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合同开始签约时,许雅的手机就一直振动个不停。出了会议室,她打开手机,寻思陈振那边是出什么纰漏了,一连串打了十多个电话。正想着回拨过去,那边就先打过来了。“喂,陈振。”
“许总,不好了,三号仓库储藏室失火了!舒总设计她……”“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失火了?舒言怎么了?”
失火?舒言?季燃尘跟在许雅身后出来,听到舒言二字,脸色立马阴沉下来,夺过许雅的手机。“舒总被困在储藏室里,已经打了119了,可是消防车短时间内无法……”“地址。”
季燃尘等不得他把话说完。电话另头的陈振听到是一个男人肃杀的声音,整个人吓懵了,忘记做反应。“地址!”
得不到回应,他转头看向许雅。许雅愣了一下,道:“浅西镇合社工厂108号。”
车子到合社工厂前停下,就能看到近百名纺织人员人头攒动围绕在仓库,里边尽是烟尘滚滚。车都还没停稳,季燃尘直接就打开后车门跳了下来。许雅被他一系列疯狂的动作惊着,也从季燃尘的车上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奔跑过去。“许总。”
陈振看到许雅,慌忙迎上前,又仔细看许雅身边的男人,才意识到此人正是长夜集团的总裁季燃尘,他如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刚才电话里头的声音,就是季总?他眉头紧蹙,褪下身上的西服外套,对着两人冷声道:“外套给我。”
许雅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目前又相信只有他能救得了舒言,配合陈振把外套递给他。季燃尘拿了外套,一句话没说就跨进仓库。没有人阻止他,也没有人阻止得了他。“舒言!”
偌大的仓库里除了噼里啪啦的火烧声,再没有其他声音。该死!他应该先搞清楚她困在哪!他一个冷戾严谨的人,也会为了一个人,乱了阵脚。得不到一点回应,也只能不停地呼喊,乞求哪怕一丝她还在身旁的希望。忽而在绕过流水间时,依稀听见了几声咳嗽和玻璃破裂的声响。顺着声音,他不断地确定她就在里面。可是烧着的柜篮,阻断了他。他抬手展开手臂上的两件外套,盖在上端,果断一脚,踹到了边缘。抬眼就见舒言吃力地举着被烧坏的铁架子残角,奋力地朝破裂的玻璃砸去。“啪——”他一个健步上前,把她揽到自己怀里,用身体包裹着,让玻璃碎片全盘疯狂地砸向自己的后背。由于在烟尘滚滚的储藏室里待太久了,舒言意识有些模糊,眼睛也被熏得酸疼,但还是努力地看清了男人的脸。“怎么……是你?”
男人黑脸,“你希望是谁。”
“咳咳……”怀里的女人咳着嗽还在跟他嘴硬,她能不能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惹他心疼。被燃烧的架子挡住的出口太狭窄了,他们只能一前一后地挤出去才行。“还能走吗?”
他问。舒言鼓起勇气动一下自己的脚,可不知道是砸到了筋还是骨,痛到无法呼吸,只有摇头。他这才意识到她一直被困在这是因为脚受伤了走不了。既然如此,唯一的办法就是抱着她跳窗。窗户的玻璃被她用架子砸烂了,外头剩下的是一层网状护栏。他拾起舒言丢在地上的残角铁杆,敲断护栏,为节省时间,竟徒手扒开,又推倒一旁的铁架,脱下外套盖住底下的小火苗。“舒言!舒言!”
他唤她,命令她保持清醒。然而男人的脸颊持续在她眼前晃荡,模糊不清。“燃尘,我……有话……要说……”“有什么话,出去再说。抱着我,相信我,我们一定能出去!”
舒言身体悬空,直接被横抱起,双手搂着他的颈脖,靠着他的胸口喃喃道:“可我怕……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了……”男人一脚踩着架子,另一只脚跨上窗户,经过大火灼烧过的架子很软,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马上就塌陷下去。他无法借力跳窗,只有用尽所有力量将她护在怀里,转身往外一倒。仓库后,窗子之下,满地都是未清理的小石子。女人倒在男人怀里,男人护着她,倒在了尖锐的碎石上。“舒言……舒言,醒醒……”怀里的女人失去了意识,陷入昏迷的状态。男人听见急救车的警笛声,顾不得身上的伤,用蛮力再次将她抱起,绕过仓库,出现在不远处人们的视野里。“舒总和季总在那里!”
陈振最先反应过来,和许雅带着医护人员跑过去。许雅:“舒言!舒言她这是……”男人缓缓地将她放在担架上,发觉手臂有些酸痛,微微皱眉。看着她被推进急救车,想着应该没事了,说道:“她晕过去了。”
许雅一时担心她,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她一同进了救护车。看着远去的急救车,男人心头的慌乱才顿时沉淀下来。忽地双腿失重,半跪在地上。“季总!季总,您的手……”陈振忙去扶他,又看到他的背,“您受伤了。”
原先看到舒总的白衬衫被染成血红色,还以为是她受伤,没想到是因为他抱她不小心粘上的,受伤的人可是季总啊。“小伤,不碍事。”
手是小伤,他突然无力,是因为后背被碎石刺伤。陈振多少也有听说过季燃尘,号称商界霸主,贸易精英。而他经营的长夜,更是有令人闻风丧胆的故事之说。但今日一见,却截然不同。不曾想和自己仅有几面之缘的舒总对他如此重要,甚至可以丝毫不顾自己的性命,想必她,定是他在乎的,他爱的人吧。……舒言被送进急诊室后,很快又被送到病房。好在吸入的烟雾不多,只是二氧化碳浓度过高,缺氧导致的昏迷。欧阳烨得知消息也急忙赶到,让许雅陪着她,他去帮忙办理住院手续。舒言意识模糊,醒来时朦朦胧胧看到许雅拿着热水壶进门。“你终于醒了!”
看到她睁眼,许雅的身体犹如卸掉千斤之重,好在她平安无事,否则她不但没法和她的家人交代,还要承受季燃尘那瘆人的目光。想着舒言出事时,季燃尘那副紧张的模样,分明就是在意,他们两绝对有点什么,肯定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舒言环顾四周,支撑着身体要下床。“你干嘛,躺着别乱动。”
许雅放下热水壶,竖放枕头,扶着她坐起来。“我想看看燃……”舒言掀开被子,换了称呼:“季总有没有事。”
受伤的明明是她好吗,却总想着别人。“他能有什么事。你能不能先看看自己,都昏迷了,脚还受了伤。你觉得你现在下得了床吗?”
“可是……”即便拦着,她也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直到抬眼看到季燃尘站在离她不远处的病房门前,才猛地怔住,愣愣地望着他。半晌,男人才缓缓开口:“可是什么?你是想把两脚都给伤了?”
言语里她听来是责备,旁人听来则是关心。许雅给他让座,默默地离开。舒言注意到他手臂上的白色纱布,透着纱布,血红色的伤口格外显眼。显然,这是他为了救她受的伤,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让她情不自禁地想知道他对她的情意。“你……”“有话和我说?”
季燃尘抢先问。她哑然,有些失神。“在仓库,你说你有话要对我说?”
他掩饰着心里的雀跃,他渴望她的话,是他一直在期待的答案。对他说的那些话,是她害怕自己深陷危险,到最后也无法告诉他心意而后悔。现在想要得到他的回应,却要她来主动开口。六年前未说出来的话,放到现在来说,谁也说不定是遗憾还是惊喜。“我……”她应该说出来,这一次她是死里逃生了,可是下一次呢,谁能确保不会再发生什么。人生短短数十载,也许一转念就是永恒呢。“其实我……”“燃尘!”
病房的门被人打开,伴着一声叫唤,乔芮纭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打断了舒言的话,抓着季燃尘的手腕就是一顿数落:“伤哪里了?有没有怎样?”
又拉开他的后衣领,“叶褚说你后背的伤还没处理,人就不见了,不要命了是不是?”
过分亲密的动作在舒言看来很是刺眼,撇过头没有吱声,没说出的话也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我没事。”
他摇头,拉开她的手。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见不得他好,实际上如果他受伤,她还是会紧张。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弟弟,血浓于水的亲人。“最好是。我可不喜欢给你哭哭啼啼的场面!”
乔芮纭即便心里不这样想,嘴上还是不饶人。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舒言也在场,尴尬道歉:“舒总设计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
不敢看季燃尘,害怕他的眼底对别人是温柔。“不会。”
舒言尴尬地笑了笑,手抵着床,往后面的枕头靠去。他沉浸在舒言刚才未说完的话里,再不对乔芮纭突如其然地打断有些冒火。“其实你什么?”
舒言看了看他,又转眼看向乔芮纭,有些不自然道:“没什么,就是想感谢季总救命之恩,这次算我欠你的一份人情,若以后季总有什么需要,舒某一定竭尽全力。”
又是季总又是舒某,是刚认识吗?她的一言一语都在强调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眉宇间尽展失望,冷言道:“除了这些,再没有别的?”
什么人情,什么帮助,他要这些做什么?他想要的不过一个她而已。“没有。”
舒言没有看他,握紧了盖在双腿的白色被褥,揉皱在一起又很快地向四周散开。许是因为乔芮纭在这里,两人说话很有分寸。“饿了吧,医院里的东西没什么味道,我出去给你们打包点吃的。”
乔芮纭前脚刚要走,后脚就撞见欧阳烨拎着两包大塑料袋,低着头走进来道:“许总,舒言她醒……”“了吗”两个字还没脱口,就抬头看到乔芮纭和季燃尘两人颇有敌意地看着他。特别是季燃尘,那眼神就像利箭,要将他连同魂魄一块刺穿。“季总?”
他走进来,将晚餐和水果放在柜子上,“季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燃尘喉咙发痒,嗓音有些沉重,“欧阳先生,这话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吗?泉盛集团的大忙人,也有闲暇时间给人买晚餐?”
能在这里见到欧阳烨,季燃尘挺意外,不过他更想知道他和舒言是怎么认识的。在他不在她身边的六年里,她都和什么人认识,都接触了一些什么样的人。“我是挺忙,不过事也分轻重大小。和舒言有关的事,对我来说就是大事。”
舒言茫然。她和欧阳烨不过刚认识,他没必要对她如此关心,把话说得重了份量。没再多想,就当是私下两人有过过节的口舌之争吧。什么狗屁大事,这里有他什么事!季燃尘刻意扼制住腹中怒火,醋坛子被推得颠三倒四,全倒了。长夜和泉盛按理是不会有竞争的,毕竟两大集团所从事的行业不同。长夜主攻商品贸易,但在其他行业也略有涉猎,而泉盛则是珠宝产业。不过长夜旗下最庞大的产业莫过于海乐商场,在经济开发上,对手泉盛中外合作的格纳广场正在潜意识地压制着海乐。先不说季燃尘和欧阳烨认不认识,排除所有其他情况,两人的结果都是对立的。