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景心慈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理念也被冲击得溃散,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不配站在这里。是了。多看沈凝一眼,那些伤就让她触目惊心,胸腔里翻滚着的是控制不住的悔恨。受伤的人是沈凝,可她却觉得生不如死的人是她。她甚至比沈凝还更痛,漠然的眼底都是伤痛。她瞳孔震颤着,最后再也不敢看沈凝了,手脚都抖得不像话。景心慈已经快要无法维持表面的镇静了,还是靠着孟枕主持了大局,120很快就来了,把病危的沈凝送到了最好的医院抢救。景心慈忙不迭是的爬上救护车,跟着生死不知的沈凝一起去医院。她从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今夜她所见到的一幕,几乎颠倒了她的信念。不为别的。只是……她的母亲,她从小就最敬爱的母亲,竟然可以残忍到做出这样伤害自己亲人的事。她从没想过,她妈妈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一开始因为妒忌换了大伯和心宁的亲子鉴定,导致奶奶丢弃了心宁。现在又大胆妄为到找了一个假的回来糊弄大伯,她玩弄景家人啊,她一次次的伤害了大伯的心啊。大伯还被蒙骗在鼓掌之中。而真正的姐姐,却被她妈妈害得成了这个样子。烈火焚烧,手指尽数折断。这一切一切的,都是她母亲做的,她那么好的母亲,从小不断支持她的母亲,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景心慈受不了,差点吐出一口血来,眼底波动的是剧烈的情绪。她看着戴着氧气罩的沈凝,眼泪怎么也憋不住了。那些伤痕真的是太多了,太严重了,她不敢想沈凝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她欠她太多太多了。她有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母亲,她还配坐在当家人的位置上吗?她对不起景家的先辈,对不起……大伯,对不起……姐姐。她根本就……不配继续在这个位置上了。胤然喜欢的小结巴就是她的姐姐,兜兜转转,原来……一开始就注定要在一起的人,不管经历过多少的波折,他们都会再遇见的。她母亲把沈凝害到如此地步,她还有脸面……和姐姐竞争呢?她不配。她连活着都不配。在一分一秒的煎熬里,救护车很快到了医院,她看着沈凝被推入抢救室,景心慈也当机立断,立刻冷静下来。她拨打了孟枕的电话。“派人把我母亲和宁晴控制住,现在让我大伯来医院一趟,我要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他。”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相较于她的锋利果决,和那种承担错误的勇气,孟枕也愣了。“这件事情如果被景先生知道了,景家会大乱的。二夫人……恐怕不能善终。”
孟枕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景心慈崩溃,强压着怒意,“善终?她还要善终?那大伯的公道,死去的伯母的公道,沈凝的公道,谁又来给他们?我意已决,你不用再劝我,在我没有回去景家以前,不许她们出入景家,任何人都不能见他们。”
“另外,把疯人院的证据都给我保存好,这将作为法庭上的证据。”
愤怒到了头,她又冷静得不像话,声音一阵阵的发紧。孟枕:“您要报警?”
那边很震惊。可景心慈却勃然大怒,“报警?她们杀人放火,要杀人灭口,难道不应该坐牢吗?当初爷爷让我做景家的继承人,不是因为景家没有更好的继承人,而是爷爷知道我不会偏袒景家的任何一个人,爷爷说过……景家交给我,他放心。我怎么能……偏袒我自己的母亲?报警吧。”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否则,受害者不是申冤无门?这个人还是我大伯的亲女儿,我母亲已经害得他们父女分离二十多年了,现在还要她的命,我看不下去。”
“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世界怎么会有如此狠毒之人!”
做这一切的人是她母亲。偏偏就是她的母亲。她如何不懊恼呢?不管孟枕又说了什么,她已经挂断了电话,睁着眼,如失了神一般,呆呆的盯着抢救室的红灯。眼睛被刺得生疼,好像看到了那鲜艳的血迹。模糊了她的所有视野。沈凝。是我对不起你。我欠你。我欠你啊!我居然还想要你离开这里,我怎么有资格呢?胤然本来就该是你的。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惨淡的笑容。她爷爷和霍爷爷定婚约的时候,定的是大伯的女儿。本来也就不是她的啊。她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心宁回来了,只是让一切回到原点。她没什么不甘心的,是任何人她都可以去竞争。可是这个人是心宁,她就不能争了,她也争不过了。本来就是心宁的……未婚夫。他们本来就该是在一起的,只是心宁走丢了,这才轮到了她。老天爷早就在暗中做好了安排,怪不得……她怎么求都不到他。眼前并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她更担心的还是沈凝。她希望她活着,一定要活着。心宁如果出事,大伯会再次失去希望,她清楚知道那种……有了希望,又再次破灭的感觉。那就好像是再死了一次。薄景深也在派人找沈凝,但是景心慈的人先找到,是因为景心慈之前就让人盯着她母亲了,她总觉得她母亲调查沈凝很奇怪。现在才知道了个中缘由。三十分钟后。景峥出现在了抢救室门口。景心慈素来理智,在看到面色憔悴,双眼发红的景峥那一刻,她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发出了细微的呜咽,随后,眼睛通红,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她是自强不息的,是冷厉强势的,此刻却带着难以言喻的脆弱和不堪。她仿佛不堪重负。只是一个眼神,景心慈就心脏刺疼,她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出来的话,喉咙更是哽咽,如过利刃,生生地疼着。“大……伯。”
她在隐忍,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景峥摸了摸她的脑袋,神情温暖,“心慈。”
“她……怎么样了?”
他的目光变得晦涩难辨,还有一些小心翼翼。他不敢看抢救室。为什么?沈凝是和他只是比较投缘而已,她就是长得比较像月明,他们就没有其他的关系。为什么他在电话听说沈凝病危,被送来抢救了。他的心好痛啊,那种源源不断地恐慌,像是心脏都被活生生的剜去了一角。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啊?仿佛沈凝是他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个动作叫她愈发惶恐,心酸,她面上表情逐渐僵硬,眼睛空洞无光。“大伯——”“对不起。”
“我们对不起你。”
她绷不住了,声音带着哭腔,就那么屈膝,跪在了景峥的面前。景心慈的情绪激动,有些天崩地裂的惶恐。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