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使君,王上有旨,朗州叛军再度来袭,诏令陈使君速速领兵北上潭州,以御叛贼。”
就在马希萼的使者悄悄来到敏州与陈毛达成了秘密协议之后,楚王马希广也派出了官方的使者下旨诏陈毛领兵北上。这使者也是楚王马希广身边的太监,深得马希广的信任,由于陈毛平时很会来事,时常贿赂这太监,所以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陈使君,情况危急,还请使君速速出兵啊。”
太监接过了陈毛亲手递到手中的一个小袋子,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看,里面黄橙橙的全是金豆子。然后他又不动声色地把袋子贴身收好,满脸堆笑,不像来传圣旨的,倒像是来请求的。 也就一年多的时间,由于陈毛在敏州不断招兵买马,而且勤加训练,比起楚国其他各州的军阀来说倒显得有些军事实力,就连楚王也对他另眼相看了。此次马希萼的朗州军再度来袭,楚王也是第一时间下旨诏陈毛北上作战。 陈毛郑重道:“裴总管,某受王上大恩,必将誓死相报。来人,传令全军,三日内点齐兵马,即日出兵御敌。”
陈毛的亲信张大上前道:“禀使君,我军各部均在农垦,如今即将秋收,若是此时出兵,不但粮草不济,而且秋收无人,反倒便宜了别人。”
陈毛皱眉道:“一点粮食而已,比得上为王上御敌重要吗?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不知道吗?”
张大道:“使君忠义……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粮食尚未收上来,军饷也拖欠了半年,士卒的兵器甲胄多有不足,若是仓促应战,恐怕到不了潭州,士卒便要逃散大半啊。”
那裴太监也听明白了,这一唱一和的在哭穷呢。潭州是楚国的国都,楚王手里也有几万人的禁军,但是几万并不是一个确切的数字,而且几万人中真正有战斗力的精兵并不多。楚王很希望用陈毛这一支军队加强国都的防御,也用这一支力量去制衡禁军中的不同派系。 所以,裴太监来之前,楚王就给他明确交代了,一定要陈毛部北上。陈毛哭穷,也是在楚王的意料之中的,裴太监也就笑道:“陈使君,咱家南下前,王上就给咱家交代过了,陈使君乃是唐国来的青年才俊,我楚国急缺陈使君这般人才。此番北上御敌,想必陈使君也能想去年那样,一举将叛军击败。到功成之时,王上不但要升陈使君的官,还将以王上的亲女衡阳郡主许配与使君。”
顿了一下,裴太监又露出一脸“你懂的”那种表情,道:“使君,王上的衡阳郡主年方二八,天香国色,乃是我楚国第一美人,更是王上的掌上明珠。王上以郡马之位许以使君,足见王上对使君的厚爱。”
这倒有些出乎陈毛的意料了,楚王是不是真的那么欣赏他不知道,但陈毛知道楚国国内也是乱得一批,王室之间打来打去,使原本国力军力也不怎么样的楚国实力下降得厉害。如果他真的能够娶楚王的郡主,在楚国的朝廷中,说不定还能拥有一席之地。 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比马希萼承诺的节度使更有价值?他之前想弄个节度使,只是想远远躲开南唐的锋芒,但如果能当上楚王的女婿,并进一步掌握实权的话,假以时日,取代楚王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能有一国之力,至少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做个丧家之犬了…… 但是,楚王的许诺,究竟是认真的,还是随口一说?或者说是说了,等他真的打败了马希萼,楚王还认不认账? “传令,”陈毛对张大道:“所有垦田的士卒提前收割,十五日内,点齐兵马,北上御敌。”
张大依旧扮演着一个小贩的角色,神情坚决地道:“使君,秋粮尚未全熟,提前收割,会损失很大。”
裴太监则连连摇头,道:“陈使君,十五日太长,三日内就要点兵,五日内就要出兵,否则叛贼势大,就怕王师作战不利。”
还要算行军的耗时呢,一万军队,还要携带粮草辎重,还要征发民夫。 从敏州到潭州有两条路可以选,走水路可以沿资水到益阳,再从益阳南下潭州,但是益阳现在已经被叛军攻占了,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走陆路,陆路有山有水,很是难走,走上一两个月都说不定。 你这里再等半个月才聚集部队,还要准备几天才出发,再走一两个月到潭州,那还打个毛线啊? 不过裴太监也知道,张大就是配合陈毛唱双簧的,这一唱一和不过就是讨价还价罢了。而他的王上也开出了价码,他看得出,陈毛是动心了的,于是就还了个三天的价。 说到最后,双方谈妥十日之内出兵,路上加快行军,一个月内抵达潭州。 等裴太监心满意足地去休息了,张大问道:“主公,那朗州那边怎么办?”
朗州那边马希萼可是先派了使者来的,陈毛也和对方谈好了价码,只等和马希萼的朗州军一起攻破潭州,然后就挑一个地方去当节度使。 陈毛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神像一盏幽暗深渊中的油灯那样明灭不定,此时左右也没有其他人,陈毛便问道:“张大,你我兄弟从唐国一路走来,是过命的交情。我给你说实话吧,这楚国的两家,都不会拿我们当自己人,我也没想要真给他们卖命。你说这世道,什么才是信得过的?”
张大是个表面粗犷的汉子,但是他能成为陈毛的心腹,也是粗中有细的,听到自己的老大说两边都信不过,大概也能揣摩到老大的想法,那基本就是两边下注,谁赢就帮谁。至于老大的问题嘛,张大回答道:“主公,这世道,唯有自己手下的兄弟信得过,只要咱们手里有兵……” 陈毛笑了起来,道:“没错,只要我们手里有兵,谁都得求着我们。楚国这些人马,在我眼中都不足惧,他们一家子就这么打下去,我们就能从中渔利,慢慢坐大。东面的唐国,才是咱们的心腹之患。他们的皇帝和皇子可是死在咱们手上的,咱们捅破了天,就别指望李弘茂那个暴君会放过你我。我估摸着,他们会借口楚国收留了我们,早晚会对楚国动兵,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张大毕竟没有陈毛想得那么多,那么远,他只能表达自己的忠心,道:“主公,该怎么做,主动只管吩咐,张大这辈子生是主公的人,死是主公的鬼,主公叫张大怎么做,张大就怎么做。”
陈毛把手放在张大的肩上,道:“好兄弟,咱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先发兵潭州,见机行事。不过,若是真能做那什么郡马……有朝一日某做了楚王,你张大便是某的大将军!”
说好的十日出兵,张大亲自带人去抢收秋粮,顺带着把敏州地界的大户都敲诈了一遍,足足拖到十五日才出兵。不过,出兵之时,算上强迫征召的民夫,陈毛这支军队,可是膨胀到了两万人。 裴太监本来因为陈毛出兵迟了几天而心急火燎的,但一看到陈毛的军队人数大增,而且主力部队看起来还真比别处的楚军更训练有素一些,似乎很强悍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总算是此行不虚。 当陈毛所部一路走走停停,来到潭州城外时,军队的人数已然超过三万。他一路经过的州县,就没有不强行征收军粮的,而在征收军粮之时,把交粮的百姓直接扣下来,陈毛的那些亲兵和军官做得可就十分顺溜了。 当然,这么一支大军,大部分都是没有盔甲、没有武器的百姓,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往往还用绳子将他们系在一起。 但是不管怎么样,当这支“大军”出现在潭州城外的时候,交战的双方都感到十分震惊,毕竟,一支三万人的“大军”,绝对是可以撬动战场上的天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