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五代十国的混乱,黄巢可以说是源头的源头,不光是他的账下除了一个灭掉了李唐两百多年江山的朱温,还有他一直奉行的流动作战的策略,将天南地北都搅了个遍。 就像一台绞肉机,将本来就已经腐朽的大唐王朝搅得脓血遍地。如今南唐、吴越控制的区域内,也全部都有黄巢当年席卷过的记忆。 “主公,那个陈……舍人求见。”
就在李弘冀听了关鹏的计谋而勃然大怒的时候,慕容昭的亲兵通报陈懋前来求见。 李景遂篡位,陈懋、冯延鲁是最大的推动者,篡位失败,冯延鲁和李景遂一起被擒下狱,陈懋却早早见势不妙,跟在神卫军中跑了出来。他在李景遂篡位之前只是个白身,被李景遂直接提拔为中书舍人,不过这个中书舍人连官袍都没穿上,就跟着叛军跑路了。 慕容昭此前并不认识这个前枢密使陈觉的公子陈懋,应该说是彼此都知道对方,但是阶层不同,从来没有在一起玩耍过。陈懋跟在他的队伍中跑路,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理会,要不是亲兵来通报,他已经忘了这个人了。 关鹏道:“此人被齐王封为中书舍人,想必还是有些过人之处。主公不妨一见。”
慕容昭点了点头,让士兵把皇帝两父子带到旁边的房间里关起来严加看守,他现在思路已经很清晰,其实已经不太想见陈懋,只是耐着性子,看看这个陈懋又有什么话说。 “参见大将军。”
陈懋紧紧跟着慕容昭的叛军跑了几天,始终没有掉过队,但也直到占据了溧阳县城,所有的人都才得以喘了口气,他也同样如此。 慕容昭这时已经很不耐烦,也懒得客套,直接就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快说!”
刚才亲兵来告诉他,这溧阳县令有一个小妾长得很是不错,慕容昭已经有点按捺不住了。 而此时的溧阳县城里,也早就哭声震天,火光四起,慕容昭、关鹏纵容叛军掳掠,使一座原本安宁的小县城陷入了一片人间地狱。 陈懋深深一揖,道:“某愿为大将军效死,还望大将军收留。”
慕容昭看了一眼关鹏,对陈懋摆了摆手道:“行了,某身边倒也差个文书,你就留下来当个行军司马吧。有什么事跟二将军说,某有要事要办!”
说罢,他也懒得跟陈懋多说什么。 陈懋再度深深一揖,口中喊道:“多谢主公!”
慕容昭大步走进县令的内宅,很快,内宅那边就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尖叫声和哭喊声。 关鹏没有这么急色,他看着陈懋,问道:“主公既然封你为行军司马,望你好好献计。你且说说,如今我军又当如何?”
陈懋点点头道:“如今之计,我军最重要的就是保住兵马,不与唐军硬碰。可用声东击西之计,制造声势,使唐军以为我军欲往东南投效吴越,将唐军引至太湖西侧之后,又急转西南,进广德,迫宣州,再遁入江南西道。江西多山,利于我军藏匿转战,若唐军逼迫得紧,便杀穿江西,去抢楚国的地盘。”
关鹏哈哈一笑,赞道:“终究是年少胆大,你比某更敢想。杀穿江西,进逼楚国,你又凭何以为我军便能做到。”
陈懋冷冷一笑,说:“皇帝逃走前,已将次子李弘茂封为太子监国。下官对此人倒是颇有了解,此子才京城素来跋扈,实则心机叵测,常有惊人之举。最要紧的是,这人是个穷兵黩武之辈,如今以太子监国,必定置父兄与不顾,一力围剿我军。如果我们将手中的那两人卖给吴越,他必定以此为借口,举倾国之兵,趁势去打吴越。那是,唐国内部空虚,我等岂不是大有周转余地?”
关鹏摇头道:“吴越国王也不是傻子,你想将他们卖给吴越,吴越怎敢收下?”
陈懋阴冷地一笑,道:“若是那对父子死在吴越境内,那时吴越国收也是收,不收也是收,并无两样。那李弘茂更不会放过这等兴兵的口实!只要把东南搅乱,天地之大,何处没有我等容身之处?”
“不错,制造混乱,趁火打劫!”
关鹏哈哈一笑,赞许地看着陈懋,道:“倒是于某英雄所见略同。你很不错,很不错!”
…… “启禀殿下,前方探马来报,叛军前日攻占了溧阳县城,将溧阳洗劫一空,放火烧城,裹挟上万青壮,往东南义兴县去了。”
两天前叛军的行踪呈报在李弘茂的面前,已经是传信的兵卒昼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送过来的消息了。而叛军洗劫县城的消息,也引来刚刚恢复工作的朝堂上一片哗然之声。 南唐从杨吴时代算起,毕竟也是安定了二十多年的,这已经足够生在南唐腹地的一代人没有见过这样残酷的景象了。 不过,就在江宁这边得到消息的时候,靠近太湖,靠近南唐与吴越前线的义兴县,估计也保不住了吧?毕竟义兴县虽然是前线城市,但这个吴越的主攻方向历来都在常州无锡一线太湖东岸,因而太湖西岸义兴至广德一带,唐军的守备兵力并不算强大。 以神卫军本身的战斗力,再加上裹挟溧阳百姓去打头阵的话,义兴县守军很难守得住。 朝堂上喝骂之声响彻房梁,更有为溧阳的百姓失声痛哭者。 李弘茂坐在皇帝的龙椅旁边增加的一张王座上,老实说,这样在朝堂上班,他觉得效率不高,事情还是要由各部门分头去做,朝会基本也作为发布会也就可以了。 等到身为首相的李建勋连喊了几次,渐渐把各种嘈杂声压下去之后,复官为翰林学士承旨的大臣常梦锡向来前来奏报的军官问道:“可有陛下与吴王的消息?”
众臣顿时肃然,这也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消息。 那军官顿时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叛……叛军……纵兵洗劫……洗劫溧阳,百姓多死难逃散,不……不得而知。”
枢密使刘仁瞻问道:“我朝各部追剿大军,此时各在何处?”
这个军官就熟悉多了,说话也不再结巴,流利地答道:“回禀枢相,正面柴中郎将(柴克宏此时还没有实职,但已晋升为从四品太子亲勋翊卫中郎将)所部已追至叛军身后三十余里,时与叛军后卫发生激战,歼灭其主力精锐一个指挥;广德制置院镇军一部北上,扼住叛军西进路线,镇海节度镇军及雄武右军一部分别从晋陵、金坛两处南下,最迟明日,可与柴中郎将所部汇合。”
许多文官都看着刘仁瞻,等他来作出解读。 刘仁瞻却皱起了眉头,按照这个兵力部署,叛军很快就会被围在义兴县附近,往南则是吴越,此时的吴越已经听到了风声,在各个边境地带屯兵备战。叛军真的要跑到吴越那边去?吴越又真的敢接纳这支叛军? 李弘茂起身道:“军务移至枢密院详加探讨,今后朝会半月一开,诸公各司其职,务请勤勉为之。”
也不去管朝臣们的反应了,反对肯定是有很多反对的声音的,但现在还是以军情为大,大臣们也只能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