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集市上人们络绎不绝，成渚每过五天就有一个集市，商贩们也是为这一天准备了很多东西，只能看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嘞～柿子嘞～～不涩的嘞～～涩的还有换嘞！”

“萝卜赛梨哎～辣来换！里外青的萝卜嘞！”

“烤白果嘞～白果！”

“……”各式各样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在招呼着来往的路人，有的人驻足停下来仔细翻动着商品，嘴里还念叨着便宜点儿，有的人则匆匆离开，并不为这些东西停留。包子铺前面散发着热气，肉馅的香气穿过笼篦透到人鼻子里，卖蔬菜水果的小贩们挨个并排着，格外新鲜，一堆乞丐在吃食摊子的周围小声乞求着，希望能有个好心人能施舍些饭菜。李观清还没走两步，就被栓子一把抱到了肩膀上，这是他们的惯例了，在人多的市场上，老是得担心李观清的个子太小，被其他人撞到，于是干脆把他举上去。这个憨货要是不发傻的话一定是个能卖力气的好庄稼汉，就算是在店里忙个伙计也能有不错的收入，最起码伺候他那五十多岁的爹娘，结果现在只能沦落为靠别人的同情勉强存活下来，可怜了他一家人的劳作，更可怜的是他对此没有任何感觉，或者说没有任何认知，他只知道李观清是好人，跟着他出去能给他买两个炊饼，这是他最大的满足了。“清仙儿，能不能现在就给我买两个炊饼，我饿了”努力保持平衡的李观清听着这个称呼就头痛，“栓子，别叫我仙儿了，你为啥老是想吃炊饼，包子不比那个要好吃。”

“嘿嘿，那个小，这个大。”

栓子憨乎乎地回答，自以为很有道理。李观清每次跟他说不要叫他什么仙儿啊神的，他都选择性的略过，听不进去，久而久之，李观清也习惯了。至于包子大还是炊饼大的问题，他也确实没有仔细看过，也不知道这憨子说的对不对，开口说道“先给你买一个，等你回去的时候再买，不然回去又饿了。”

“好嘞。”

栓子听说要去给他买饼，脚步立马又快了几分。很快，在栓子横冲直撞的加速下，很快就来到了张家炊饼铺子前。“张叔，来个炊饼，多加点料，一会再来一个。”

“好嘞，”张凡也在这待了十来年了，知道他俩的惯例，于是照常给拿了个大的给他，李观清见栓子拿着饼已经吃了起来，就朝掌柜抛了两个铜板过去，张凡点头示意收到了。正当李观清要走的时候，张凡像是想起来什么，开口说道：“观清啊，听说快要去山上了？”

李观清笑了笑，无奈道：“是啊，张叔，我娘叫我过两天天去山上看看。”

似是看出了李观清的烦心，张凡开口道：“没事啊，观清，在山上也能下来不是，你看看咱们镇上那个老骗子不就是道士来着，在咱镇子上不走了，再说大不了就还俗嘛，哈哈。”

“张叔，到时候我待不住了可就下来陪你卖炊饼了哦。”

“可别，可别，我可不敢耽误了你这读书种子……”李观清笑了笑，没在说话，看着栓子吃的差不多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篦子里面的那些。李观清可不能让他继续吃了，要是等他吃饱了，都得大中午了，连忙带他继续往前面走去。集市上东西繁多，但是李观清也没啥要买的，之前母亲和人约定好的就是六岁之后的两三天后上武当山，在之前她已经把该带的衣物被褥等东西都准备好了，自己只需要买些零食就好了。他的烦心自然不会是像寻常孩子要离开家人时的那种厌学心理，而是莫名的就有一种厌恶的感觉，他认为是对那种环境很是陌生，那种奇幻神秘让人向往的同时又充满了风险，如果这世界没有那种飞天入地的神仙人物的话，他更愿意去当个书生，在著作文章突飞猛进，毕竟前世的诗文还历历在目，他相信能在仕途有所建树。没有办法，现在他只能买些东西让自己的山上生活能舒服些，不过一个小镇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新奇物件来，更何况他家里就是做糕点的，更少了选择，没有多待，他买了些山楂，草莓和糖稀就继续往前面走，要去镇东头张婶婶家拿些糯米。集市到前面十字路口那里就已经结束了，再往前就没有摆摊卖东西的了，只能看见一堆人围在那里，不知是在干什么，只能在人缝中隐约看见“机”“算”两个字。“算命的？”

李观清自言自语道。如果能有御剑飞行那样的事，算命也应该是真的，那他会怎么算我呢，算的是这一世的“我”，还是前一世的我呢？李观清好奇的让栓子去前面凑着看看。二人往人群中间走，栓子那大块头让周围的人不自觉让出了一条路来。还未靠近，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要算命吗？”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道人穿着破旧的道袍，脚上的布鞋都已经油污，身上也散发着些许的酸臭味，旁边立着招幌上面扭扭歪歪几个大字“神机妙算卦断天机”，周围围着的人们一脸戏谑的看着李观清这个小孩，想看看这个老疯子又要说出什么胡言乱语。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意识到是跟自己说话之后，李观清一愣，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我不算，没钱!”“你我有缘，不要钱。”

李观清可是确信了这不是好事了，多半是个江湖骗子，这种小把戏他可是有过切身体会的。大二的一年李观清假期攒了些钱旅游去，在去山顶寺庙的路上就遇到了一个身穿陈旧僧袍的和尚，本来李观清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结果和尚一眼就看出了李观清的不凡，在茫茫人海中只是一个对视就选中了他，连忙起身邀请李观清来起上一卦。李观清初出茅庐，囊中羞涩，不过看着摊子上写着免费算命的字样也放下心来，对着大师连声感谢，大师也幸不辱命，就跟网上传闻一样算出了李观清的前世今生，过去未来。结果当然是肯定的，李观清身负水蹇，虽现在看上去一片祥和，但在不久的将来，或五年，或三年将被水流包围，进退不得，可以说十分的凶险。于是，顺理成章的，大师在身上掏出一方正纸张，上面印刻着符文咒术，递给了李观清，然后淡然一笑，嘴上说着我佛慈悲，施主也要为我佛添一道烟火，被僧袍盖着的手也伸了出来。李观清看着和尚表情认真，毫无贪婪之色，心中一阵暖意，连忙问该填多少烟火气，此时大师脸上就露出了更加不在乎的表情，钱不在多少，无论多少都是对我佛的一点心意，只要虔心诚意即可。李观清看着大师风骨，还是咬了咬牙递了200块钱上去。事后，晚上李观清回到宿舍想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被骗了。哪有和尚会他娘算卦的。不过他还是心存侥幸，不然为什么这么多人里面为啥单单挑中了自己，直到第二年大学生眼神里清澈的愚蠢的梗火了之后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单纯。所以从此之后李观清可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算完了肯定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其一是被人算出不幸的事情，内心实在是膈应，其二是自己要花钱来解决，更让人难受。“还是不要了吧，我娘喊我回家吃饭了。”

说着李观清就要拉着栓子离开这里。似乎是看出小孩子的心思，老道士亦或者说是老乞丐说道：“贫道只算卦，不解卦，如何？”

李观清笑了笑，忽然觉得有点意思：“那您就给我算一卦吧。”

随即又补充道：“免费的那种。”

老道士听闻此话，明显来了精神，两眼竟是泛出光芒，打量着李观清，双手快速掐算，满是皱纹的手掌似乎卜筮的龟甲一般，不过片刻，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微扬，开口道：“这卦象不错啊，天生与我道有缘，你看这卦上写的有字，小娃娃可认得字哇。”

只见卦上清清楚楚写着八个大字，“潜龙勿用，见龙在田。”

“这是……”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李观清提问没有等到有些失望，自顾自地开口：“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啊，哈哈。”

李观清面色铁青，笑容似乎凝固在了脸上，僵硬地掏出身上的全部的四个铜板全都交到了道士的手上，然后拽着栓子离开了路口。在李观清走到路口的时候，后面人群中发出哄然大笑，周围的闲懒汉子已经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你看看我就说老骗子还能骗着人吧。”

“别说，这老头确实会骗人啊，来一次骗一次人。”

“可别说了，当年还说我过两年有血光之灾呢，结果呢，爷们这都过去六年了……”李观清其实是看过易经的，闲着没事的时候也研究过，最起码能记住大致意思，他清晰地记着，前两句的意思，能力不足，暗中积蓄力量，抓住时机，崭露头角。骗一个小孩子是没有意义的，最起码没有父母陪伴着的孩子是这样的，所以李观清听完卦象就准备走了，而第二句话更是让他感到恐惧！他是什么东西自己最清楚了，一个飘荡了无数岁月和星域的鬼魂附着在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身上，活了九年之久。他一直是这么理解自己的存在。这老道士简直就是在点明他的身份。李观清只能不断平息自己的情绪，毕竟，如果这老道真的有什么恶意的话，自己也绝对没有反抗之力。摊位上，老道士手上掂量着铜板，喃喃道：“才四个，少了些啊。”

然后又笑笑，“算了，有了总比没有强。”

“老道收摊咯。”

双手一撑，站起身来，拢起卦旗，向着城外走去，身形左跌右撞，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但又偏偏不倒，身若跗骨一般摇摇晃晃，就这样，老道士在人群中走了出来，奇怪的是，人群对此没有一点感觉，直到老道走远了，人们才发现中间围着的道士已经不见了，只能一哄而散，边散开边吐槽着这老道士总是赚点钱就悄摸地跑了，一点没有做生意的样子。但没有人能够发觉这老道士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有人思考这件事情，只觉得这是最理所应当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