还不知道吧?他为了逼迫百姓参战,就让人砍了家中女眷的手,蒸了让男丁吃。”
穆秋寻大惊失色,吓得腿都软了。可怕!残忍!她忙捂着他的嘴:“你别说了!”
她流泪:“都怪娘亲!”
“这怎么能怪娘亲呢?”
楚旸只恨楚瑾瑜。如果不是她一直想回去,君烨就不会想尽办法以完成她的心愿。西月国的百姓也不会遭受这种苦难。喉间像是被塞了石头,一口气上不来。她抱着楚旸,浑身颤抖:“你答应娘亲,无论他做了什么,你以后都别像今日这么冲动。”
“娘亲,我不怕!”
楚旸没有立刻答应。“娘知道你不怕!”
初生牛犊不怕虎,就算他是太子,可如今的形势,连她都不知道具体如何,楚瑾瑜连赫太后都能软禁,绝不是个简单的人。所以是她怕。她不能失去自己的孩子!“答应娘亲。”
她目光炯炯望着他,“你还记得娘亲跟你说的么?鸟儿只有羽翼丰满了,才能翱翔。”
他似懂非懂地点头。太傅来讲学了,穆秋寻就回去,方到了德安宫正厅门口,就听到流云的声音。“王爷,属下真不明白。整个西月国都是您的了,为什么还要留着太子?”
这时,另一道声音说:“流云大人说的在理,先前王爷担心名不正言不顺,但如今局势已定,只要拟一道先皇留下的谕旨,再让太子殿下悄然离世,还有什么不可?”
“是啊,玉王爷在多虑什么呢?”
“这是万全之策!”
“夜长梦多……”……屋里的人纷纷附议。穆秋寻听了心尖颤抖。“好了!你们都别说了!”
楚瑾瑜烦躁道,“本王自有打算!你们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穆秋寻一听他们要出来,就忙往回走,直至走到拱形门后。那群臣子没有马上离开。不知谁先说了声:“王爷到底在顾虑什么?清禾大人,你是什么看法?”
清禾?她记得这位大臣,就是那位长得很像胡歌的清面书生模样的。她记得他的官职很小,如今,竟然是楚瑾瑜的亲臣?!清禾温和道:“王爷自有他的想法,身为臣子,只是想分忧,并不知王爷如何想。”
另外一个针锋相对说道:“清禾大人又如何说这话,不是早就知道是因为皇后娘娘么?”
又一个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一行人一边说,一边走。这刚出拱形院子门,就被在回廊里端坐的穆秋寻吓得脸色苍白。他们慌忙跪地:“皇、皇后娘娘……”穆秋寻也没理会他们,直接就经过离开了。几人都渗出汗来。直至她走到他们身后,进去好一会儿后,他们才默声起来,一路不再敢言。直至出了宫。“皇后娘娘怀孕了?”
“看样子是玉王爷的。”
“难怪不杀太子。”
“久闻穆大人的长女本事了得,还真的不是普通人。真羡慕穆大人有这么优秀的女儿啊……”“在她面前,赫太后也不过如此!”
……德安宫。穆秋寻进来后,就眉头簇起。这帮臣子,都是原来不受重用的,楚瑾瑜拉拢这些不得意的臣子,估摸朝中,只有她爹爹穆清立才稳住位置了。只怕她爹爹如今也只有虚职。楚瑾瑜……是在讨好她,一个男人讨好她,还能为了什么?她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