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送来的两个同志伤的太严重,建议直接割除伤处,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纵是医生见过的病人成百上千,但今天,也是大开眼见,面对几乎碎成肉泥的伤处,医生都不知该如何检查,又或者说根本不用检查,可以直接‘目测’出来。然他此刻虽然面容严肃,也掩饰不住语气里的不自然。同为男人,说实话,他都感觉身下有点凉飕飕的呢。“什么?!”
潘梨花眼前阵阵发黑,紧紧拽住医生,连连质问,“不可能,我的宝儿还是个孩子,还没结婚,怎么可能就废了!一定是你医术不好,你弄错了是不是!”
“妈,我看他就根本就是庸医!”
“对、你就是个庸医!”
潘梨花听到邱春娇的话,就像落水的人抓住浮木,“我要换个医生,我不要你给宝儿看!”
她的宝儿可是她的命根子,老邱家还指着他传宗接代光宗耀祖!怎么可能会废了?怎么能废了!至于邱德海也废了这件事,和宝儿比起来,潘梨花一时没来得及去关心,老头子都那么大年纪了,废就废了吧,留着也没有用。没有医生能接受被指骂成庸医,不过医生到底医者仁心,能理解作为家属听到这个结果的心情,不过理解归理解,心里到底有点不太舒服。语气也冷了下来,“不管你们相不相信,伤者现在情况很不好,如果不割除伤处,有八成几率会感染,建议尽快做手术,你们考虑好再找我。”
感染什么的潘梨花听不懂,她只认定一个道理,她的宝儿不能做手术,没了那里,那不成以前那种太监了吗!邱春娇倒是读过书的,知道伤口感染不是件小事,心头惴惴,也没了刚才指着医生骂庸医的那种底气。之前在生产队的时候,她也不小心看到了爸他们那里的伤口...分明已经成了滩肉泥,血肉模糊...潘梨花和邱春娇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傻愣愣的站在走廊,跟丢了魂似的。等邱老大停好牛车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眉头皱了皱,这两人怎么回事?“让医生检查了吗?怎么说?”
他心情很不好,牛车本就坐不下多少人,原本是让老三也来帮把手的,结果邱春娇硬是吵闹着要来,只能让老三走路过来,他就停个牛车的功夫,这对母女也不知道照顾老六!干站着有什么用!“...大哥,咱们换个医院吧,这里的医生都是庸医!”
潘梨花没回答邱老大的话,张嘴就要换医院,邱老大连忙左右看看,果然看到走廊上经过的几个女护士看过来的目光很不善,连忙跟她们赔罪,“她这是急糊涂了,请你们多包涵。”
护士脸色稍缓,不过还是提醒一句,“医院不要大声吵闹,会影响到其他病人休息。”
“是、是。”
邱老大连县城都没来过几次,更何况是县医院,在他看来,医院不是他们能来的起的,本就不太自在,现在还得罪了这里的护士,脸都黑了,转头就对潘梨花低声呵斥,“糊涂!这已经是我们县里最好的医院了,你还要换到哪儿去!”
邱春娇反驳,“这个破地方哪里比得上市医院,大伯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要是耽误了爸和哥哥的伤,你负责的起吗!”
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市里呢,而且,她觉得自己没说错,以前在学校她可没少听说关于市里的事,那里比这个小县城繁华热闹的多,医院肯定也好得多啊。邱老大不仅脸黑了,甚至觉得心都发寒,可邱春娇是晚辈,而且还是个丫头,被养的不懂事,他这个做大伯的也没心思替老六去教,可潘梨花不是晚辈。他看向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潘梨花,沉声问道:“老六家的,难道你也觉得是我没见识,耽误了老六他们?”
潘梨花眸光闪烁,她不傻,家里的男人都受伤了,她连县城都没出过,大字都不认识两个,别看她在生产队嚣张的不得了,可这是城里啊,她一个女人,哪里能处理事情,现在能靠的也就只有老头子这些兄弟了。不过,她到底还是没办法接受医生提出的治疗方案。“大哥,宝儿还是个孩子,我不能让他变成废人啊!”
邱老大皱眉,“什么废人?到底怎么回事?”
他感到一阵心累,也不指望潘梨花能说清楚,摇摇头直接道:“算了,你们先去病房照顾老六,我去找医生问问情况。”
邱老大的态度比潘梨花她们好得多,总算遇见个冷静点的,医生也松了口气,把邱德海父子的情况说了一遍。“......”邱老大默然无语,心里既震惊又伤心,还有无措,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问道:“医生,我想问问,他们这种伤如果送去市医院,能不能...不把那里割掉?”
医生面露悲悯,“不能,哪怕华佗在世,也不能。”
邱老大的心,顿时沉到谷底,老六他们这是得罪什么人了?遭这么大罪?知杰还不到二十岁,以后该怎么办?他现在心很乱,也很慌,看着面前医生给的手术同意书,他久久无法说服自己按手印,他想,这件事他做不了主。医生心地好,善意的提醒一句,“如果同意手术,两个伤者后续需要的费用比较多,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报案。”
不是他看不起乡下人,而是光两个人的手术费就得两百多,手术后伤者一个月内不能下地走动,三个月不能干活,而且,还得补充营养,随便算算都是一大笔钱,一般家庭,连手术费都承受不起。“这...我们还要再想想。”
邱老大谢过医生,不过他到底是小民思想,让他主动报案,那是不可能的,再说了,老六和知杰现在已经清醒,要不要报案,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扯了扯嘴角,邱老大笑不出来。邱春娇的话和潘梨花那副默认的态度,到底寒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