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昭有点不想面对,也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被他掳来的贵人,但是关鹏的提醒,却让他霍霍溧阳县令妻小的心思烟消云散。让自己的亲兵把那两个贵人带到了县衙背后的县令宅第里来。 “逆贼!尔等欲将陛下劫往何处?”
年少的李弘冀终究还是沉不住气,面对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慕容昭,厉声质问起来。 他们从北苑潜逃出来的时候,带了两百亲卫,这两百人不但有绝对的忠诚度,而且身手也非常出色,有几个随扈在皇帝身边的太监更可以说是武林高手。但武功再高,区区两百人在面对彼时还有上万人的大军时,终究都是不够看的。 一轮密集的箭雨下来,那些牢牢把皇帝和皇子牢牢护卫在中间的亲卫就死伤过半,那真是没有半点道理可讲。 李弘冀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他没有沿着最先制定的路线,渡过玄武湖,寻船进入长江,再顺江往润州跑。因为他觉得这条路线太明显,一定会被叛军发现,所以改走南线,想要从陆路先跑到溧水,再跑到雄远军使的驻地当涂。 只要到了当涂,选择的余地就大多了,往东可以顺江去润州、扬州,往西可以去洪州、鄂州,还可以过江去和州。他担心的是京城附近的军队都被叛军裹挟控制了,所以想跑得远一点。 但他没想到不到两天,齐王的篡位行动就宣告失败,叛变的神卫军全军跑路。他们是北苑之战打到生死关头之前从北苑跑出来的,那时候是黎明前的黑暗,而神卫军是天亮以后接手攻势,打到中午以后见势不妙开始跑路的。 两者前后只相差了不到一天的时间,结果李弘冀临时更改的路线又和叛军的逃跑路线完全重叠。最初发现他们的时候,叛军还以为是一支哨探,因为人太少,既没有放在眼里,也没有打算留活口的,到了近战的时候,才发现这支小部队单兵素质很不一般,很快也就有叛军认出了这是皇室的亲兵。 厮杀到最后,皇帝和吴王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名亲卫,全部当了俘虏。 而面对着皇长子、吴王李弘冀的质问,慕容昭嘿嘿一笑,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很高光,一板一眼地当个军官有什么意思呢?倒不如现在这样,他看着满脸愤怒的李弘冀道:“吴王殿下,你如今不过是某的阶下囚,何必还要如此跋扈?莫非吴王殿下以为某到了这时,就不敢把殿下砍了吗?”
比起明明被绳索捆着,还梗着脖子质问对方的李弘冀来,皇帝此时倒是低调得多,他此时正浑身发抖,一方面,他确实也怕李弘冀激怒了慕容昭,被慕容昭一刀给砍了;另一方面,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他现在是又累又饿又冷。 寒冬腊月的,他出逃时为了保命,穿的是铁甲,铁甲里虽然穿了几层衣服,但是保暖效果并不好。被抓以后铁甲被扒掉了,叛军虽然给他马车坐,但那种四处漏风的马车,一连跑了这么几天,人都差不多冻坏了。现在他浑身无力,要不是两个叛军提着他,恐怕他站都站不住。 “慕容卿家,”皇帝费力地喘着气,小声说:“容朕坐下来说话可好?”
慕容昭摆摆手,示意看押皇帝的两个士卒把皇帝放开,给了他一张凳子,不至于瘫在地上失了皇帝的体面。 而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皇帝此刻唯唯诺诺,小心翼翼而又气喘吁吁的样子,慕容昭感觉到了一种膨胀,原来皇帝也不过如此!什么受命于天,什么九五至尊,在他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慕容卿家,可否给杯热汤暖暖身子?”
皇帝哆嗦着提出了要求,热汤也就是热开水,这县令的府邸比那漏风的马车好了千倍万倍,但人一缓下来,他只觉得浑身疼痛,冷得好像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慕容昭冷笑一声,吩咐他的亲兵道:“去找这县令家里的奴婢,给这位贵人弄杯水来,冷的即可。”
皇帝脸色一变,赶紧又换了一副笑脸,道:“谢过慕容卿家。”
慕容昭哼了一声,看向关鹏,想知道关鹏有什么建议。 关鹏想了想,摇头说:“放是定然不能放的……” 皇帝抬头道:“两位卿家,朕知道你们只是被奸人蛊惑,实乃忠良。只要两位卿家回头是岸,朕保证既往不咎。”
其实这支叛军为什么从江宁跑出来,并且还一路往南边跑,皇帝大概也能猜到,北苑应该是守住了,勤王的兵马到了,齐王的篡位失败了。 老实说,他也很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和太子坚守在北苑,哪里会像现在这么狼狈!就算当时守不住了,结局也不会比现在更坏! 慕容昭听了皇帝这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了,指着皇帝说:“陛下,某虽然是个武人,但也不是傻子。自古以来,谋逆都是诛九族的不赦之罪,陛下以为一句既往不咎,就能当某是缺了心眼的吗?叛都叛了,杀了你,某自己就可以做皇帝!”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眼睛亮了起来,那种突然爆射而出的精光,着实把皇帝吓得不轻。就怕对方突然凶性大发,真的把自己杀了。他浑身发抖,这时候冷和饿都已经不重要了,完全就只剩下了害怕。 这时关鹏想了又想,又道:“杀,暂时也是不能杀的。留着两位贵人,多少还能让官军投鼠忌器,若是逼得急了,便把他们往阵前一推,看看那些官军敢不敢杀过来。”
这就是皇帝和吴王现在最大的利用价值了。 关鹏也知道,投鼠忌器是肯定存在的,但如果他们想拿皇帝和对方谈判,换取对方的妥协,却很难实现,最多就是逼得对方另立新君,那么眼前的皇帝反而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关鹏又说:“俺们也不须去投吴越,吴越小国,定不敢收留这个皇帝,跟唐国开战。一个不好,将俺们杀了卖个人情也未为可知。主公,明日俺们收拾兵马,烧了这溧阳县城,将溧阳的青壮充入军中,壮大兵马,直奔广德制置院而去。 到了广德,再如法炮制,将南部诸军州搅乱,如此一来,吴越便有机可乘,吴越一旦有机可乘,定会出兵攻打这些军州,唐军就只能先去与吴越交战。俺们就可以趁势一路掩杀,所过之处都烧成一片白地,百姓无路可去,就只能跟随俺们,不消半年,俺们便能坐拥百万之众,到时候杀回江宁,也易如反掌!”
“混账!”
李弘冀气得血液直冲脑门,从脖子到脸上完全红透了,怒喝道:“我李家待尔等也是不薄,尔等不但从贼谋逆,还欲为一己之私,糜烂地方,祸害百姓,天理何在?”
慕容昭摸着下巴呵呵一笑,关鹏的计策,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来…… 黄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