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86赛季德国足球甲级联赛冠军，提前出炉了！它就是——云达不莱梅！”

“这简直太疯狂了！你能够想象，决定这一个赛季三十四场比赛最后冠军的，居然是一个六十米开外的进球吗？”

“阔别球场五个月之久的沃勒尔，用这样一粒不可思议的进球，为不莱梅人亲手戴上了王冠！”

“我敢说，德甲联赛历史上最伟大的进球，就此诞生了！”

“精彩程度能与之相比的进球，绝对没它重要；重要程度能与它相当的进球，呃，抱歉，整个德甲历史上我也找不到和它一样重要的进球！”

“这根本就是神迹！我只能说，今天，上帝站在不莱梅人一边！”

解说员奉献上了或许是他从业以来最激情的解说，却没有人欣赏，因为他声嘶力竭的吼声，已经完全湮没在现场汹涌的欢呼声中。　　不莱梅威悉球场三万多主队球迷，已经陷入了疯狂，这是自1965年之后云达不莱梅拿下的第一座德甲冠军。　　那座沙拉银盘，终于再一次光临这座德意志西北部的重要港湾。　　二十一年的等待，曾经年少轻狂的儿子，臂弯里已经怀抱着襁褓；曾经精力充沛的父亲，两鬓间已是沾染了雪白。　　唯一不变的，只有他们对自家球队的爱。　　那已然是一种信仰。　　而今天，虔诚的信徒们终于得到了回报。　　无论是怀抱襁褓的父亲，两鬓雪白的老者，还是青春飞扬的少年，这一刻，他们都只剩下一个共同的身份——不莱梅球迷。　　狂喜和兴奋，占据了他们全部的思绪。　　三万多主队球迷，已经跨过形同虚设的护栏，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入场中。　　……　　李维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之前系统从不肯给他庆祝胜利的时间，而这一次，或许是因为主裁判其实还未吹响全场比赛结束的哨声，就已经被狂喜的人群淹没了的缘故吧。　　站在场中的李维饶有兴趣地看着拜仁的球员围着裁判纠缠不休，就像弄丢了棒棒糖之后不依不饶的小孩——他们认为伤停补时已经结束了，这个进球不该算，但实际上，没有人会理会这样的要求。　　而且很快，涌入的人群就让他们不得不散开了，结束了这徒劳的申诉。　　其实，假如是自己努力了一个赛季，却被这样的进球绝杀，也一定会跟他们一样不甘心吧。　　李维颇能共情地想着。　　“鲁迪！鲁迪！鲁迪！”

就在这时，李维忽然感到自己被七八只手抓住，然后就是一阵不能抗拒的大力，把他甩上了天空！　　落下被接住，然后又被抛起，如是再三。　　飞在空中的李维，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并非这支不莱梅的球员，赶上这样一场比赛也不过是系统任务，适逢其会。　　但他仍能坦然接受这种英雄般的待遇，因为他坚信——　　我给你们带来了胜利和冠军，那我就当是你们的王。　　……　　“奥托！奥托！奥托！”

李维耳边骤然响起了一阵不输于他这里的欢呼，他在空中扭头，看到了同样被抛上天空的主教练雷哈格尔。　　年近半百的德国人，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　　这是他为不莱梅拿下的第一座冠军奖杯，也是他本人的第一个德甲联赛冠军，从这一天起，“奥托大帝”，终于名副其实，加冕为王！　　这让他怎能不欣喜若狂呢？　　李维的视线，与雷哈格尔在空中交汇，师徒俩相视一眼，会心而笑。　　……　　“看看吧，看看雷哈格尔和沃勒尔这一对师徒，”解说员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不莱梅人正处于他们整个历史上的最低谷。”

“尤其是雷哈格尔，五年前他拿起教鞭的时候，这还是一支在德乙挣扎的队伍。我记得那个时候，威悉球场的看台上，没有欢呼，没有热情，更没有笑容，完全是一副末世般的景象。”

“谁能够想象，仅仅只是过去了五年，他们已经拿到了两座德甲亚军，现在，更是成为了德意志之王！”

“整座城市都在为他们而疯狂！这一刻，他们就是不莱梅的王！”

……　　胜利者的喜悦，只能愈发映衬出失败者的落寞。　　拜仁慕尼黑的球员已经退到了场边，默默把舞台让给了狂喜的不莱梅人。　　作为队长，奥根塔勒正一一抚慰场边痛苦的队友们。　　效力拜仁已经十年之久的奥根塔勒，是队内唯一经历过贝肯鲍尔离开后那段低谷的人。　　从75年到79年，拜仁连续五个赛季无缘德甲冠军，这是拜仁在德甲的五十多年里，联赛夺冠的最长间隔，其中78年他们甚至仅仅只排名德甲第12位。　　所以，眼下的场面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　　尽管他隐隐感觉到，这场比赛的失利，或许很有可能造就一个能够在未来十年里持续对拜仁构成威胁的可怕对手。　　但那又怎样？　　慕尼黑人，什么时候怕过挑战？　　……　　安抚完了队友，奥根塔勒准备回更衣室。　　走向球员甬道的一刻，他忽然看到了一个并没有像其他队友一样痛哭流涕的家伙。　　那正是马特乌斯，尽管从他的表情中不难看出深深的失落，但眼神中却透出一股坚毅的光芒。　　别看马特乌斯年少成名，一路顺风顺水，二十六岁的年纪已经坐拥欧洲杯冠军，世界杯亚军和德甲冠军的荣耀，可出生于小城埃尔朗根的他，早年的经历是颇为艰苦的。由于家境贫寒，不得不在很小的时候就进入家具厂做学徒工补贴家用。　　这段少年时的经历，磨砺了他的意志，尽管后来他的情商、人缘屡屡受到诟病，但从未有人质疑过他勤奋踏实的作风和坚强勇毅的性格。　　所以在这样一个艰难的时刻，失落的马特乌斯仍旧没有低下他高昂的头。　　看着自己的后辈，奥根塔勒暗暗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太满意马特乌斯最后时刻退缩防守的选择，但对后者失败后绝不气馁的意志力，他是非常欣赏的。　　也许，我真的可以放心让他接自己的班了。　　奥根塔勒想道。　　嗯？　　等等，我还没老呢，接什么班啊！　　奥根塔勒摇了摇头，走到马特乌斯跟前，伸出了手。　　“洛塔尔，下个赛季，我们一起把属于慕尼黑的王座夺回来！”

“当然！”

马特乌斯看着自己的队长，也伸出了手，神情肃穆，“荣耀属于南部之星！”

“荣耀属于南部之星！”

奥根塔勒同样肃然说道。　　新老两代慕尼黑领袖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　　“太像了……”　　客队球员席的一侧，小鲁梅尼格没有和大部队在一起，独自站在场边，望着正在疯狂庆祝的李维，喃喃自语道。　　那个被众多球迷抛上天空的家伙，似乎与记忆深处某个他永远无法忘却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看来你也有这种感觉，对吧，米夏埃尔？”

小赫内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小鲁梅尼格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被窥破隐秘的慌乱。　　“你刚才想到了你哥哥吧，”小赫内斯接着说道，“不用急着否认，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你想到的是卡尔，我想到的是乌利。”

“不……不是这样的……”　　小鲁梅尼格涨红了脸。　　“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赫内斯接着说了下去，语调低沉却又坚定，“当我还在斯图加特青年队的时候，乌利已经在欧冠决赛、欧洲杯决赛，甚至是世界杯决赛的舞台上了。”

“我看着他在各种重要比赛里打进一个又一个至关重要的进球，我看着他为拜仁慕尼黑和西德队拿回一座又一座冠军奖杯，那时候，我由衷地崇拜他。”

“可是这种崇拜很快就变味了。从我出道的第一天起，所有人都称呼我为‘乌利的弟弟’。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如果我表现出色，人们就会说‘乌利有个好弟弟’，如果我表现差劲，人们就会说‘他比他哥哥差远了’。”

“我相信你也明白那种感觉吧，那种始终活在某个人的阴影下的感觉。我开始痛恨他，我试图摆脱他，我付出了一切努力想要和他划清界线。”

“可是你看，一切都是徒劳的。当鲁迪打进那个绝杀的时候，乌利又在我脑子里出现了。”

“是因为鲁迪和我哥哥很像吗？并不是的，只是因为我的脑海里存着太多乌利进球、乌利绝杀、乌利夺冠的画面了，它们甚至是刻在了我的脑子里。然后，只要一个契机，它们就又会浮上来。”

“我相信你也是一样，对吗，米夏埃尔？”

小鲁梅尼格苦笑了一下，也不再遮掩了：　　“我就知道，迪特，瞒过谁也不可能瞒过你。”

“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种人，”小赫内斯露出了微笑，“只不过我比你多走了一步。现在，我已经能够坦然面对我哥哥的一切了。”

“因为乌利的退役？”

小鲁梅尼格试探着问道。　　“是的，”小赫内斯答道，“像乌利那样才华横溢的家伙，那么早就不得不因为伤病退役，那个时候，我就忽然明白了。”

“我们的职业生涯只有这么长，甚至你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这么宝贵的生涯，难道要为了别人而活？”

“当然不，我要为自己而活。我拼命训练，拼命比赛，我跟着哥哥的脚步来到慕尼黑，不是为了证明我能超越他，我只是想要超越我自己。”

“好好想想吧，米夏埃尔，想一想，你站在球场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说完，小赫内斯也不再停留，转身走进了球员甬道。　　小鲁梅尼格怔怔站在原地，反复咀嚼着对方的话，还有他口中那个几乎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人生，竟不由得痴了。　　※※※※※※　　这一场比赛结果的改变，所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　　在这个平行世界里，马特乌斯没有再出走亚平宁，而是留在了慕尼黑，接过了奥根塔勒的班，很快成长为拜仁慕尼黑的又一位杰出领袖。　　小鲁梅尼格也一改他乖戾的性格，没有远走多特蒙德，而是在慕尼黑与小赫内斯一起，演绎了一出“传奇弟弟”的传奇。　　在“绿茵梦圆系统”的说明里曾经提过，它是为了弥补那些巨星们的遗憾而存在的，就好像这场比赛，弥补的是一生不能染指德甲冠军的沃勒尔的遗憾。　　但从最终的结果看，它改变的却又不仅仅只是沃勒尔，在奥根塔勒、马特乌斯、小赫内斯、小鲁梅尼格身上，同样因此而生发出了巨大的变化。　　所谓弥补遗憾，这个时候，却更像是在弥补对手的遗憾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这个世界运行的原则，大抵就是如此吧。　　……　　不过以上种种，李维是无法知道了。因为当狂热的人群渐渐恢复平静，主裁判福尔克·罗特终于想起来，吹响了全场比赛结束的哨音。　　而几乎就在哨声响起的同时，李维再次进入了那个五彩缤纷的时空隧道。　　一边穿梭，一边在回想着这次任务的得失，说起来，虽然这是李维几次任务里最接近失败的一次，但其实能够总结出来的经验不多，最重要的一点显然就是——原来系统是可以把你放在替补席上的。　　也就是说，每次任务的时间将有可能不再是一整场比赛，哪怕不是用坐板凳这种方式，系统也完全有可能利用其他的方式来控制时间，从而达到间接提升难度的目的。　　所以，总结起来一句话，准备工作还要做得更细，甚至要做到哪怕只给自己一分钟，也要能改变比赛的地步。　　嗯，要重点记下来，记下来。　　……　　穿越的时间很短暂，不过几秒钟的工夫，李维感到自己已经回到了真实的躯体里。　　缓了一下，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到清晰，却差点吓得他魂飞天外！　　卧槽！　　我不是坐在书桌前吗？怎么变成躺在床上了？　　而且——　　艾玛，为什么你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