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被唐军盯上,钱弘倧连王旗都没有打出来,一行人整队之后辨别方向,为了绕开战场,他们有意先向西行,然后再寻求南下。 不过钱弘倧忘了一件事,就是他的军队原本是有好几万人的,他就算要撤回杭州,也应该是在尽可能地把军队都收拢以后再撤退。仗是打得不如意,敌军不按套路出牌,利用夜战把他的军队都打散了,可战争本来就是如此,他现在就这么带着几千人脱离战场,又算什么呢? 何况,战场也不是他想脱离就能随意脱离的。 往西走了一个时辰,钱弘倧的军队走了还不到十里地,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而在这个战场上,就只有一支骑兵部队,那就是唐军的斥候“虎豹骑”。 “停!列阵迎敌!”
胡进思毕竟是正经的将领,虽然吴越军历来就没什么像样的骑兵,不过他还是知道步兵在野地里遇到骑兵,如果不列阵迎战的话,很容易被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可是这支刚收拢起来的军队想要列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胡进思的号令传出去了,这支原本从属不同的吴越军拖拖拉拉地列不起阵来。一个最现实的问题就是,既然是列阵迎敌,那就总要有人列在最前面,面临最大的危险,可士兵们你推我,我推你,谁都怕死,谁都不愿意站到最前面去。 “不听号令者斩!”
胡进思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他把命令下达给那些刚提拔起来的军官,在军官们狠起心来砍了两个不听指挥的小兵之后,军队总算开始列阵。 但是这时候问题又来了,要对抗骑兵,那就一定得有长枪,可他们是一支打乱、打散后收拢起来的部队,就不说丢盔卸甲吧,但士兵们手里的武器都不是很齐全,尤其缺乏长兵器! 钱弘倧在一边看得心都凉了,这就是他的军队,他突然觉得就算他们逃回杭州去了,估计也没什么机会翻牌。因为他现在看到的不仅是一支士气低落的军队,而这次和唐军对战,这支军队在装备、训练上都比唐军差远了,战略战术上更是完全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他举倾国之力凑集了几万大军,数量上比唐军还多,原先想的是就算不能一战打赢,起码也可以和唐军打个有来有回,他又是主场作战,把战事拖下去,唐军总会消耗不起,那时候是反攻也好,是谈判也好,都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现在,他不知道是自己太高估了自己的军队,还是太小看了敌人的军队,就两军的表现来看,他的军队估计还得训练几年才能达到对方的水准。可他已经不可能再有几年的时间来训练他的军队了。 “王上,”胡进思回到钱弘倧的身边,得意洋洋地说:“来的不过是唐贼的一支哨探而已,只有区区百骑,见我军列阵迅速,应对得当,便不敢过来了!”
钱弘倧一听只有百余骑兵,顿时也松了一口气,列阵迅速,应对得当什么的听听也就算了,但他还是只能昧着良心夸赞道:“胡卿真乃孤的陆逊陆伯言是也!”
钱氏的吴越国和孙权的吴国可没什么关系,不过钱弘倧把胡进思比作陆逊,胡进思还是很受用的。虽然陆逊最后的结局也不好,但人家怎么说也是孙吴的名将。 不过胡进思高兴得太早了点,那支百余骑的唐军斥候是没有立即冲过来,但是在吴越军大着胆子继续赶路之后,那支单薄的骑兵并没有离开,而是远远地跟着他们。就这么跟了几里地,人马则不断增加。 “胡卿,这可如何是好?”
钱弘倧也看出问题来了,这就是步兵在野地里遇到骑兵的被动之处,你不可能去追他,列阵等着他也没用,因为你列阵他就不过来,你一走他就紧紧跟着,根本就是打也打不到,跑也跑不了。 走到中午的时候,那支尾随的骑兵已经增加到了五百余骑,这就让钱弘倧很是心慌了。他的军队打了一天一夜,现在是要士气没士气,要装备没装备,连吃的都没有,既不敢停下来休息,也不敢加快脚步逃走。 就很崩溃。 胡进思也很抓狂,刚被自己的君主夸成了陆逊这样的名将呢,就不知道眼前这样的局面,就是陆逊真的在这里又该怎么面对。 唐军的骑兵还在继续增加,他们是斥候,原本是散在战场上作为唐军的眼睛和耳朵,现在汇聚起来,就是一支非常强大的突击力量。而且他们显然已经知道了这支想要逃离战场的吴越军有着怎样的目的,以及有什么人在里面。 当这支骑兵增加到了千人的时候,胡进思的脸也开始白了。一支士气低落,装备不全的步兵,遇到一支上千的骑兵,那就真没有悬念啊。 很快,这支骑兵行动了,他们不再满足于尾随在这支吴越军的后面,而是全军放马跑了起来。也不是直接就冲向吴越军,而是绕着弯奔向了吴越军的侧翼。 “列阵!列阵!所有的长枪兵去侧翼!”
胡进思压住内心的惊慌,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这时候与其说他有多么忠于自己的君主,倒不如说他清楚地意识到一旦他的军队被这支骑兵冲散,乱军中他很可能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所有的长枪兵,加在一起也不过就几百人,如何能抵挡上千的骑兵呢? 那些长枪兵倒还算服从了命令,跑到侧翼去组织起了枪阵,但骑兵一看到枪阵,又继续往前跑,绕开吴越军的长枪兵去攻击他们的后部。这时候再让这些枪兵又跑到后面去,论速度,步兵怎么可能跑得过骑兵?而拖在后面的,还是君主和一众大臣! “护驾!护驾!”
随着骑兵的马蹄声隆隆靠近,胡进思一边朝着钱弘倧的亲卫大喊,一边却自己往枪兵那边跑去。在这片野地里,想要对抗这为数不多的骑兵,也只能依靠这同样为数不多的长枪兵了。 唐军的骑兵到底是冲了上来,带领这支骑兵的,正是这支被皇帝李弘茂命名为虎豹骑的统军使,同时还兼领着金吾卫大将军之职的李寂城。 开战之前,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双方加在一起超过了十万人的决战会结束得这么快,即使是南唐的少年皇帝李弘茂,也是做好了年内结束战争就是最好结果的心里预设。 更没有人会想到,这场大战的结束,是由一支斥候部队来完成的。 南唐保大五年,钱氏吴越国,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