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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父子迷惑行为大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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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上书保举谁,都是思前想后。  一副举棋不定的模样。  因为在很大程度上,大多保举之人和被保举之人就会绑定。  从此被视为政治同盟,而强行归为一党。  可贾政保举,却只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读书好,有学问。  怀才不遇的感觉必须要强烈。  最好还被人排挤,满腹学问无处发挥那种。  当然,有学问的这个门槛不低。  起码是个进士。  第二,关系近,有亲戚。  和他有亲戚又有学问的,不多。  但没有学问不好速成,可没有亲戚可以认亲戚啊。  所以这个条件就比较灵活了。  上一个附和条件的人,是贾雨村。  贾雨村二甲进士出身,又有林如海的推荐信。  和贾家联宗之后,就成了他的宗侄。  所以贾政当时不遗余力的上本保举。  现在,有薛家这层关系,梅翰林也成了他的干亲家。  身为翰林院学士,梅翰林当初也是庶吉士出身。  比贾雨村的学历还高了一筹。  两个条件全都满足。  那剩下的,贾政就只有一个字。  “保”就完了!  上一次,他保举的贾雨村,如今已官至兵部侍郎。  在朝中,和身处边地的王子腾配合默契。  为四大家族也帮了不少的忙。  在贾政看来,贾雨村绝对是个知恩图报的。  之前贾雨村回京侯缺,还时不时还会邀他来府上走动。  只是后来补了兵部侍郎的缺,公务繁忙才来得少了。  但自从今年元春封妃,贾雨村似乎又有了空闲。  走动比之前频繁了不少。  兴隆街的大爷,阖府上下谁不认得?  荣府都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而且直到现在,也经常有人借贾雨村的事拍贾政的马屁。  都说他慧眼识人。  慢慢的,贾政自己都信了。  在他眼里,现在的梅翰林,就和当初的贾雨村一样。  需要自己的一双慧眼,给这位翰林院学士来一场雪中送炭。  要说贾政这个人是真能处,有事他真上奏疏不说。  还给远在北地的王子腾写了信。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王子腾还没收到。  此时皇宫和内阁这边,还在等四王八公一党的后续。  但很快发现,这就是贾政的个人行为。  因为几天过去,就只贾政一个人保举。  很显然,并不是勋贵一党的什么野心。  也不是为了拉拢旧党。  纯属极为少见的个人行为。  景顺帝这时也才想起,上一次元春封妃的时候,自己敲打贾政,他完全没有明白。  这就很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个人没有政治觉悟,全凭自己的感觉走。  也就是说,很可能这事不是他想的那样。  于是他把忠顺亲王叫来问话。  “你是说,这个贾政认了薛家二房的女儿做干女儿,所以和梅家沾亲,就上本保奏了?”

景顺帝听了忠顺亲王的回报,一副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  忠顺亲王此时也不是平日的桀骜模样。  而是咂咂嘴,脸上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道:  “不错,我们的人打探到的消息,差不多就是这样。”

要知道,忠顺亲王掌着龙鳞卫,少有人能逃过他的眼睛。  什么样的奇葩他没见过。  可显然,以他的见识,也没料到有人如此……  该怎么形容呢?  平时看着谦恭厚道,大有父祖遗风。  绝非膏粱轻薄之流。  唯独办起事来没有脑子。  说他憨直都是夸他。  景顺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又确认道:  “也就是说,这果然是贾政自己的行为,和勋贵一党无关?”

他用了“果然”这个词,就说明心中已经信了八成。  只是习惯性的又确认了一遍而已。  “看样子是的。”

忠顺亲王撇了撇嘴。  景顺帝这才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道。  随后又摇头叹道:“当初东宫那边,还对这个贾存周存了顾忌,现在看来真是多此一举。”

“呵呵!以他的才智,怕是中个进士都难。”

忠顺亲王冷笑一声,出言嘲讽了一句。  显然也知道这事。  随后又面露不屑,摇头否定了自己,道:  “不,这样迂腐的,中个举人都是侥天之幸。”

对于贾政所作所为,忠顺亲王能想到的,也只有“迂腐”二字能稍微形容。  因为他是好心,而非为了利益。  可是景顺帝显然有了不同见解。  “当初荣国府宣称二房次子衔玉而生,那位才稍稍出手布置了一下。”

景顺帝想到贾政的表现,心中对曾出手对付他的东宫都看轻几分。  想到这里,又摇头道:  “现在看来,这贾政不是迂腐,是愚蠢。”

以景顺帝的城府,很少会这样极端的评价一个人。  可见他今天被气到什么程度。  “可不是嘛!”

忠顺亲王点头附和,见景顺帝一脸郁闷,就想调节一下气氛,道:  “老国公若是知道他现在这样,怕是要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他说的老国公,自然指的是最后一代荣国公。  史老太君的丈夫,贾代善。  他们兄弟少年时,都曾见过这位老国公。  没想到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竟落得个后继无人。  “你去和内阁那边打个招呼吧。”

景顺帝深呼吸了一下,朝身旁夏秉忠吩咐,又道:  “就说这事就先放下,不必理会就好了。”

“是!”

夏秉忠连忙领命出去。  等夏秉忠离开,景顺帝又对忠顺亲王道:  “这些勋贵真不让人省心,以后你这边也多加关注一些。”

忠顺亲王闻言点头,郑重道:“皇兄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转眼到了八月,初三就是史老太君寿辰。  因不是大寿,府里又在修建省亲别墅,史老太君就不让大办。  吩咐只关了门,自己家人吃个酒就算。  虽然这么说,但府里都知她素喜热闹。  王熙凤同王夫人等商议,提前几天就安排人,在史老太君院中搭了处戏台。  除了之前买来的戏班出演,还着人定了两班新出小戏,昆弋两腔皆有。  等戏台搭好,还没到正日子,史老太君就迫不及待,邀了府里女眷来。  王熙凤早知她的喜好,于是让人在史老太君上房排了几席家宴酒席。  到场的也并无外客,只有薛母、宝钗、宝琴、黛玉、妙玉。  再加上知道日子,提前过来的湘云。  余者皆是贾府自己人。  史老太君便先让薛母点戏。  这是待客之道。  薛母哪里肯,推拒再三,最后实在让不过。  就点了一出《西游记》。  这是史老太君素日喜好的热闹戏。  接下来,史老太君让宝钗点。  宝钗连让王夫人、邢夫人等长辈先点。  等长辈们点完了,史老太君又让宝钗点戏。  实在推不过,宝钗便也如母亲一样,点了一出《山门》。  宝玉当她也按史老太君平日的喜好,因此在旁听了一撇嘴,嘀咕道:  “都只好点这些戏。”

宝钗和她坐得不愿,自也听见,便笑着道:  “你白听了这几年戏,哪里知道这出戏排场词藻都好呢?”

宝玉闻言面露不信,撇嘴道:  “我从来怕这些热闹戏。”

这话想必也只有他敢说。  其余人都知史老太君喜好,每次点戏都是依热闹来点。  可能正因如此,让宝玉听得太多。  都听到腻烦了。  宝钗见状也不生气,只笑道:“要说这一出热闹,你更不知戏了!”

见宝玉一脸不信,宝钗又道:  “这一出戏是一套《北点绛唇》,铿锵顿挫,那音律不用说是好了。”

“况那词藻中,有只寄生草,极妙,你何曾知道?”

宝玉这时见说的这般好,便凑近些来,央求道:  “好姐姐,你念给我听听吧!”

宝钗见那边正自点戏,也无别事,便念道:  “漫搵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  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  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山门》也叫《醉打山门》,是水浒故事里的一段。  讲的是鲁智深打死恶霸郑屠后,避祸五台山为僧,又因醉酒打砸了寺院和僧人,被师父智真长老遣送别处的故事。  寄生草是曲牌名。  宝钗说的这段,正是鲁智深辞别师父时唱的,颇具禅意的一段。  宝玉听了眼中发亮,喜的拍膝摇头。  一时称颂不已,口中连道:  “好好好!宝姐姐果然博闻强识,无书不知!”

一旁黛玉见宝玉大惊小怪,白了他一眼。  “宝姐姐自是博闻强识,只是你不读书没得见识,看戏还不安静些?”

说到此,又把嘴一撇,不屑道:  “还没唱‘山门’,你就开始‘装疯’了。”

宝玉不敢惹她,闻言只能干笑。  但在心中还品味着这曲《寄生草》。  一时只觉甚合他的心境,  尤其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句。  这时,已经轮到王熙凤点戏。  亲孙子可以不顾老太君喜好,但她这个孙媳妇自然不会。  而且王熙凤不仅知道史老太君喜欢热闹,还知她更喜欢笑料多的。  当下点了一出《刘二当衣》,史老太君果真更又喜欢一些。  由此可见,王熙凤这个孙媳妇,真就比孙子强了百倍。  一时间,宝琴、黛玉、妙玉、史湘云等外客都点了。  宝玉、迎、探、惜三春,李纨等自家人,也俱点了。  三班戏班,按出扮演。  于是大家看戏,到晚方散。  等回了房里,宝玉还沉浸在那曲当中,看着像是失了魂的。  袭人见状叹道:“娘儿们、姐儿们都喜喜欢欢的,你怎么又这个样儿了?”

宝玉闻言依旧发痴,口中却道:  “他们娘儿们姐儿们,喜欢不喜欢,与我何干?”

说着还唱了起来,道:  “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袭人被唬了一跳,皱眉道:“二爷这是说什么傻话?”

“哪有什么傻话,我只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又说又唱,到这句,不觉眼泪就掉了下来。  袭人见这景况,再不敢和他对话。  宝玉细想这一句意味,不禁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他翻身站起,至案边,提笔立下一偈: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  是无有证,斯可云证。  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写完了,觉得自己虽解悟,别人看了恐怕不懂。  于是他又填一只《寄生草》写在偈后。  又念一遍,自觉心中无有挂碍,才上床睡。  第二天,到了正日子。  冯一博这个外孙女婿,也来为老太君祝寿。  他到后面拜寿之后,就到前堂由贾政等爷们招待。  贾政的众多清客也俱都到了。  这人一多,贾政就有心让儿子露露脸。  当下便把宝玉叫来,笑着问道:  “近日可有读书?”

宝玉一听,顿时沉默不语。  其实哪怕他随口说两句,大家一夸就过去了。  可现在他一沉默,贾政就有些挂不住面子。  知道这两日宝玉都在后宅听戏,便一拍桌子,骂道:  “混账东西,整日就知看戏听曲,以后你干脆就去写戏得了!”

宝玉被吓得一缩脖子,但也被提醒了,便道:  “父亲说的是,我昨天倒还写了一曲,请父亲品鉴。”

说着,他到书案前,抬笔先把那佛偈写上。  在下面又铺一张纸,题头写到:《寄生草·解偈》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  茫茫著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  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这首《寄生草》曲,正是宝玉在写了《参禅偈》后填的。  所以题目叫解偈。  “无我原非你”,取意于《庄子·齐物论》: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

没有它就没有我,没有我也就没有东西来体现它。  “我”与“彼”,指的是“我”与“道”的关系。  宝玉借来放在佛偈之中,就成了“我”与“禅”的关系。  贾政这时已经懵了,如何也没想到贾宝玉会来这一手。  说写曲还真写了个曲。  再一看内容。  好嘛!还悟了禅机。  好在曲倒是好曲,倒是不耽搁露脸了。  至于其他,等诸人散了,再找他算账吧。  于是贾政随手递给诸人传阅。  因冯一博在诸客中身份算是顶尖,就先到了他手里。  他也不是第一次参与,知道这事的流程。  夸就完了。  于是他刚看了开头佛偈,便笑着道:  “宝玉兄弟真是了不得,小小年纪已得了神秀大师的几分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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