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事件过去了几天,夜斗那里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眼看到了四月初,春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收到了从新西兰寄来的一箱特产。
“蜂蜜、奇异果、精油、羊毛围巾、绵羊油……还有曲奇饼干,奈绪大人的家人真是寄了很多东西啊。”一旁帮忙整理的虎彻和鬼切感慨。
“还好吧。”
我看了看箱子的尺寸,把蜂蜜和奇异果递给杰收好,用来做点心:“我小学六年级那次才叫夸张,收到的东西三个人都搬不动,后来好不容易拆开,才发现居然是我妈从泰国买回来的乳胶床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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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几年被我说过以后收敛了不少。”
我翻出角落里装满明信片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就放在旁边,顺手拆开一盒曲奇饼干:“这次去新西兰也是出差吧,唔味道还不错,可以送一些给小福。”
“不打开看吗,奈绪?”瑞希咬着饼干,含糊不清的问。
“过会儿再看。”我比了比盒子的厚度,“一定很多。”
最后还是杰用一个竹篮装了些曲奇、奇异果和蜂蜜做的点心。
我套上外套,提着篮子,准备去拜访小福,顺便打听一下千羽神那里的后续。
四月初的横滨天气很好。
街道两边的樱花树渐渐开了,氤氲出大片大片粉色的云,风一吹,便飘飘扬扬的落了下来。
“樱花掉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吗?”
我伸手接住一片樱花瓣,轻轻勾起唇角,就有一块什么被风吹拂着,勾在我的指尖。
“丝巾?”
“啊,抱歉,能把它还给我吗?”
一身西装,戴一顶礼帽的男人站在我的不远处,看向我手里的丝巾。
“是您的吗?请拿好。”
虽然觉得丝巾的花纹有些老旧,不像是这位先生会用的款式,但他钴蓝色的瞳孔看起来十分真诚,因此我只是递过丝巾,然后在对方道谢时摆了摆手,向前走去。
谁知道在经过红绿灯的时候,又碰到了他。
扶着拐杖的老奶奶笑眯眯的说着:“抱歉啊,小伙子,还让你跑了老远去追。”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帽子先生只是笑了笑:“没事。”替老奶奶将丝巾系好,然后扶着她的臂弯将她送到马路对面。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注视,他偏过头来,左手压着帽檐,微微向我点头微笑。
真是位有礼貌的绅士呢。
我如此想到。
*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新学期正式开学。
学生会的会长黑泽前辈,因为高三课业繁忙的原因退出了学生会,会长的职位便落在了副会长的迹部景吾身上。
因此这次的学生发言代表,依旧是制霸冰帝初中三年的冰帝之王。
“不能在梦想和现实之间找到平衡?不能在现在和未来之间寻求突破?不要说这些娇惯自己的话,用冰帝最顶级的资源成就自己的前程,跟着本大爷一起迎接华丽的未来!回答呢?”
高傲的少年站在主席台前,面向全体师生,笑得张扬而闪耀。
隔壁班的向日岳人和忍足相视一笑:“果然是迹部的中二风格啊。”
我深表同意,然后看向主席台上的迹部:“我拒绝。”
*
因为仍旧是高一,大家并没有分班。
例行的开学典礼过后,交完春假作业,就是班主任的国语课。
“翻开书本第56页,今天我们来讲《污浊了的忧伤》1。”
【污浊了的忧伤,今日小雪初降1】
“小千羽的话,过几天就打算离开了哦。”
【污浊了的忧伤,今日凛风造访1】
“昨天从毘沙传来了消息,有目击者确认小丰月去过浮世绘町。”
【污浊了的忧伤,还在痛苦恐慌1】
“这种情况下,存活的希望应该不大了吧。”
【污浊了的忧伤,隐没在暮色凄凉1】
“毕竟……即使是神明,一旦被黑暗吞噬,也会死亡的哦。”
“怎么了宫村?一脸无精打采。”这学期的座位没有变,忍足依旧是我后桌,很轻易就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我把脸埋在臂弯里,有气无力道:“被污浊了忧伤。”
“哈?”
其实何止是忧伤,听完这首诗,我感觉整个人心情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
据小福所说,「妖怪之主」是统领关东地区的大妖怪。
他在百年前打败了盘踞京都的「羽衣狐」,创建了属于自己的百鬼夜行。
全盛时整个江户都是他们的大本营,就是现在,麾下也有万余名妖怪。
是名副其实的黑暗领主。
这样的存在,即使是附近的神明都要小心交好。
如果丰月神真的和他们有什么纠葛,那么很大可能会凶多吉少。
【不要牵扯进去哦,奈绪绪,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你我能够插手的事情了】
最后的最后,小福如此叮嘱。
我从来没有见过小福这么严肃的表情。
想也知道形式有多严峻。
可……
明明不是我的错,明明我知道即使掺和进去也不会有更好的转向,交给专业的神明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但是每每想到千羽神恳切而忧伤的眼神,我都莫名会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啊!真是岂可休!
想到这里,我猛地转身,站起来拍在忍足的桌子上:“忍足!回答我一个问题!”
被我吓了一跳,忍足下意识向后退了退:“喂喂,什么事情这么……”
“别打岔!这是我发自内心的疑问!”
周围瞬时一静,忍足看着我认真的眼神,缓缓直起腰,面色突然变得有些犹疑:“宫村,我们还是换个地方……”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答案!”如果是和我一样是人类的忍足的话,一定能给我一些建议的吧。
周围的眼神已经从一开始的惊讶,转向了八卦,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忍足,和俯身双手撑在他桌前的我。
“其实,那个……”
“如果你遇到自己完全解决不了的请求会怎么处理?”
“啊——”
“切——”
“唉——”
“你们这些吃瓜的,不要发出这么失望的拟声词啊喂!”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的忍足怒起拍桌。
*
“所以说,你是在神社听到别人许愿说希望自己的友人平安无事,但是听他人说这个友人应该是摊上了什么大事有危险,于是自己觉得帮不上忙很愧疚?”
忍足揉了揉鼻粱,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我也知道自己不该想这么多啦,毕竟接受委托的又不是我,我也没这么大能力。”我叹了口气,“但总是……你知道那种感觉吧,那种‘旁观别人希望破碎’的代入感。”
如果遇到这样事情的是我呢?
如果当初是惠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然后四处寻找、碰壁、听到噩耗却无能为力的人是我呢?
一旦以这样的立场来看待,就好像没有办法旁观了。
真是麻烦的同理心啊。
“如果是我,一定也会觉得愧疚吧。”
忍足低头想了想:“但比起愧疚,更多的是无奈。那个人求助的是神明,并不是你,而就算神明也不是万能的,人世间的事情是塞翁失马,我们充其量,只能做一个善意的旁观者。”
善意的旁观者,吗?
如果是一个半月之前,我一定会顺利接受这样的想法。
但现在不行啊,毕竟,我已经是「神明」本身了。
这样想着,我也只是向忍足道谢:“多谢。”
“无妨。”忍足也笑了笑,“话说回来,你的神社扬名计划进行的如何?”
事实上,忍足在最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吐糟了好一阵。
说是“现在的学生都怎么了,除了拯救地球、成为勇者,还要挽回没落神社了吗?”
一度搞得我像少年漫的励志男主角。
“有些困难。”提到这个我又有些无奈。
就见忍足指尖托着下巴:“这种事请教迹部怎么样?”
迹部的确向来是张扬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不过——
“你是说搞出运动庆典给人庆祝生日结果记错日期,还是以为自己迟到了坐直升机空降学校结果发现开学是第二天?”
“啊……抱歉,忘了我说的吧。”
迹部:……喂,本大爷听得见。
*
下午的课结束的很早,我到学术研讨会递交了这周的周记,接收完部长“上次的运动主题很不错”的夸奖,便随便挑了几本书,准备回家。
刚出了校门,没走几步,就在不远处的巷子口看到夜斗的身影一闪而过。
旁边没有跟着雪音,周围也没有妖怪出现。
联想到应该是追踪,所以蹑手蹑脚+步履匆匆,我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不见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巷子。
因为无人的幽深小巷容易聚集妖怪,我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街道上感知夜斗的气息。
穿过两间房屋、翻过院落、跃过路灯,然后气息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转移了吗?”我得出结论。
判断完毕,我拿出手机,给正在通话状态的夜斗发了一句“你在哪里?”,便转身打算离开。
眼角却瞥见一团翻涌的黑气。
自从成为神明起,我就可以看到被称作诅咒、不祥和妖怪的存在。
这团黑气虽然没有实体,但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或许是聚集起来的妖气?
这样想着,巷子的另一侧就慢慢走出一个身影。
中原中也今天的工作很繁重。
处理了外出时堆积的公务,按照首领的指示和黑蜥蜴一同镇压了叛乱组织。
所有任务结束后,他拒绝了属下的跟随,一个人沿着巷子往□□大楼走去,打算散散心,沿途还接到了首领的电话。
“那里的组织已经按您的指示处理完毕……好的……我很快回来,boss……”
按下锁屏键,中原中也看了看天色,忖着今天结束的应该不会晚,打算和广津先生他们约着去lupin喝一杯酒。
说起来自己还在那里存着一瓶罗曼尼康帝。
在这个季节喝正好不过。
这样想着,长年的□□生活让他突然察觉出一股莫名的不安。
紧接着是少女惊慌的嗓音:“往前跑!小心!”
中原中也向前一跃,陷入淤泥一样的黑暗前,有指尖抓住他的衣袖。
校服?学生吗?
喂喂,□□的重力使居然也有翻车的一天啊。
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
中了异能的埋伏,还把学生牵扯进来,啧,真是让人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