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德四十一岁,说老当益壮还说不上,不过他作为御营第一军右厢都指挥使,手下上万人的一个高级军官,手握着双手大剑冲杀在第一线,身先士卒那是没跑了。 一片衣服是乌漆嘛黑的、叮当作响的铁甲甲叶也漆得乌漆嘛黑、脸上还带着黑色的面甲的黑云都士卒像一股黑色的潮水一般冲向草绿色军服和褐色皮甲的吴越军,单从视觉效果上看,就仿佛一支来自地狱的军队,在这七月流火的夏天,也仿佛带着一片冰冷冷的寒气。 另对面的吴越军一开战就从心理上受到了巨大的震慑。 颜值也是战斗力,古人诚不欺我。 “嗬!”
张云德嘴里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他身材高大,长手长脚,在身材普遍比较高大的黑云都中都十分显然,随着他一声断喝,那把双手握持的长剑正面迎上一名吴越军的小军官,就在那军官手中的长枪刺中张云德之时,他的双手大剑也同时刺进了对方的身体里。 但是,对方的长枪或许是力道不够,或许是枪尖不够锋利,也因了张云德的铁甲太过坚固,总之对方的长枪从张云德的铁甲上滑了过去,张云德的长剑却径直刺穿了对方,强大的力道甚至在贯穿这个军官后,也刺中了后面的一名吴越军士卒。 其实对面这军官也是穿了铁甲的,虽然不如唐军的铁甲这般遮护得严严实实,但身体的躯干部分还是完全遮盖住了。而且这军官怕死,外面穿着扎甲,里面还加了一层锁子甲。 然并卵,还是被张云德一剑捅穿,一剑两命。 这军官还是个指挥使,带着自己的队伍冲在最前面,总算也尽了自己作为一名军官的天职,战死沙场,也是军人的归宿。 但是这军官死得也有点惨,连话都没有一句,既没有喊来将通名,也没有喊出某乃谁谁谁,随着张云德把沾满血的长剑从他身上拔出来,这军官也就颓然倒下地去。 这军官后面两个小兵挺着长枪,本来有机会在张云德拔出长剑之前捅他一下的,不过看到自己的长官都捅不穿他,一时便有些胆寒。战阵之上,机会转瞬即逝,他们慢跟了一步,张云德的剑拔出来,他们就再也没有出枪的机会了。 真的就是转瞬即逝。 黑云都是重甲步兵,以逸待劳,又占据了谷口的有利地形,战斗一开始就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双方的伤亡比简直是不忍直视。即便吴越军带着保卫家园的决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地上的吴越军尸体越来越多,黑云都就像一把锋利黑刃长剑,越刺越深,近乎贯穿了整个山谷。 这时候吴越军先头部队这八千余人,大半都已经进入了山谷,但是还没有等郭廷谓的唐军包抄到位,这支吴越军已经被两千人的黑云都差不多杀穿了。 而战斗开始后一直就等候在山谷两侧的高地上的唐军,此时在郭廷谓的令旗指挥下,提前开始沿着坡地往下包抄。 没有战鼓雷动,也没有喊杀震天,唐军就是一声不吭地沿着坡地往下冲,去堵山谷的入口处,那是吴越军这支先头部队的尾部。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击退这支吴越军,而是要把他们埋葬在这个山谷里,然后整队继续迎战后面的吴越军。 这时还没有进入山谷的吴越军还有两千人左右,他们还不知道前方的战况具体怎么样,只听到山谷中喊杀声和惨叫声连绵不绝,而派出去强占高处有利位置的小股部队通通有去无回。 这时候就是个普通的士兵都觉得情况不妙,不妙到什么程度就很难判断了。毕竟他们之前也是派出了几波斥候的,大概知道其实应战他们的唐军人数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多,战斗的时间其实也没有多长,照理说,就算情况不妙,也就是还在胶着,只是己方会比较吃力而已。 但是说起对情报的收集和重视来,吴越军可就比唐军差远了。 唐军是连对方守将有多少个小妾都打探得一清二楚的,可吴越军到现在甚至都没有搞清楚入侵的唐军究竟是一支怎样的部队,人数到底多少,装备如何,后勤补给是否充足,带兵的将领又是谁,更不要说去了解唐军带着一种什么样的战略目的,是跟他们对拼,还是拉长时间慢慢消耗…… 可以说完全就是一抹黑。 还没有进入山谷的吴越军后续部队看到唐军从高地上包抄下来,带兵的将领一时间就有些犹豫。本能的,他觉得自己不能丢下谷地里的友军转头就跑,也觉得才一开战就跑有点丢不起这个人,但是看到包抄的唐军成千上万,他又本能地有点怂。 “统军!如何应对?”
副将在身旁大声地问了一句,才算把这个带兵的将领喊醒了。 这统军干咽了一口口水,仰头看着包抄而来的唐军,似乎是在问自己的副将,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这怕是有上万?”
副将应道:“这股包抄的敌军必定少不了万人!”
统军道:“先锋陷入苦战,谷地中的敌军只多不少,我军中了埋伏了。”
副将应道:“我军必定中了埋伏。”
中埋伏就中埋伏了,可现在怎么办,您得做个决断啊。 这统军是想扭头就跑的,但终究还是咬着牙道:“迎敌,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郭廷谓站在高地上,看到吴越军这点后继部队摆开了驾驶和他们硬拼,忍不住道:“勇气可嘉。”
他手上还留了一支两千人的预备队,用来包抄敌军后继部队的大约有六千人,三比一,重甲对轻甲,优势十分明显。 战斗的结果并没有什么悬念,吴越军的统军将领错过了一次可以尽可能多的带走有生力量的机会。双方鏖战到最后,吴越军这支八千余人的先头部队,除两千余人跪地投降外,其余伤亡殆尽。 “统军!这支吴越军不经打啊。”
张云德一身是血的出现在郭廷谓的面前,这一仗,他倒是杀过瘾了,他不仅身上沾满了血污,连面甲上也满是血污,虽然黑色的盔甲在远处看不出血迹,但走近了一看,活脱脱就是一个从血池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郭廷谓这一战就没有亲临一线,而是一直处在高处观察指挥全局。看着张云德还很有余力的样子,便道:“斥候来报,敌军后继部队两个时辰后到达战场,让将士们卸甲休息半个时辰,喝水吃饭。重伤的暂且留下,轻伤的跟上大队,敌军两支后继部队汇合在了一起,兵力不少于万人,接下来是一场硬仗。”
“统军!”
郭廷谓的亲卫走过来,问道:“俘虏怎生处置?”
郭廷谓看了对方一眼,面无表情地做了一个抹喉咙的手势。 亲卫点点头,转身领命而去。 张云德笑了笑,对于俘虏的处置方式,他也没有任何意见,他们这个时候没有时间,也没有兵力将俘虏押送到别的地方去,也只有这样处置,才是一个最合理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