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里正。”
“李侍卫!”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肖里正也瞬间放下心来,笑呵呵地转过头跟三个人说:“没事,是李侍卫,不是什么坏人。”
肖霖晓的小手被林余声牢牢牵住,好奇地打量前方高大的男人,和他身旁红棕色大马与那精美的马车。李侍卫双手抱拳,微微低头,恭敬地道:“我家小主子听闻肖家庄受山神庇护,今日选了新任山女,特命我送来贺礼。既然有缘碰见,我把里正您送回家去如何?”
他侧头看了一眼肖霖晓,和小孩亮晶晶的眼睛对上,赶忙挪开,生怕犯了山女的忌讳,又说:“山女大人若是不介意,在下也可以把您和您母亲一同送回家。”
此等好事,哪有不接受的道理?肖霖晓也不再怕,笑着感谢:“那就有劳李侍卫了。”
李侍卫点点头,常年的沉默寡言让他也说不出太多恭维的话,但他心里惦记着自家小主子。他所在的那个位置即使不信鬼神之说,亦是不免怀有敬畏之心,提前和山女搞好关系,自然百利而无一害。总比让……抢占先机来得好。李侍卫心里百转千回,优秀的职业素养却叫他面上丝毫不显,只是毕恭毕敬地邀请四人上车。三位女眷坐在车厢内,肖里正为了避嫌,就和李侍卫坐在赶马得前室副驾驶的位置。他也不嫌累,倒不如说,春天的夜晚赶着马吹着乡间小风,别提多滋润了。夜里便是李侍卫也不敢走太快,赶着马匹迈小碎步,况且他自己还有些事儿要问。自家马厢有多隔音他心里清楚,瞥了一眼连帐见没人探头看风景,便压低声音问肖里正:“听说前些日子夜里的巨响……同山女有关?”
肖里正眯着眼睛,手中的烟斗嗒嗒地敲着座位底下。李侍卫心知肚明,赶忙倒上身上带的好烟草,又塞了个碎银子在他手里。肖里正只摩挲一下便收进怀里。李侍卫是不远处山间别业里的侍卫,他家小主子邢力,肖里正虽不太了解,却知道那间别业曾是为大将军留下来的,况且那位小主子衣着虽淡雅,却绝不质朴,上好的布料连他都没见过,还是他家婆娘年轻时给人做女工,见过一两次呢。听说,一尺布就要一两黄金。肖里正不知道那布是否真的如此奢靡,但他清楚,给如此人家卖个好总是值得。现下也不再藏着掖着,将肖霖晓遇见山神、平安回村、被山神庇佑,乃至他亲眼见证的平地惊雷都一五一十地说出。当然,这其中免不了林余声编造出来的部分。恐怕林余声也没想过,自己随口编造的谎言竟真的会传播至今,甚至成了肖里正口中的言之凿凿。李侍卫听得是一愣一愣,心里虽有不信,却也认了大半。当下更觉得山女此人了不得,包括她母亲林余声,都是值得深交之人。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幸亏自家小主子聪慧,备的礼足够,他劝说农家人没见过世面可以少备些礼也没采纳。幸而没有,不然真是闯下大祸。肖里正斜眼瞥着他瞅,不再插嘴,只是慢悠悠地叼着烟嘴抽。这有钱人家的侍卫就是不一样,碎烟草的滋味都那么好。马匹哒哒哒地走,很快到了挂有肖大海门牌的屋子前。李侍卫殷勤地扶着二人下马车,眼神里少了几分探寻,多了几下尊敬。林余声知道他必然和肖里正在外面说了话,也看透不说透,拉着肖霖晓到过谢便送客。孤儿寡母大半夜的确不方便接待客人,李侍卫心里也清楚,放下礼品便走了。看着车厢远远地消失在黑夜里,母女二人才提着礼品悄么回了屋。虽说这左邻右舍都是正经人,但在金钱面前,人性可不是能永远信任的。宗老和村民们送来的东西都放在祠堂保管,就是肖里正考虑到他们家房子也没什么安保性可言,干脆搁在祠堂,需要时跑两步就是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侍卫留下的礼品,明天也要送去祠堂才好。肖霖晓在灶房摸了根小木柴来,点燃了举着给林余声照明。林余声小心翼翼地打开用锦布包好的两个盒子,瞬间被闪闪的珠宝首饰亮到眼。两个盒子,一则放满银元宝,另一则是灵巧大方的银首饰,款式也多,足以肖霖晓从五岁带到及笄年华。二人不知道李侍卫的主子就是那日遇见的小男孩邢力,此刻看着满盒适合小女孩戴的首饰,也觉这家人心思细腻。虽是银子而非金子,对于现在的肖霖晓来说却是恰到好处,不过于张扬,亦能平添几分独属于小孩子的俏皮可爱。能过年过节时带上走亲戚,也是不为过的。若真送了金子,她们恐怕连收都不敢收。林余声捏了一支银玉兰花簪起来对着火光看,便见这簪子虽通体朴素,簪头的雕花却是典雅细致,仔细看来竟是雕花层层,手艺极为精湛,单凭着一手出神弄化的雕工,都能给重量不高的银子翻上几倍价值。便是用在金玉上,那也是顶尖的值得。“真好看啊。”
林余声不禁感叹道。肖霖晓封为山女一事发生的突然,连她这个亲妈都知道的晚,这一盒首饰定然不是专门做来的。但短时间内能凑出一整盒合适的首饰送礼,端见主人家的细致,是真心想要与她们交个朋友。“得空了问一下肖里正这家人住哪里,咱们得登门道谢才好。”
林余声轻轻放下簪子,嘱咐道。肖霖晓点头,她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心想明天就去找肖里正问个清楚。吹灭火把,母女二人再次躺在破旧的稻草床上,对未来的期望却比之前多了不少。“妈,”肖霖晓翻了个身,瞳孔里反射着月光,在黑暗中也显得亮,“我看今天的宴席上虽然没什么肉,鱼确实管饱,这里是不是盛产鱼类,不如我们做个小小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