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穆秋寻又问她:“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穆春安虽然不解她为何这么问,却知道她绝非是责备他们唠叨之意,她如实说道:“是秋兰姨娘托付我来找娘娘的。自从父亲重病后,都是五姨娘在照顾。秋兰姨娘说,父亲也不愿意跟她多讲一句话,昨天夜里说,父亲想见娘娘,娘娘便”秋兰姨娘就是五姨娘,正是穆春安的亲娘。这还得了?原本春安就暂代家事,那会儿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又让五姨娘照顾父亲,他们能好好配合么?府里肯定是一团糟的。“难为你们娘俩了。”
穆春安一直都咬牙坚持,但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就如堤崩,泪涌出。之竹去扶她起来,并让她坐在椅子上。“说说府里的情况吧。”
穆春安说:“自从娘娘离开后,府中失去了娘娘店铺的收入,府中上下开销自然是大不如前。赵娘克扣了大家的月银,唯独自己园子和父亲那边还能维持从前的日子……”这是必然的,虽说穆清立是宰相,但是两袖清风,即便是万不得已得来了不该得的东西,穆清立都会捐到寺庙或者发给灾民。若不是靠她的店铺,哪能过上那样富裕的生活?穆秋寻见她穿着的衣服很是眼熟,便问:“你这衣裳是今年做的么?”
“怎敢做新衣裳。”
她说,“自我协助掌事,操办家务以来,家中时常入不敷出。也是最近,才不至于要典当家中东西。娘娘失踪后,赵娘擅自把娘娘的衣服给了姊妹们,因为想着哪天娘娘回来了好归还,就收着这衣服,今儿怎么也算是进宫,唯独这衣服体面,才敢穿来……”穆秋寻明白她的意思了,那确实是赵以莲能做得出来的事。穆春安不说,她也能想到府中如今的萧条。都说娶个贤妻益三代,娶了不好的妻子三代受罪。身为官家,娶妻不贤,别说富贵与否,直接与性命相关。赵以莲若是还在府中,又没有她的存在,说不定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崇德府了。穆秋寻说:“你先回去罢。”
穆春安也捉摸不出她的想法,但她这么说,便退下回去了。穆秋寻自然是没让她空手回去,让之竹拿了些东西赏赐她。穆春安离开后,花钟子勾住她的脖子,笑道:“你还真是个人见人爱的人啊!谁都喜欢你!”
就连她也是啊!她笑道:“哪里是喜欢我?明明是喜欢我的钱。”
富婆谁不喜欢啊?!两人又默契地笑了笑。“你打算怎么做?”
花钟子问她,“崇德府的人从前可没少欺负你。”
她淡定坐下,说:“三人成江湖。不提人与人,就说西月国,放在这朝中,挣个你死我活,若是抵抗外敌,楚家的人一样可以齐心协力。国如此,家亦是。”
“可以你如今的能力,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崇德府反倒成了你累赘。”
“饮水思泉。若我父亲并非宰相,我又怎么可能赐婚与君烨?又如何有今日的日子,如今赵氏母女已经不在,府中也算是太平。”
她深邃的目光透着宁静,花钟子看得有些失神。突然,她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穆秋寻讶异:“你怎么了?”
“小寻,我也想要有家人了。”
她想起花钟子是个孤儿,忙说道:“啊,我……其实你自己也挺好的啊!再说了,应前辈和君烨也算是你家人,如今我是你师兄的妻子,也算是你家人。”
花钟子知道她这是误会自己在自怜,忙挥手:“不是啦!我没有伤心。我从来都一个人惯了,并不喜欢你们这些深宅里的生活,那些亲情我还会觉得有些虚伪。不过……”她深深吸一口气说:“是司马炫那个呆子,他想娶我。”
穆秋寻惊喜:“啊?他跟你提亲了?”
“他哪里敢?”
她说,“是夜里听到他烦恼。”
“哦。”
穆秋寻失落。“我就当做没听见。”
她说,“不过,方才,一瞬间,我就有了想嫁个他的想法了。”
穆秋寻竟觉得兴奋:“此话当真?!”
她点头:“嗯!我想好了!”
因为穆秋寻、因为司马炫,她突然觉得有家人也有幸福的!“可司马家是将才世家,即便是你们留在京中,你们的孩子以后也可能奔赴战场。”
花钟子笑道:“小的时候,师傅曾带我去过西域。虽不知道如今那边是如何,但我是真的不留恋京城的生活。”
想到大漠,她也露出一丝羡慕的目光:“是啊,京城虽然繁华,但却不如那边广袤自由。”
“怎样?是不是也想一起去?”
她一副自豪。“嗐!人各有命!”
她笑道,“我没有那福气!”
穆秋寻边说,还边往门口走去。望着湛蓝的天空,她说:“钟子,我们出去走走吧。”
花钟子来找她是想问太后的事,不过当她触及到穆秋寻意味深长的目光,就挽着她的手:“好啊。”
秋天的院子金灿灿,虽然没有白花生机勃勃,却也是个不错的景色。枯枝落叶被堆成小山丘,总有些不寻常的风掠过。白玉桥周围倒是没有什么遮挡的地方,这就意味着,绿衣不会跟得太紧。她眸子动了动,说:“去桥上吧。”
就连之竹也是在桥边候着。穆秋寻见这才适合两人说话,便低声说:“你找我何事?”
这个节骨眼,若不是紧急之事,花钟子不会打草惊蛇。花钟子也压低声音,但面容与她无异,都是微笑着。如此,远处望向她们,并看不出她们是谈正经事。“昨夜里,你说太后没救了,是真的么?”
花钟子问。“我救不了。”
她应道。“那可是有法子?”
穆秋寻望着秋池里枯荷一片,说:“我不清楚。”
花钟子不信:“可你知道是食物出了问题。”
她沉默。花钟子又说:“你还不知道吧,那下毒的人已经找到了。”
“谁?”
她没想到这么快!“小怜。”
花钟子说,“太后喜欢喝汤,每顿都要汤,小怜沾了毒的布擦干炖盅,这么一来神不知鬼不觉。”
她又说:“很难想象,那个看着如白莲般,长着一张无辜的脸,主子稍稍大声说话,都会瑟瑟发抖的小怜竟然是下毒之人。想不到竟是个谨慎的下毒之人。”
“是谁让她这么做的?”
穆秋寻最关心的是这个。她耸了耸肩:“不知道,小怜始终不开口。”
“被关在哪里?”
“端仪宫西北角的黑屋子里。”
穆秋寻一定要她说出口!要不然她始终都是嫌疑人!是夜,月明星稀。穆秋寻把伺候她的贴身太监给敲晕并绑在房间里,换上一身太监服,和绿衣一起出了德安宫,绿衣穿着之竹的衣服。一刻钟后,德安宫的主卧外,侍卫星辰敲门。“进来。”
星辰推门而进,行礼:“穆主子去了端仪宫。”
“嗯。”
他说,“必要时,把小怜和阿两都杀了。”
“是。”
星辰领了命,就出去。楚瑾瑜嘴角始终保持那抹温柔的微笑。他从容地走到另一间屋子,哪里供奉着观音还有张皇后。他望着张皇后,平静微笑:“母后,你所受的苦,儿臣让她一分不减地承受了!”
他终于替他母亲报仇了!尽管他面容是这么温和,可紧握的手在说完这句话时,解气地松开。夜色下,端仪宫阴森可怖。西北角落的屋子里传来阵阵凄厉的喊声。鞭子落在小怜的那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上,顿时绽开一条条红河。鞭打的人打得累了,麦嬷嬷恨得面目狰狞,骂道:“白眼狼,亏得太后娘娘平日待你那般好!竟然要咬死主子!打!狠狠地打!”
“咻!”
“啊……”小怜拼命摇头。“咻!”
“啊……”……烛火里,挥鞭的人额上布满细珠子。那太监喘着气,累得手都在颤抖:“麦嬷嬷,这贱坯子晕过去了。”
麦嬷嬷过去,捏住她的下巴,发现她已经就晕过去。穆秋寻与花钟子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画面。众人给她们行礼,但穆秋寻看出来了,麦嬷嬷多看了她一眼。宫里谁不知道,赫太后不喜欢穆皇后。穆皇后与摄政王大人年少之时有过一段悱恻的感情,如今又好上了,别说赫太后如此的惨状,就是皇上离奇驾崩,也让人不得不怀疑摄政王大人与穆皇后是不是一起算计的结果。麦嬷嬷见她想靠近小怜,忙说:“娘娘,那里脏。”
这老奴这么提防!穆秋寻没理会她,眼神示意花钟子:“正常人,在这种情况,绝对会说几句求饶的话。方才在外边听得她喊得如此凄惨,却一句话没说。”
花钟子已经发现了端仪,小怜一直流口水。上前掰开她的口,检查了一番,花钟子没有马上说出口。“如何?”
穆秋寻问。花钟子摇头,但眼里却写满了“有话对你说”。I穆秋寻就与她一同出去。到了院子,花钟子才说:“哑了。”
“哑了?”
“嗯。”
花钟子说,“她的喉咙和舌头都发黑了,是一种叫做“不言”的毒药,估计活不到明日了。”
“毒哑了?若是不想她说出来,为什么不直接杀死?”
“估计是想让人以为小怜是被他们打死的。”
她说,“这种药,不会让她马上毙命,而且临死前她的舌头和喉咙处又恢复鲜红,仵作检查不出,没人知道她是中毒而死。”
“啊!”
穆秋寻皱眉,“那就不好顺藤摸瓜了!”
花钟子凝望着她,良久才说:“已经摸到瓜了。”
穆秋寻讶异。“我不说,你也猜到了吧?”
穆秋寻心中有答案,可却不明白:“可他……”“可是为什么要害赫太后?难道是……”“就算毒是他下的,不代表他想害死赫太后,或许是……想保护母后黑手。”
“你是说……琉阿璃。”
“估摸是如此!”
“那就更加奇怪了!”
花钟子说,“琉阿璃和太后能有什么仇?”
“她不是最后那个瓜,琉阿璃应该也只是藤!”
穆秋寻提示,“你想想,这世上最恨赫太后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