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茂以最快的速度带兵出了江宁城。 前些天他下令全国各大军区进行总动员，对吴越形成三面夹击的战略威慑，但由于宰相的反对，以及全面动员的现实难度，最后也只由枢密院起草了命令，实际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开始，甚至文件都还没有传送出去。 但这一次，李弘茂从决定出征，到实际带兵出发，只用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而他带出去的就是林仁肇的第一军和卫圣军混编部队，约六千人，此外还带了天雄军和奉节军两支杂牌军，合计也差不多约六千人，这支联合部队则由还没有完全伤愈的陈德诚来指挥。 京城的防务，则交给了已经从舒州返回的雄武右军。同时，雄武左军也已经回到了江宁城外，按照李弘茂之前的要求，雄武左军左厢直接不进城，绕至城南划归李弘茂指挥。 等到李弘茂行进到被叛军荼毒过，烧成了一片白地的溧阳县时，神武、龙武这另外两大禁军头等主力，也分别有两厢加入李弘茂的战斗序列。此时，李弘茂共有禁军五个厢两万五千，本部兵马一万二千，共计三万七千人。 人数倒还是其次，毕竟他在福州战役中，最后包围吴越援军的时候，方方面面的唐军加起来也是有七八万人了。但他现在手上这支大军是精锐啊，看铠甲兵器，看兵员素质，看士兵的精气神，这些禁军精锐都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部队都要强。 当然了，精锐不精锐也要看是什么人指挥。历史上的南唐后周之战，神武军三万精锐，由刘彦贞带去增援寿州，结果刘彦贞自己被阵斩了不说，好好的一支精锐全被拿去送了人头。 而李弘茂此时不但大军到了溧阳，还沿途疏通官道，既保证大军粮草供应，又最大程度上保证前线与京城的通讯。溧阳与义兴其实已经相去不远，但李弘茂也并没有在溧阳驻扎，而是抵近了义兴战场的外围。 这时，已经是保大五年的正月廿五，距离太庙之变，已经整整二十天了。 而李弘茂的营寨刚刚扎下，前方一直尾随叛军的柴克宏也就飞马赶来。 “启禀殿下，叛贼已裹挟百姓，过境往吴越湖州去了！”
柴克宏风尘仆仆，本来就不修边幅的他一看就是多日没有洗过脸，没有换过衣服的，不过日常吊儿郎当的表情，此刻倒是变得非常严肃。 和李弘茂同行而来的还有枢密使刘仁瞻以及中书省、门下省的二把手、三把手们，此时一听到柴克宏的汇报，一个个的表情也变得异常凝重起来。毕竟这种状况之前也推测到了，但推测始终都只是推测，当它真正出现的时候，问题就变得十分具体。 可以说，这个结果是此前推测的诸多结果中最麻烦、最复杂，最具有不确定性的一个最坏的结果，就算是想要在年内吞并吴越的李弘茂，也不希望现在面对这个结果。 但是最坏的结果本来就是在你最不希望面对的时候出现的。 李弘茂的行军大帐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还是刘仁瞻最先发问道：“叛军现在究竟兵力几何？”
柴克宏答道：“算上裹挟的百姓，当不下五万之众。”
依然是在推测的范围，但是…… 柴克宏接着又说：“情况有些复杂。叛军在血洗了溧阳县之后，在义兴县却换了一副嘴脸，他们虽也将义兴县烧成了一片白地，但将在义兴县劫掠的大户交给了义兴的百姓处置，义兴几个大户日常对乡里盘剥太狠，且多有仇怨，故而义兴百姓群起而攻，将那些大户踩踏致死，甚有吞而食之。 叛军还开仓放粮，故与溧阳不同，义兴百姓主动从贼者甚众，这些从贼的百姓久居边地，闲暇时也须操练，故颇为能战，与我部对战时，又悍不畏死。叛军吸纳这些百姓后，战力提升显著，今日凌晨越过边关，吴越边关守军一触即溃。”
柴克宏追到边境也只能停了下来，因为叛军可以无所顾忌地越过边境，但是两国之间在没有交战的情况下，总还是有点顾忌的，在前面带兵的将领，需要得到明确的指示才能展开下一步的行动，在这一点上，柴克宏也不能例外。 而柴克宏在前线掌握的这第一手消息，再次印证了什么叫没有最坏，只有更坏。谁也没想到叛军现在还不只是简单的裹挟百姓，还利用百姓与当地大户的矛盾，充实了他们的可用战力。加上溧阳、义兴都靠近边关，县里也有武器储备，柴克宏手上这支临时拼凑的部队没有被反咬一口已经是他统兵有方了。 刘仁瞻惋惜地道：“慕容昭倒也算是一员能将……然而野心太大，欲壑难填。”
他倒是认识慕容昭这个禁军将领的，这人能力是不差，不过南唐的六军统军都只能是元老重臣节度使甚至还要兼侍中、中书令等，慕容昭这样的将领再有能力，副统军就已经是天花板了。但是那些重臣都是文官，不懂军事不说，对于实际掌军的武将又有着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野心大的武将自然不甘忍受。 柴克宏说：“据被俘的叛军招供，叛贼慕容昭的副将关鹏素有智将之称，但叛军在血洗溧阳县之后到义兴换了手腕，则是另有其人。此人在太庙之变中也是主谋，乃是故枢密使陈枢密的庶子，名为陈懋。”
李弘茂对这个名字记忆还是很深刻的，当初在赵氤氲的画舫上，闷着不发话的陈懋就敢借着李弘茂和李煜去画舫不敢公开身份这个机会打擦边球闹事，而且还闹出了很大的事，要不是最后李弘茂平安无事，他们陈家都有抄家灭族的可能。 李弘茂当时没有马上算账，本来想的是自己早晚要回京城，回来再慢慢炮制他。比起收拾陈懋来，李弘茂当时更担心事情闹得太大，陈家固然要倒血霉，但皇帝雷霆震怒之后不让他出镇建州，甚至禁止他走出王府都有可能，那他掌控军队，夺取福州的攻略都无从谈起。 也正是李弘茂没有追打，陈家那边又使了一些手段，最后事情到了皇帝那里，也就只剩下皇子勇救落水少女的风花雪月，至于一条秦淮河上的画舫“失火”，皇帝怎么会去过问呢。 李弘茂没有想到自己回到京城是，陈懋已经做了齐王篡位的主谋之一，结果齐王北苑兵败，齐王本人和另一个主谋冯延鲁都被擒拿，一帮从贼的朝臣也被下狱，这个陈懋竟然能跟着神卫军跑出了京城。 更没想到的是，此人竟然又成了叛军头领的谋士！ 本来叛军在溧阳县就是无脑屠杀劫掠，弄得天怒人怨，结果转战到义兴县，风格突然一变，竟然能让百姓主动从贼。那一波操作，真让李弘茂怀疑这货也是个穿越众。 “有无陛下的消息？”
陈懋是不是穿越众李弘茂现在也不想管了，皇后和他妈的梦还是让他觉得非常不吉利，所以，他现在更关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