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李弘茂现在是皇帝钦命的太子监国，当然是要昭告天下的。昭告天下现在还昭告不了，但是北苑的御营上上下下就全都知道了。　　所以现在李弘茂不管走到哪里，向他行礼的士兵都已经改了称呼。而对于这个和他们一起在雨里雪里同生共死的太子殿下，这些士兵也是十分认可的，本来因为伤亡过大而锐减的士气，此时又拉升了不少。　　当然，士兵们并不知道皇帝已经悄悄地易装潜逃了，但反正战斗打响之后，皇帝也就没有出现过，所以只要太子在，只要还能看到皇帝的大纛，那能不能见到皇帝也都一样的。　　李弘茂也没有因为这个太子的身份而欣喜，虽然他也想过早晚有一天他还是要争取这个位置，而且按照他所知的历史，只要他活得够久，齐王和李弘冀都会短时间内相继死去，再加上他掌握南方的兵权，这个太子之位自然而然也要落到他头上。　　但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么快太子的身份就落到了他身上，更没有想到的是，今天被封为太子，可能连明天的太阳也见不到。　　叛军退去之后，御营的官兵一边轮换休息，一边抢修工事。这时雨雪倒是基本都停了，但是天气冷得厉害，之前因为雨雪而卷起的满地泥浆，很容易就被冻住了。这倒也给了李弘茂灵感，他让士兵们用泥浆加固营墙，这些泥浆很快也就结上了一层冰霜。　　虽然要直接冻成一道坚固的冰墙，以江宁的气候不太现实，但覆盖了冰霜的营墙会给叛军的攀爬带来很大的麻烦倒也是真的。　　这么一弄，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这已经是清晨时分了。虽然距离太庙之变甚至还没有过去24小时，但李弘茂一分钟也没有合过眼，这时的感觉，却像是过了几辈子一样。　　这时候营寨前面还很安静，除了敌我双方留下的大量尸体，营墙外面暂时没有什么动静。　　但即便这样，李弘茂也没法去休息，他来到了伤兵聚集的坑洞里。　　古代的医疗条件很差，许多士兵战死沙场其实也不是直接在战场上被杀死的，而是受伤以后不治而亡。这个御营建立得很仓促，医疗设施和用品就更为缺乏。　　唯一的优势是，因为林昭容要生产，太医院院使吴廷召也被带到了北苑，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一些弟子，也算是应急组建了一个战地医院。　　李弘茂先去看了陈德诚，他的伤势不轻，此时也刚从前沿被抬下来换药。大冷的天，这个少年裸着上身让两个太医院的弟子清理伤口。他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处箭伤，只要偏一点就是咽喉，那就得凉。此外，他的肚子上也挨了一刀，当时肠子都流出来了，他自己又给塞了回去。　　让李弘茂万分惊讶的是，一个太医院的弟子正在拆掉陈德诚腹部随便包扎的纱布，在给他清理伤口。那纱布一拆，陈德诚的肠子就又流了出来，但是那个太医院的弟子并不惊慌，李弘茂觉得他甚至就是故意让陈德诚的肠子再流出来的，然后他就用一盆什么水清洗了一下之前被污染了的肠子，对有破损的地方，还涂了一些像是半凝固的血一样的东西，最后还涂抹了油脂，又给他装了回去。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就跟后世一样，这个太医院的弟子竟然用针线给陈德诚的伤口进行了缝合，而且用的线似乎也挺特殊的。　　在整个处理肠子和伤口的过程中，陈德诚被两个强壮的士兵架着，嘴里塞了一段软木。痛肯定也是痛的，这么冷的天，都可以看到他的满头大汗，但是缝合一做完，刚给他包上纱布，他就吐掉嘴里的软木，又吐了两口血渣，说：“不过如此！行了，让某回到前面去。”

“你别急，先休息一下，我还指望着你将来成为一代名将呢。”

李弘茂看这陈德诚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他不能不在乎啊，这妥妥的是个将种啊，只要这场仗熬过去，以后还要靠他打天下呢。　　“殿下……”陈德诚感动地喊了一声，就被李弘茂按在了当做病床的木板上。　　李弘茂看着那个太医院的弟子，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刚才用来清洗肠子的这个水，是什么水？”

别本来没什么大碍，给你弄个细菌感染啊，这个可是我要培养的名将呢。　　这弟子道：“回禀殿下，此为大麦汁，有清热去毒之效。”

天冷，这弟子把自己包裹得还挺严实的，结果一说话，竟还是个女孩子。　　但是，真靠谱吗大麦汁？　　李弘茂还是很不放心，只是他刚才看到这弟子缝合伤口的手法挺娴熟的，多少也打消了一下他的疑虑。　　这时太医院的院使吴廷召过来解释道：“殿下放心，此法传自《刘涓子鬼遗方》，杏林中人多有传授。我这弟子虽是女儿，却最有天资，且心灵手巧，她适才给陈都虞侯缝合伤口用的是桑皮尖做的丝线，伤口愈合后便会长进肉里，并无后患。”

我去，李弘茂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古代的外科医生就这么牛的吗？看来还是自己太孤陋寡闻了。　　吴廷召还有几个女弟子，虽然医生面前无男女，但是类似于娘娘生产这种事，只要没有碰到疑难杂症，都是他的女弟子去处理的。　　李弘茂看到这个女弟子在他面前也不畏怯，也不多话，收拾完了陈德诚，又去救治别的伤兵，就问吴廷召道：“你这弟子名叫什么？”

吴廷召答道：“她本姓谢，家中贫苦，自小就被送到臣这来，臣给她取名为汀岚。李典军便是由汀岚专事照料，眼下血已完全止住，身上的箭头也清理干净，但人还未能醒来。”

李弘茂关心陈德诚，但他更关心李寂城的伤，他过来一是看望伤兵，其实更多就是想看看李寂城怎么样了。这时听到吴廷召这么一说，他稍稍安心，就好像电视剧里医生说，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那就不算是最坏的消息。　　于是李弘茂对吴廷召说：“就让你这弟子专门照顾李典军，若是李典军能康复，本王重重有赏。”

吴廷召笑道：“臣代汀岚谢过太子殿下。”

吴廷召大概也是北苑御营里极少数几个还能笑得出来的人了，他是医生，御医，名医，反正叛军就算攻破了营寨也不会随便杀他的。　　李弘茂还想趁势去看看他新生的妹妹的，但这时，前沿又传来了一阵号角声。　　听声音，却又不是敌袭。　　“太子殿下。”

在刚蒙蒙亮而又阴郁的天色中，李弘茂匆匆来到观察哨位上，留守的军官赶紧汇报道：“外面来了一伙私兵，说是要来助战。”

“私兵？谁家的私兵？”

“不知。领头之人自称龙武军郎将，姓柴名克宏，然并未着戎装，所带者亦不像兵卒，更像江湖人士。”

“我去！”

李弘茂脱口而出，柴克宏啊，上大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