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新闻发布会看下来，可把李维给恶心坏了。　　谢哑聋到底是怎么能把一件索贿不成、公报私仇的丑事，讲得这么大义凛然、理直气壮的？　　就这颠倒黑白的能力，要是放在本职工作上，说不定中国足球早都走出泥潭了！　　当然了，吐槽归吐槽，李维其实对于这次专访的后果，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进不了国家队这个结果，我们之前已经想到了，我是可以接受的，”李维说道，“足协那帮人爱怎么罚怎么罚，反正那帮混蛋也没几年好蹦跶了。”

“如果只是一个逐你出队的新闻，确实没什么，”颜若无奈地说道，“可这件事情带来的负面影响，远远超出了我之前的预计啊。现在网络上，论坛、贴吧关于这次事件的讨论满天飞，其中可有不少都是攻击你的。”

“不会吧，”李维有些疑惑，“就我这么一个小角色，会有这么大影响？”

“你可不要小看自己，要知道你是唯一一个从青年队成长起来的留洋球员，还拥有目前体育类贴吧中人数最多的李维吧，之前颜若他们杂志社又因为你跟《体育周刊》打擂台，”唐茗舒解释道，“现在你在国内的名气，即使不如孙纪海、邵家一，也差得不多了。”

“而且这次的时机也很巧，美因茨才刚刚宣布引进了维迪奇，免签了齐格和哈曼，你的新闻就出来了，”颜若接着补充道，“维迪奇还好，没什么名气。但是哈曼和齐格在国内的球迷中也是人气不低的，连带着美因茨和你的关注度也上了一个台阶。”

“另外还有一些人在带节奏，”唐茗舒接着说道，她打开了网页，把笔记本调转过来朝向李维，“你再看看这个帖子。”

唐茗舒打开的是一个题为“走出去，真的越早越好吗？”

的帖子，李维注意到，下面的评论都已经多达几千条了。　　“……早在杨辰、孙纪海刚留洋的时候，我们就经常能听到这样一种声音，说他们都已经不小了，技术定型了，出去了也提高不了多少，为什么我们不多派一些年轻球员留洋呢？甚至是一些青少年球员，让他们从小就接受世界先进水平的训练和比赛？”

“……现在倒是终于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就是李维，这位年轻人的成果真可谓斐然啊！拿了英格兰青年超级联赛和青年足总杯的冠军不说，现在又成了第三位在德甲登场的中国人。”

“可是，这能说明留洋就越早越好吗？不，我认为恰恰相反，我们看看这位年轻人又干了什么事？先是以怕影响俱乐部比赛状态为由拒绝了国青队的邀请，然后又公然抹黑和污蔑国青队的领导，这是一个中国球员该干的事吗？”

“把个人的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这也就算了，居然还不以为耻，倒打一耙，现在终于引火烧身，我只能说他是作茧自缚！”

“……但是我们不妨深入想一想，为什么一个原本品行良好的有志青年，会蜕变成这样一个令人不齿的人？这真的是他一个人的错吗？”

“我认为不是的。要知道，李维出国的时候才只有不到十五岁，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可是，在他塑造人生观和价值观的重要阶段，他接受的是什么？不是我们这些国内中学生接受的教育，而是西方价值观下的那一套思想毒草，在那种环境下，我们怎么能指望他成长为一个品学兼优、思想健全的中国人？”

“……所以啊，有李维这个前车之鉴，我们在考虑送球员留洋的时候，必须要慎之又慎啊，特别是那些正在经历人生重要成长阶段的青少年。”

“走出去，真的不是越早越好啊！”

这熟悉的文风，这熟悉的站在道德高地指点江山的手法，这熟悉的表面为你开脱实则在你身上狠踹两脚的鬼蜮伎俩，李维不用看就知道，一定又是那位周大记者的手笔。　　果不其然，一看作者ID，正是那位黑李维不遗余力的“舟中敌国”。　　“这个帖子不止是在你李维吧，还有拜仁慕尼黑吧、德甲吧、英超吧等多个足球贴吧，以及各大论坛，都有转载，”颜若有些担忧地说了一句，“反响很大啊。”

李维闻言默然，他很清楚现在的网民是什么样的德性，这是一群极易被煽动起来的乌合之众，十几年后吃过许多教训的网民或许还多少有一些疑心，可在眼下，有周延这么个出头椽子带领，就算说是一呼百应只怕也不为过。　　“不过目前网上虽然攻击你的声音很多，但站在你这边的也不少，现在两方基本上是打了个平手。”

唐茗舒的话倒是让李维有些疑惑，他原以为此时应该完全是一边倒才对。　　“这很正常，足协的名声早就臭不可闻了，但凡足协力推的，球迷都不买账；但凡足协打压的，球迷就算不支持，也要拎个放大镜看看有没有冤情，”看出了李维的疑惑，颜若解释道，“这次要不是这帖子的影响太大，现在网上的声音应该是支持你居多才是。”

“原来如此。”

李维恍然大悟。　　“这确实是出乎我们的意料，我原本以为这次的事情最多是你进不了国家队，但不至于影响到你的名声，”颜若苦笑着说道，“现在，必须想办法补救了。”

“可我手上也没有那天的录音当证据，能怎么办呢？”

“我们其实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唐茗舒插话道，“我们在网上也发布一些有利于你的帖子和文章，驳斥那个‘舟中敌国’的观点，反正这件事情我们没有证据，足协同样也没有，只要在声势上不弱于他们，那么大多数人还是会倾向弱势一方，也就是你了，再加上足协的名声太臭，这样胜算很大。”

“这倒是个办法。”

颜若评价道。　　李维则有些惊奇地看着唐茗舒，这不就是后世的请水军吗？　　这个唐茗舒可真是给了他太多惊喜了，不说采访时一口道出二十年前比赛信息的专业能力，就冲她这对于互联网舆论战的敏锐直觉，做个小记者真是屈才了！　　“好，那就这么办了，”李维下了决心，“我认识李维吧的吧主，我会请他们帮忙。”

“我这边可以联系新闻届的同行帮忙。”

唐茗舒说道。　　“嗯，我在天涯混了几年，还有报社的一些朋友，也可以帮忙。那事不宜迟，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颜若做了总结，起身准备告辞。　　“先不忙，颜哥，茗姐，我还有件事，”李维忽然叫住了两人，“之前颜哥你不是说希望我找一个新闻发言人和国内事务的经纪人嘛，我在想，既然茗姐现在辞了职，如果不嫌弃的话，有没有可能过来帮我呢？”

“我？”

唐茗舒有些意外，“可我出了学校就做记者，没有什么经验啊！”

“别的不说，就冲你一下子就能说出连头儿都不知道的赛事的专业能力，我就相信你即使换个职业也一定可以的。”

李维一边鼓励着，一边朝着颜若使眼色。　　唐茗舒还在犹豫，颜若却反应过来了，李维这也是变相在帮自己啊！若是做了李维的新闻发言人和经纪人，唐茗舒就算不留在德国，也要经常跑来美因茨，这不正好便宜了自己吗？　　“你就答应吧，我不也一样只做过记者，还不是硬着头皮给这小子打了大半年的白工，”颜若劝道，“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衬你，再说了，这样我们也能经常见面。”

“谁要跟你见面？”

唐茗舒又是一瞪，颜若连忙讨饶。　　“哎我说二位，今天我是吃了晚饭回来的，真吃不下狗粮了……”李维做呕吐状。　　“好了，”唐茗舒被他说得脸上发烧，连忙说道，“那我就试一试吧。”

李维闻言自是大喜，接下来就聊了聊薪资什么的，唐茗舒家境优渥，也不怎么在意。但李维自然不愿意亏待自己人，给出的薪水基本是比照安迪·格雷来的，毕竟新闻发言人加国内事务经纪人，这个分量不比自己的经纪人轻。　　当然，以他现在的薪水情况，唐茗舒能收到的薪资，还是少得可怜的……　　之后，颜若二人告辞离开，李维也开始联络张伟，准备开始他的反击。　　※※※※※※　　别看李维、颜若、唐茗舒这三人都不是什么知名的大V，可他们发动起来的力量却是非常惊人的，从贴吧、天涯论坛到各知名博主，网络上掀起了铺天盖地的宣传攻势。　　有据理力争的：　　“我们的足协还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我就不明白了，足协不该是为球员服务的组织吗，怎么就成了生杀予夺的官老爷呢？这些年，足协到底干了多少蠢事，你们心里没点B数吗？”

“我听崇明基地的朋友说过，李维在国内的时候就是个老实孩子，训练勤勤恳恳，比赛尽心尽力，才换来了出国集训的机会。人家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少年，在异国他乡，好不容易闯出一番天地，结果，就成了你们口中无组织无纪律、十恶不赦的坏蛋了？”

“这还有天理吗？”

有声情并茂的：　　“我想请问足协的老爷们，李维到底是犯了那条律法？他是吸du了？是踢假球了？还是恶意伤人了？”

“他不过就是不想奔波万里去参加些没有意义的热身和集训罢了，对于才刚刚转会还要在队里争夺位置的年轻人来说，这有错吗？”

“一个不到十五岁就独自在外孤身闯荡的少年，该经受了多少艰难困苦啊，结果我们就这样对待他？足协的老爷们，你们轻飘飘的一句话，毁的可是别人拼死拼活的一生！”

更有联想丰富的：　　“我很好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足协在某一个球员的问题上这么兴师动众、气急败坏，而对方还是本该成为中国足球骄傲的少年人，所做的不过是拒绝了国青队的无理邀约。结果就这么一件事就上纲上线，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呢？”

“我听朋友说，克劳琛是想征召李维的，而且答应了李维的请求，但结果却是后者落选了，这就很耐人寻味了。是不是克劳琛这个主教练已经被架空了呢？”

“我们更大胆的想一想，能够压制克劳琛又能打压李维的，会不会是某位国青领导，他索贿不成，反而恶人先告状呢？”

不得不说，这联想得还真是有鼻子有眼的。　　当然，更多的还是下面这些：　　“吊足协那帮混球恶心的一逼，尤其是谢哑聋这个呆逼！”

“吔屎啦，谢哑聋，甘多人死唔见你去死！”

“哈麻皮，谢哑聋你个狗RI的仙人板板，吉儿都黑七八短，有你吗的资格说话！”

……　　嗯，某些人的祖宗十八代大概都被全国各地人民亲切地问候了一遍。　　说老实话，当时唐茗舒提出这个构想也只是想着试试看，绝没有想到会形成这么大的声势。说到底，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是对网络的力量没有充分清醒的认识，而且颜若、唐茗舒也低估了他们作为媒体人的能耐。　　但李维不同，他可是知道后来互联网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别的不说，就光是后来已经彻底衰落的贴吧，在鼎盛期发动的几次行动，动静之大，简直不亚于战争了，更不用说什么3Q大战之类的。　　而这一次，在他们的努力下，以周延为首的一帮力挺足协的网民，被打压得完全抬不起头来，短短几天之后，就连不是球迷的普通网民，也都纷纷站到了李维一边。　　这也不是没来由的，只能说，足协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连路人都下意识地会排斥。　　当然，另一个方面也是因为足协对网络上的争论不闻不问，毕竟这时候的他们同样对网络的力量一无所知，在他们眼里，那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于是，李维这一边就很轻松地抢占了网络舆论阵地。　　李维自己都没有想到，反击赢得这么容易，这也让他有了更多的想法。　　在所有球迷眼里，他已经站到了这一届足协的对立面，那么一旦这届足协的头头们东窗事发，他无疑将会变成独自对抗恶势力的孤单英雄。　　而随着他在欧洲赛场不断取得好成绩，随着足协在国字号球队折腾地越来越天怒人怨，随着08奥运兵败，他很可能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地位和声望。　　到那时，哪怕是帮助高宏博保住前世莫名丢掉的帅位，恐怕也不是不可能吧。　　这样想着，李维努力训练的劲头无疑更足了。　　……　　接下来的几天里，因为有了更加迫切的变强理由，李维的训练表现愈发卖力了。　　但即使如此，训练所能带来的提升也是很缓慢的，这个时候，李维就不由得想到了还没有用掉的这一次系统奖励任务。　　这场从唐茗舒口中得知的二十年前的德甲联赛，李维在经过了十多天的反复观看和精心研究之后，终于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现在，距离任务期限结束也没有几天了，李维决定不再等了。　　拜仁慕尼黑，你的“狗屎运”，就让我来终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