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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兄弟情深 父子分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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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雪下,栅子的头被隐在雪中,蓄势愈发。几点了,快迟到了。自然地警钟敲醒正翔,十四里的路怎么办,自行车也坏了,“走吧!”

正翔叹息着,之后一深一浅的脚印便在地垄间穿插,泥土裹满了裤腿,泥点溅满了全身。到了学校,已经迟到了1个多小时,正翔紧忙走到较近的学校后门,发现后门还是锁着的,情急之下也不管什么了,就从三米高的大门上爬了过去,下来时不小心腿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正翔也顾不上看,就向班级冲去,到了班门口,胆战心惊地敲敲门,推开门——数学老师,一个高学历的,东北师大毕业的高材生,擎着金丝眼镜,看了看:“呦!迟到了不说,这怎么还成了泥人啊,出去打仗了,赶快给我回座位上去!”

听了老师的话,再看看正翔的样子,整个班级哄堂大笑。正翔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低着头,嘴里叨咕着……正翔的同桌小雪,一个县里税务局干部家里的娇小姐,捂着鼻子:“哎呦呦!瞧这脏的,你上工地了咋的,往那边坐坐,别弄脏了我的裙子,乡下佬!”

正翔将身子往外挪了挪,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 。从已经脏得像泥球一样的书包里拿出本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黑板上错过了的试题,奋笔抄写着,腿上的血和泥水搅在一起一点点沿着裤脚下渗……搬家了,锅碗瓢盆不要了,枣红马、鸡鸭都卖了,老黑贝送人了,老房子租了,为了正翔能考上重点高中,翟裕良斩钉截铁的决定全家搬去县里。县里的新住处位于县的郊区,与农村的老房相比也相差了许多,新住处是一个两间半的土坯房,房子有二三十年的历史了,已经弃置在那里有三四年没有人住了,墙表面已经脱皮,而且房子推开屋门就是邻里间小路(胡同),房东家就在老房子的后院是新盖没几年的砖瓦房,但地势相比老房子有点洼,也是新房与前面的老房子相比唯一不足的地方。刚搬到新住处两天,翟家四口就遭遇了十年不遇的大雨,而这场雨让这四口人吃尽了苦头。夜里,狂风暴雨在屋外摇山动地,屋内却安静的睡着,哗的一声,雨水夹着泥水便从屋顶涌下来。这股冷水直接泼到熟睡着的正翔脸上,翟正翔突然间被惊醒,用手一抹脸,发现都是泥水,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大喊:“爸!妈!屋子漏雨了,漏雨了!”

躺在正翔一侧的翟裕良也被一股冷水浇醒,说道:“知道了,别喊了。看来这老房子是年久失修,漏雨了。”

翟正阳用手摸摸朦胧的睡眼,从被窝里爬起来:“看这样,漏的挺邪乎啊,找些瓦瓦罐罐接水吧,我上外屋地看看去!”

正阳刚走出东屋,只听“轰”的一声响雷,吓了他一跳。屋里杜娘,“啊!”

的一声大叫起来,之后蜷缩到墙角,眼睛游移着,嘴里不停地叨咕着。翟裕良指着正翔:“快,找个被子给你妈,披上。”

正翔拿起被子,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披到杜娘身上,杜娘瑟缩着。翟裕良已在屋地上忙活起来:“正翔,下地!找东西接水,快!”

翟正阳刚到外屋地大喊:“爸,快过来!外屋地全漏了,成水帘洞了”,翟裕良紧忙跑过去,雨哗哗地下着,不一会儿屋里已经被水浸泡了足有一尺深,爷仨儿忙碌着。后院房东家的灯,突然间也亮了,里面传出尖锐的女子的叫声:“救命啊!救命啊!救命!”

听见救命,翟裕良知道后院应该也被淹了,忙打开屋门向后院冲去,刚打开后院的大门,一迈步便折进了水泡里,水泡足有50公分深,翟裕良呛了一鼻子的水,忙退回去。翟裕良大喊:“正翔,正阳快出来,不行啊,水太多了。”

正翔、正阳急冲冲地冲出来。翟裕良透过后院的灯光可以看出后院的水深的马上就要漫过房东家新房低矮的窗台了,看见正阳和正翔过来便说:“正阳,你把咱家的大盆,板锨都拿出来,快!”

又朝向正翔咱俩先进去,看看屋里怎么样?翟裕良、正翔挽起裤脚,趟着水,走到后屋门口,后屋的窗户已经大开着了,女房东大喊:“翟哥快过来,快过来,先把孩子抱出去。”

翟裕良走到窗口往屋里一看,屋里的积水已经有炕檐那么高了,6岁的房东家的孩子,坐在炕上不敢下来。由于房东的丈夫出去打工不在家,女房东异常的焦急,在拼命地从窗户往外舀水。女房东看见翟裕良来了,忙放下舀水的舀子,去炕边把孩子抱过来递给翟裕良。女房东满脸的汗水:“翟哥,快把孩子抱出去吧!这屋的水还在涨,一会儿就没过炕沿了。”

翟裕良:“好的,孩子给我吧。”

又朝向翟正翔,“你在这帮着你婶,往外舀水吧。一会儿我和你哥在大门外挖挖沟,把院里的水先排出去。”

说着,翟裕良就抱着房东的孩子往外 走,到了前屋把孩子放在炕上。就和正阳出来了,开始挖沟疏水,而屋里,水还在敲打着碗盆,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不一会儿,只听见屋里传出断断续续地孩子的哭喊声。翟裕良放下手里的活紧忙地冲回屋,只见杜娘用手狠狠地掐着房东家孩子的脖子,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当年杜娘掐正翔的情境,翟裕良连忙上去,用尽全力把杜娘的手掰开,把杜娘推到一边,大声喊道:“你够了,上炕里老实坐着去,要不然我打死你。”

杜娘被吓到了,蜷缩着身体,用手紧紧地抓着被子,一点点向墙角移去。这样这一夜这一家人就在与水抗争、提心吊胆、筋疲力尽中渡过,第二天,雨停后,翟裕良买了一扇大棚膜,过了两天房顶晒干后,便用大棚膜严严实实的把屋顶包裹起来,又把房东家的的大门与马路的连接处垫的很高……根据这一经历,翟正翔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思乡》少本居贫村,初长入梦城。昨夜瓢泼雨,屋漏寝偏安。岂知积心苦,薄膜御天霖。人生苦几何,还顾羡旧乡。转眼就快中考了,翟家四口已经在这小屋呆了快半年的时间了,这时紧张已无法形容心情,阴冷的小屋充斥着火一样的激情。凌晨一点——正翔已困得东倒西歪,但仍硬撑着拿着书本摇摇晃晃地背着,只为了让父母感觉到他在努力。“啪嚓”外屋的门开了,走廊的灯亮了。正翔,放下手里的书本,悄悄地趴在门缝处,只听见哥哥正在用他以前打工时买的那个大哥大,本来给了自己的,后来借机正翔还要好好学习又要了回去,在通话——“亲爱的,今天玩得开心不?”

正阳说道。正翔能够隐隐约约地听见话筒对面传来的女生细腻的声音。“今天的酒,你喝得太多了,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了。”

“恩,知道了,你也好好休息……”正阳挂了电话,往屋里走来,正翔忙拎起书本,假装在看书。正阳晃晃荡荡的走进来,把大哥大扔在炕上。回头跟正翔说道:“还在学习呢?老弟!”

正翔,瞥了一眼哥哥:“恩!哥,你才回来啊。”

正阳摇摇晃晃地,手摆动着:“你过来,老弟!”

正翔走到正阳身边,用手搂住正翔的脖子,手里舞舞乍乍的:“老弟,我告诉你,你要考高中就考个好高中,考不上,也就完了,那一般的高中根本就考不上好大学。”

正翔,闻着正阳一身酒气,再从刚刚那个女生的话里已经判断出正阳喝了很多酒,顿时感觉有点怕哥哥,怯怯地回答道:“嗯,哥我知道。”

正阳突然间用力紧紧地抱住正翔的脖子,摇晃着正翔的身子:“你知道个屁!你考上不上好学校,学就白念了。你给我记住,一定要努力,不要每天假假乎乎地给这装学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正翔用手抓住哥哥的两个胳膊:“哥,你轻点,我疼。我知道了!”

正阳渐渐地把手松开,躺在炕上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起来。正翔看看呼呼大睡的哥哥,又看看桌子上的书本。从炕里取来一个小被,披在哥哥的身上。又拿起书本,默默地背起来……中考那天大清早杜娘就起来了,神神叨叨的拿来一头蒜和一根葱:“来,儿子,嚼口葱咬口蒜,算卦的说了,这样一定能考上重点高中”,紧张不安的正翔不由得笑了。早上八九点钟,翟裕良骑着刚买了不久的新摩托车送正翔去考场,那天天空异常的蓝,去考场的那条路已经被交通管制,大大的太阳照在柏油路面,从远处看,冒着一层层热气。中午翟裕良骑着摩托把正翔从考场接了回来,杜娘已经把午饭预备好了,煮了很多鸡蛋,炖了一只鸡。正翔吃完午饭便准备午休,刚躺在床上,杜娘便把门和窗户都关上了。翟裕良瞅着杜娘:“你把门和窗户都关上干嘛?咱家本来就够热了。还让孩子睡个好觉不了。”

翟裕良又把门窗都打开了,杜娘见了急了,又走过来把门和窗户关上了。翟裕良愤愤地:“你干嘛啊?你还让不让孩子睡个好觉了。”

杜娘瞥了一眼翟裕良:“把窗户关上,省得一些妖风邪气又过来。”

翟裕良有点生气,瞪了一眼杜娘,又把窗户和门都打开:“什么妖风邪气,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杜娘很不服气,又过来要把窗户关上,翟裕良走过来,把杜娘推推搡搡到里屋,把里屋门关上,两人就开始吵嚷起来,接下来就是叮叮咣咣的一顿乱响。正翔斜卧在床上,默默地听着这一切,眼里含着泪珠。中考结束后,过了几天,成绩就出来了,差了7分才能考上重点高中,正翔落榜了!是啊!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那天天气很凉爽,整个天空瓦蓝瓦蓝的,丝毫没有什么悲哀的氛围,翟家一家人都在门外的大街上,翟正翔蹲在墙角低着头,拿着稻草梗在地面上反复的划着。翟裕良手里拿着烟头,频繁地放在嘴中吸允着,杜娘坐在窗外的阳台上忽地往天空看一看,忽地往胡同的尾端望一望,好像在等待着什么,翟正阳依然拿着他的大哥大摇摇晃晃地站在房东家的大门口和女友通着话。整个场面沉默了一阵儿,翟裕良把嘴里的烟头掸了掸,走到正翔面前,蹲下身来,轻轻地拍拍正翔的肩膀:“老儿子,不要自责了,爸,知道你已经够努力了!没事的,咱花钱,上“一驾”(当时县重点高中同意与录取线分数差距在10分之内的同学,通过交10000元的入校费,升入重点中学),将来考个好大学是一样的”。翟正阳似乎听见了什么,挂了电话,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爸!听说咱们县的四中(县二级高中)也不错,要不然让老弟上四中也行。”

翟裕良面向正翔,使劲地抽了一口烟,从嘴里和鼻孔喷出一朵云状的白烟:“老儿子,四中行么?”

翟正翔支支吾吾地:“行——行啊!”

翟裕良思考了一会儿,使劲地将手里的烟头掐灭:“不行!老儿子,爸一定让你上重点高中,不就是10000块钱么!”

翟正阳看了看翟裕良坚定的神情,没说话,回屋去了。正翔继续用稻草梗划着地面,很小声低语着:“上四中也行,也行!”

就这样,一个可能决定正翔一辈子的大事,定了下来,翟裕良几乎花了辛辛苦苦在县里打工积攒了三年的钱,也是家里唯一的一点可用的积蓄,让正翔上了县里最好的学校,而这对正翔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样使正翔的压力越来越大。上了重点高中后,正翔几乎每天都是埋头学习,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更变得沉默无语,成了同学当中最不合群的怪人。“正翔你妈妈来了”,严厉的历史老师每次都扯着嗓子喊着,同学便议论纷纷,因为正翔的妈妈精神有问题,已经成了班里甚至整个学校都众所周知的事情了,甚至传出谣言正翔也有精神问题,为此同学们更是躲得正翔远远地,“快去看看吧,想办法把她送回家去”。正翔闷着头急冲冲的跑到楼下,到了一楼,透过校警室的窗户,看到校警正推攘着母亲,正翔急忙冲进校警室,杜娘嘴里正叨咕着,“别推我,你别碰我,你把我老儿子弄哪去了?”

正翔用尽全力把校警推到一边,把杜娘拽过来:“你们别碰我妈,你们看不出来她有病啊。”

说着,牵着杜娘的手就往外走。刚出了校门——杜娘突然拉住正翔的手,拼命的拽着正翔往前走,晃着头,嘴里叨咕着:“你三舅在海泡子当大官了,咱不念了,跟妈走,咱不在这呆了,这的人都着了魔了,一个个都被黄皮子、豆处子附身了。”

正翔被母亲拉着直直地往前走,但心里清楚,自己哪有什么三舅啊,这一切都是母亲臆想出来的,他知 道母亲的病又犯了,只得随着母亲,到家后,把母亲安顿好,再回来上课,寒风吹开了母亲多年未换破烂的衣衫,正翔用手紧紧的捂住母亲那被风肆意摧残的外衣,眼泪不由地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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