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和林毅说这些，并没有想过要让林毅知道自己的抗争和努力。　　她虽然是想和林毅坦白自己的真实情感，好让两人不留遗憾，却也不想让林毅知道太多。　　林毅是凡人，一生很短暂。　　她不希望林毅有太大的压力。　　她想将两人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归根于过于强大的不可抗力，这样一来，林毅心里的愧疚也就能少很多。　　他也能走出这一段感情，重新开始。　　毕竟，林毅没有她一样的悠久寿命，能把这一辈子过好就行了。　　可是，林毅还是发现了她的想法，这就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顿了一下，她才道：“只是想了想而已，我并没有做什么。”

“我能理解，人生在世，并非能事事如意，你能想过，便已经让我很感动了。”

“林毅……”　　碧霞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看着近在眼前的林毅，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选择。　　她向前几步，扑进了林毅的怀里。　　其实，她早就想抱抱林毅了，但一直没能实现。　　她心里也觉得可惜，这一具终究只是分身。　　“大概，我们真的是有缘无分吧！”

碧霞伤心地依偎在林毅怀里，才发现自己第一次拥抱林毅，便已经爱上了这种感觉。　　可是，美好的东西却无法留住，光是想到分别的时刻，她就心痛不已。　　林毅反手抱住了碧霞，却没有说话。　　他想说乾坤未定，一切还有变数。　　但是，对于自己的未来，他其实也不能给出保证。　　略一思忖，他也没有盲目地给碧霞许诺，或者跟她缔结约定。　　在他们实力都不够强大的时候，把感情藏在心里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至于他想努力去做的事情，在做成之前，都没有必要说出来。　　等做完了，就当是给碧霞一个惊喜。　　若是他做不到，也不至于让碧霞白白期待。　　巧了，碧霞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于是没有再说话，只是抱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温存。　　但碧霞也知道自己不能沉浸在这种感觉里面太久，她强迫自己冷静，退后两步，从林毅的怀里脱离出来。　　随后，她拿出一个茶壶，又变出两个悬浮的杯子。　　“更多的原因，我不说也罢，总之，我们注定是无法在一起了。”

“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但是不能接受。　　“一份得不到的爱，只会让我们往后的人生充满痛苦，与其爱而不得，不如选择遗忘。”

碧霞给两个杯子里面倒满了黑色的液体，解释道：“这是阴间给执念太深的冤魂准备的水，能化去执念，故名忘情水。　　你我各饮一杯，明日便能将彼此忘却了。”

“你是神仙，一辈子很长，把我忘了的确是好事。　　但我是凡人，一生之中，美好的记忆并不多，而你就占据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所以我宁愿痛得刻骨铭心，，也不想忘记你。”

“你……”　　多看小说和电视剧还是有好处的，只这一句话，便让碧霞觉得，日后她即便是刀山火海，剔肉削骨，也都值得了。　　但正因为林毅爱得深沉，她才必须要让林毅忘了她。　　“凡人的一生很短暂，你应该忘了我，好好的去过接下来的人生。”

碧霞看着林毅，眼神充满了爱意，却也充满了悲痛和决然。　　“你如果不想喝的话，我会动手。”

碧霞毕竟是泰山神女，位列七仙女之一。　　之前和林毅比剑没赢，那只是剑道没有赢。　　论实力，她其实远超林毅。　　若是真的全力出手，林毅不可能是她这个神女的对手。　　她调动泰山的力量，瞬间让林毅感受到了差距。　　即便他现在杀神仙也不难，可神仙只见的差距大得过分，林毅知道自己不是碧霞的对手。　　“非喝不可吗？”

“嗯。”

“你这么霸道，我可不喜欢。”

“那样正好，你不要再喜欢我了。”

碧霞说着这句话，自己都痛心不已。　　但她依然表现出了自己的无情与决然。　　她不想让林毅剩下的人生里，始终怀着遗憾度过。　　感受到碧霞的坚决，林毅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如果我一定要忘了你的话，在那之前，我能不能看看你的样子？”

碧霞现在还是戴着面纱的，和林毅初见她时一样。　　听到林毅这个请求，碧霞知道林毅妥协了。　　她解开了面纱，露出了面容。　　“真美。”

林毅不禁感叹。　　他的确想象过碧霞的面罩下面的模样，但碧霞的模样，比他的想象更美。　　听到林毅的赞美，碧霞也有些羞涩。　　但她还是抬起头，任由林毅仔细看她。　　哪怕她羞得脸上发烧。　　可很快，林毅这个登徒子就让她受到了惊吓，只见他上前一步，便揽住了她的腰，然后低头亲了过来。　　碧霞没做好准备，下意识的想要躲，但想到这是最后的一次，她主动抬起了头，吻向了林毅。　　林毅：“……”　　他只是想亲亲额头，就当是最后的告别。　　亲嘴他是真不敢想啊！　　但是对方都主动了，他自然也不示弱。　　情之所动，便是如此。　　但也仅是如此了。　　“时间不多了。”

原本，碧霞也想多和林毅缠绵一段时间，但是在阴间的她，已经开始开会了。　　东方天帝为了扶持她坐稳位置，特意过来给她撑场子。　　而分身术虽然可以跨界使用，但毕竟是跨越了两界，控制分身的时候，本体会比较僵硬。　　现在在听别人讲话的时候，她还可以发呆，但轮到了她的时候，她就不能再分心二用，免得别人看出破绽。　　所以，今晚想要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该诀别的时候，也不应该再犹豫了。　　她推开林毅，拿起了其中的一杯忘情水。　　林毅看了她一眼，拿起了另一杯。　　两人看着对方，同时一饮而尽。　　碧霞看着林毅喝进去了，才算是安下心来。　　至于她自己，只是一具分身。　　只要她尽快脱离分身，忘情水的效果便影响不到她。　　“既已饮过了忘情水，你我的缘分便算是尽了，就此分别吧。”

“好。”

林毅拱手，道：“再见便是陌路人，愿君珍重。”

“嗯。”

碧霞猛地转过头，不敢再看林毅，飞身朝山上飞去。　　这一转身，泪水不禁从眼眶滑落。　　“霞儿，你怎么了？”

阴间，看到碧霞忽然落泪，东方天帝连忙关切地问了一句。　　碧霞揉了揉眼睛，道：“我为众生疾苦痛心不已，若是天下苍生能少些苦难多好。”

万幸，刚才阎罗王正在讲述阴间许多人执念不消沦为怨魂的事，她这样的表现，倒是也说得过去。　　参加会议的神仙们纷纷夸赞碧霞慈悲心肠。　　东方天帝听到女儿被人夸赞，心里骄傲欢喜，自然也就没有察觉到失常之处。　　只有上位的地母天君侧目看了碧霞一眼，却也什么都没说。　　人间，碧霞回到山上，分身便化作了灰烬。　　体内的忘情水自然也就化为乌有。　　另一边，林毅也迅速御剑飞走，等远离了泰山，到了一条不知道什么河的河边，用手指抠着自己的喉管。　　伴随着一阵恶心的感觉，他把今天的晚饭都吐了出来。　　尾随而来的灵漪看到这一幕，也不禁伤心感怀。　　她真没想到，自己看着林毅和碧霞两人甜甜蜜蜜，一个扎眼的功夫，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好家伙，我是哪里看漏了？　　而眼看两人都喝下了忘情水来遗忘对方，喝完之后又那么干脆地各走各的。　　思来想去，她还是选择追随林毅而来，却看到林毅催吐自己的这一幕。　　这个画面，太让人伤心了。　　林毅是想要把忘情水吐出来，他是不肯遗忘碧霞啊！　　可是，碧霞已经把他忘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这不是更让人痛苦么？　　看到这一幕，灵漪的心绪难以平静。　　林毅发现有人来了，连忙对自己用了个清洁术。　　他还是比较在乎自己的帅哥形象的。　　发现来人是灵漪，他倒是放心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

“我……”　　灵漪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再提碧霞，怕惹林毅伤心。　　好在她急中生智，反应过来，道：“我想问问你，明天你还会来给我讲故事吗？”

其实灵漪的脸上很藏不住事，她的心思很好懂。　　林毅笑笑，道：“放心吧，我会来的。”

“那说好了噢。”

灵漪还是担心地看着林毅，有件事，她其实在犹豫要不要说。　　忘情水是针对神魂的，喝下去之后便会作用于神魂，催吐并没有意义。　　该生效的还是会生效。　　若是告诉了林毅，他该有多绝望。　　可若是不告诉他，让他在不知不觉间遗忘了碧霞，对得起他现在的努力吗？　　灵漪内心纠结，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说。　　反正，她说了也没太大的意义。　　“那……我就先回去了。”

此时她再看林毅，眼神也多了几分怜惜。　　林毅没有留她，拱手与她告别。　　灵漪回到泰山，依旧是闷闷不乐。　　终究是意难平，明明两个人互相都对对方有好感，最后却走向了这样的结果。　　她对碧霞也多了几分不满，林毅既然不想忘掉她，为什么非要强行剥夺他的记忆呢？　　再想到碧霞干脆地喝掉了忘情水，灵漪心中更是不忿。　　她甚至觉得这样的碧霞，根本不值得林毅去爱！　　就这样，灵漪憋了一肚子的怒气过了一夜。　　次日，再看到碧霞的时候，她也很是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便气呼呼地巡山去了。　　一天到晚，灵漪都很不开心。　　直到傍晚，巡山结束，碧霞才找到她，问道：“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碧霞不知道昨天还姐妹情深的灵漪，今天怎么就忽然对她这样的态度。　　作为朋友，她既然发现了不对，自然要主动上前询问。　　“没错，你就是让我不开心了。”

“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你是高高在上的泰山山神，你能有什么错？”

灵漪也有着阴阳怪气的模样，属实让碧霞震惊。　　看来，她真是把灵漪得罪惨了。　　“灵漪，有什么事情，我们能不能好好说？”

“现在知道好好说了么？你和林毅怎么没想过好好说？　　他根本不想忘记你，为什么要逼他？　　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他在河边连血都吐出来了！”

碧霞心里一紧，她没想到林毅会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　　她忍着内心的抽痛，露出疑惑的模样。　　“你说的林毅……是谁？”

灵漪当场愣住。　　对啊，她都忘了，碧霞也喝了忘情水，一晚上过去，她早该忘了林毅了。　　这一刻，她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碧霞已经忘了林毅了，林毅也该忘了碧霞。　　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只是……　　她一个局外人，心里为什么这么不舒服？　　“灵漪？”

碧霞看她发呆，又唤了她一声。　　灵漪心灰意冷，也不想说什么了。　　她意识到对碧霞生气也没有什么意义，索性摆摆手，道：“既然你已经忘了，就当我没说过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碧霞：“……”　　她其实也不想欺骗灵漪，毕竟灵漪是一直站在她这边的好姐妹。　　但她既然已经开始了表演，就不能有任何疏漏。　　她只能在心里说一句对不起，便默默离开了。　　想着林毅昨天离开她之后做的努力，她心里更是难过。　　好在忘情水吐出来也没用。　　她能不受影响，是因为分身只有一道分魂，而且相隔两界。　　她只需要毁掉这一部分分魂，也就没事了。　　林毅就不行了。　　即便他元神出窍，也解不了忘情水的毒。　　他的灵魂是一个整体，中了毒之后再切割，也无济于事。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林毅，所以作为惩罚，就让她来守着这份刻骨铭心的爱意，独自承受痛苦吧。　　碧霞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从现在起，她只是忘情绝爱的神灵。　　而这一日日落，她看向山脚，却看到那个少年又一次在山脚下等待……　　“他怎么又来了？”

碧霞心中困惑，担心是不是忘情水没发挥作用。　　过不多久，灵漪就出现在了山脚下。　　“林毅，你怎么来了？”

看到林毅，灵漪很开心地过去打了个招呼。　　林毅微笑道：“我记得我答应了你要给你讲故事，所以我来了。”

“啊，我还以为你是来找霞姐的呢！”

灵漪心里还保留着期待，希望林毅能记得碧霞。　　然而……　　“霞姐是谁？我为什么要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