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袖脑海中的记忆片段挥之不去，泪越落越凶，再次强忍。“小姐！小姐！你怎么呢？”

蓝袖倒在了老律堂上，玉田坐在一旁赶紧起来去扶。老律堂里念经的道人们纷纷侧目。少女苍白的脸上泪水和汗水含糊不清，湿了鬓角，清瘦的脸庞透露出的全是苦意。这和平日的蓝袖不一样，虽然蓝袖素来清冷寡言，但是从未透出此般孤寂决然之色。站在中央诵经的主持和四位方丈略有停顿，维摩方丈从堂中央走下来，算是快步走到蓝袖身侧。其他方丈和主持稍顿后便又开始新一轮诵读。“玉田，蓝袖如何？”

维摩方丈问玉田“玉田不知，只觉得蓝袖今日晨起稍晚，然后神色不安，总问我什么火灾的事。”

玉田扶着蓝袖，感受到自家小姐在颤抖。“方丈...蓝袖只是略微...有些倦”蓝袖颤抖着说，眼皮重重的，还是没有没有睁开。维摩方丈看到蓝袖仍可以说话便略微安心了一点，道观中，蓝袖是最小的，也是自己从她小就带在道观中培育的，虽说按照要求方丈以及所有道家师傅应当对所有徒弟一视同仁，但维摩方丈自认自己道法未至如此。“早坛功课先搁置，你先将蓝袖扶到药王殿歇息，今日晚课不用前来。”

维摩方丈嘱咐好玉田，又和玉田强调了不要在道观叫蓝袖小姐，就又回到了堂中央。玉田扶着蓝袖有点力不从心，蓝袖师兄见状前来帮忙，一起将蓝袖扶到了药王殿。药王殿中住着道长林青峰，医术高超，但是经常不在药王殿待着，要么去后山上采药，要么在四御殿的炼丹室内炼丹。所以一般道观里有人生病都是由他的徒弟胡竹来看的。“蓝袖又怎么呢？”

胡竹近些年来给蓝袖看过很多次病，他觉得蓝袖就像后山上的细竹，风一过，整个竹竿都会动摇，但是却又透露着一股子坚韧感。"我也不知道，小姐突然在堂内晕倒了。"胡竹给蓝袖把了脉，脉象比从前更加虚弱。胡竹从药袋子里掏出一颗药丸，“我先去给她抓副药，你先把这颗安神丸给她服下。”

胡竹去里屋抓药时碰到了回来取物件的林青峰道长，便想把青峰道长抓过去给蓝袖看病，因为按照道理来说，蓝袖自从到道观来以后其实病情有好转，但是今天一把脉，怎么一朝回到从前，甚至有比七年前病情更甚的感觉。“道长，你去帮蓝袖把个脉吧。”

青峰道长轻睨胡竹一眼。“不去，我要回四御殿炼丹去。”

说完便准备走掉。“那下次我们就准备被维摩方丈教训吧，道长，你的炼丹大计恐怕也要完蛋喽~蓝袖这身体，我感觉撑不到来年秋天。”

胡竹一半是威胁一半是真正担忧。林青峰知道蓝袖此时一定深感痛楚，但是没想到她会迅速伤及身体，是他低估了蓝袖受到的伤害。毕竟上一世的事林青峰也只知道他能知道的一切。“行吧，为了我们师徒二人不被赶出道观。”

胡竹无语凝噎，哼，明明是为了自己的炼丹大计。林青峰诊脉的结论和胡竹说的一致，蓝袖脉象及其不平稳，各气象都有衰竭趋势。玉田一看到道长皱眉便觉得有些害怕，“青峰道长，我家小姐怎么样呢？”

青峰没有回玉田，看着还在发抖的蓝袖，问到“蓝袖，可听吾声？”

蓝袖躺在诊疗床上点点头“那便睁开眼”青峰道长几乎是命令的口吻。蓝袖慢慢睁开眼“蓝袖，你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容不得一点闪失了。”

青峰道长看着蓝袖哭红了的眼。蓝袖只默默点头。“蓝袖，潜心修炼道法于你的病情可能有一些好处。可是现在，你需要经书以外，更多的宽恕，宽恕自己的所有，所有所思所想，所有日梦夜梦。”

蓝袖的眼眶顿时又被眼泪充盈，她需要宽恕，可谁能告诉她到底要怎么宽恕，她难道要宽恕那个梦？“青峰...道长...我...”蓝袖一时语噎。“这半年好好当个药罐子，别出岔子。”

说着又给蓝袖开了几服药让胡竹去里屋抓。等胡竹抓药回来，青峰道长便准备走了，走前没忍住对蓝袖说了句“你要迎接新生。”

胡竹没有听懂，玉田更听不懂，玉田觉得这一天怎么大家都神神叨叨的。可是蓝袖听懂了。蓝袖猛地抓住青峰道长的衣袍袖子"我做了个梦，可我不觉得那是梦，即使大家都觉得那是梦，我觉得那里的一切都很清晰，所以道长，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吗？"青峰道长自觉自己说错了话，但也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他自认为告诉蓝袖这一切，也并不违背天命，这狗屁天命。说不定告诉蓝袖，蓝袖反而能释怀。青峰道长示意玉田和胡竹出去片刻，让他和蓝袖独处。“蓝袖，你正在迎接你的新生命。无论如何，去接受这次的重生，去释怀上一次的苦楚。”

“所以，他真的存在于我的生命中过对吗？那段经历也是真实地发生过的？”

蓝袖再次发问，也想试探一下青峰道长知不知晓风虔的存在。青峰道长确实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但是他依然斟酌着风虔的事情。“存在过，不过你已经重生了，现在是永徽三年。”

蓝袖细细想着重生的含义，那么上一世她应当是已经死去了，因为那场火，而且青峰道长一定知道风虔，可是为什么自己会重生。“道长，为什么我会重生，还有为什么我重生后的一切并不是完全和从前的永徽三年一致的，我从来没有住过雨花殿，这一切都充满疑问，还有，为什么道长你知道这是重生？”

蓝袖显得有些激动，刚刚苍白的脸色好看不少，青峰道长想要赶紧溜走，因为这其中的问题他可能只能答出一个，这一个他还暂时不能说。青峰道长理了理自己的黑色长袍，“蓝袖，我所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

蓝袖知道自己已经逾礼了，便向道长表示了歉意，让青峰道长离开了。玉田和胡竹站在门口，等青峰道长出去他们便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